第二十一章 鳳凰商見
卿睿凡在最後也沒有看到顧陵歌變臉或者發氣,就寢的時候卿睿凡故意在床上等著顧陵歌,然而顧陵歌只是自己翻了衣服在外面的桌子上湊合了一夜。卿睿凡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不敢攔著。顧陵歌今天的心情他看不透,只能任了她去。
從來只有卿睿凡將就別人的,這會子掉了個個,雖然說起來不怎麼平衡但是心裡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他只能拿「她是顧陵歌」這個理由說服自己。只要是她的話,一切的理由都可以不是理由,一切的規則實際上都不是規則。
第二日,晨昏宮的宮女剛一睜眼就看到一身正裝的雲霜手上拿著一摞冊書站在宮門口,看到人醒了,笑吟吟的問時辰。雲霜是新皇后的掌事丫鬟,怎麼可能怠慢?宮女急忙報了時間,雲霜繼續笑,然後進門問掌事宮女在不在,兩個人出來后一起朝各個宮裡去。
鳳凰令的全部內容張貼在後宮六院七十二閣中心位置的錦翠山亭邊上,這樣誰都可以看,公布出來也不算不公平,令書末尾,皇后的金鳳印大大方方的印在那裡,十足十的威嚴。
最後,楊憐兒成為了居住在春蘭殿的婉妃娘娘,汪姩宸則變成了住處仍舊不變的宸妃娘娘。兩人平級。除此之外還有位從潛邸跟過來的劉修儀和卿睿凡欽點的湘貴嬪。這兩個貴人小主都是不怎麼露面說話的人物,但都記得了一早要來向皇後娘娘謝恩,反而是兩位娘娘都等到晌午過了也沒來。雲霜和另一位年紀較長的姑姑璃夏看著這份光景,整個人心裡都是煩躁和輕視。
早間。
「太后姑母。」汪姩宸好好的打扮了下自己,照了好幾遍銅鏡覺得沒有什麼紕漏和不妥的時候才慢慢的走到慈安堂去。嬤嬤一路上不說一個字,汪姩宸雖然有的時候很小孩子氣也很驕縱,但是具體的時候還是分得清楚輕重緩急。這個時候說她說多了還是自己吃虧。
「宸兒倒是還記得哀家么?」太后早就料到汪姩宸會來,看看她如今的妝容和氣勢,沒了當年的瘋狂自傲,現在的她多了一份寧靜和淡然。看起來這兩年在宮裡的耳濡目染倒是幫她安靜下來了,也是件好事。
「太后姑母的教誨宸兒一刻也沒有忘,這兩年宸兒一直在宮裡靜思己過,希望能不負了姑母的一片苦心。」汪姩宸說著已經默默的斂起眼睫,片刻之後又抬起頭來,看著太后滿眼都是誠意和懺悔。
太后是看著這個侄女長大的,怎麼能不知道她的真實心情?其實這樣也不錯,這兩年至少給這個人一個教訓,知道以後要怎麼跟她這個姑母說話,知道怎樣才能夠在這深宮裡好好的活下去。
「罷了,事已至此哀家說什麼也沒有用了。你自己可有何想法?」太后今兒倒是好不容易的戴了護甲,金閃閃的光芒和碧綠的孔雀石放在桌子上,汪姩宸看著刺眼的同時也明白,除非自己能夠爬到這個位置,不然永遠都是看人臉色的份。而她從來沒有屈居人下的打算
「姑母,宸兒不明白。」汪姩宸看著太后眉毛淡淡的挑起。在太後面前,真實和虛假要七三開,畢竟這是姑母,是宮裡她唯一的依仗和親人,面對她自然需要真心。可是,她畢竟是在宮裡沉浮了這麼多年最後熬出頭的權力者,這後宮陰私,勾心鬥角她哪樣沒見過,所以話不能說全乎了,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宸兒不明白,鳳凰令如果是皇后的意思,而皇后沒跟您商量就決定整個後宮分配的話不就是越權了嗎?這樣可是明擺著不把您放在眼裡啊。」汪姩宸沒有挑撥離間的意思,就只是很簡單的沒想通。慕容芷若是這麼越權,太後會容忍才怪。
「呵,你以為她真的這麼沒眼力見么。」太后嘲諷的聲音出口,語調、眼神里都是涼薄和淺怒,「她接了封后詔書的當天晚上就拿著之前內務監草擬好的鳳凰令來找哀家,把什麼都定下來了才走的。」她做事越是周全越說明這是個有趣的對手。而就汪姩宸現在的表現來看,要和她斗,勝算微乎其微。
「宸兒,哀家知道你一向心比天高,不想命比紙薄你就必須聽哀家的,不然你哪天死了可別怪哀家不救你。」太后一生集權,這會子放權當然是不開心的,但深層來講,汪姩宸是她們母家這一脈最後的希望。
當年先皇還在的時候,太后的整個母族就因為受賄貪污沒落,本來太后當時的皇后位置也是不保的,只是先皇說了句「前朝大政,女人家怎會參與」掩蓋過去。雖然說話是難聽了些,但是當時卻扎紮實實的救了太后一命,但還是沒能救回汪家,除了汪姩宸,其他人基本都是一死。
「宸兒一切全憑姑母做主,必當悉聽教誨,不污了姑母名聲。」汪姩宸說著就跪下來。汪姩宸和慕容芷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她們都沒有可以依靠的家族勢力,但是汪姩宸比慕容芷幸運的是,汪姩宸有太后做靠山。
太后抬手吩咐端夏把汪姩宸扶起來,淺淺淡淡的看著她笑起來。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沒有什麼事可以做了,萬萬沒想到,那邊的蘭寧宮有了動作,她們倆勾心鬥角了那麼多年,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宮裡是殺人不見血的地方,但也是最難分出勝負的地方,只有到你死我活的時候才能看得出最後的贏家。
風嵐宮。
「娘娘,昭太妃過來了想見您。」璃夏看著面前攤開書頁看得起勁的慕容芷。她雖然只跟了這個主子兩天多,但是以她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個人,遇事沉著不慌,寵辱不驚,是能成大事的人,這後宮在她手上只能是遊刃有餘,不可能群龍無首。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慕容芷的淡然悠閑是因為懶,寵辱不驚是因為她不在乎,要成大事她在外面已經是掌權者,又怎麼會在乎這小小的後宮?
「昭太妃?」慕容芷顯然是沒有聽過的,當時她掃了眼鳳凰令,說到這前代後宮的去留問題,為了避嫌,是一概留給了太后抉擇的。而太后也不是個心好的,除了昭太妃一人之外,前代嬪妃統共二十多人全部都是殉葬的命。慕容芷當時也只是裝了一副虛心恭順的樣子,心裡沒有反應,因為和她沒有關係。但既然是太后留下的人肯定是有過人之處的。
「嗯,請進來吧。」慕容芷現在不比宮外,該有的規矩儀態必須有,不然傳出去名聲不好也對卿睿凡的眼光有損。等等、她剛剛在想些什麼?腦海里突然浮現起卿睿凡今天起床時候有些哀傷的眉眼,她眉頭皺起來,一字不發。
慢慢的站起來,看著一臉端莊不施粉黛的昭太妃進殿,慕容芷有剎那間的失神。這個人的容貌很熟悉,熟悉得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刻在骨髓里的一樣。她、和從小看到的母親,好像!
「見過太妃娘娘。」慕容芷微微的點頭,對於太妃,她沒有行大禮的義務和必要,畢竟身份品級不一樣。她臉上面無表情,但是仍舊在很仔細的端詳這個人。一面還不忘吩咐璃夏給太妃看茶。
慕容芷見了太妃有熟悉感,昭太妃看到慕容芷更是如此。挺拔小巧的鼻樑,不染脂粉天生白嫩的皮膚,不點而朱的兩片薄唇,和妹妹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那麼的和諧,美好。就像是妹妹站在身前一樣。
只是,終歸是不一樣的。面前的人比妹妹有重得多的戾氣,那份睥睨蒼生的高傲更是讓她看得眉頭鎖緊。這個人絕對不是妹妹的溫柔有度,反而更像是三途河邊上的那隻碗,在孟婆手裡久了攙上了濃重怨氣和無人能抵的狠辣。
「皇後娘娘折煞了。哀家只是來恭喜皇後娘娘的。」昭太妃臉上淡淡的勾起一絲笑意。照理來說,她這個太妃甚至只能和婉妃、宸妃勉強同級,現在皇后還這麼跟她打招呼,至少是認了她,不算忽視。這對以後只會有好無壞。
「娘娘坐吧,臣妾這裡也沒什麼招待的,這簡單一杯茶還請娘娘不要嫌棄。」先皇的女人再怎麼樣,理論上也比自己高,並且,慕容芷並不討厭這個人。她不知道她有什麼目的,但是就直覺來看,不是壞事。
「皇后說的是哪裡話。」昭太妃輕笑著接了茶,嘴角上的那一絲暖意讓慕容芷眼神恍惚,這個人真的有問題。
許是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昭太妃一邊喝茶一邊問著慕容芷一些瑣事,像是喜歡什麼呀,性格如何呀,有沒有覺得擔子重呀之類的,慕容芷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是有問必答。
「皇後知道宸籟宮那位的來歷么?」一杯茶喝得差不多了,昭太妃終於想起正題。慕容芷坐在一旁安靜的看著杯子里舒展的茶葉,聽到這個之後想起了之前雲霜給她普及的東西,然後簡短歸納:「太後母家、皇帝有染、孩子流產、痴戀糾纏。」一個女人孩子都不要了還願意留在這深宮,除了卿睿凡,她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皇后聰慧。既然知道這件事,那麼不知道皇后可記得歌姬佩瑤?」昭太妃的話出口,就看到慕容芷的臉色明顯的變了變,整個人周身的氛圍突然變得凌厲閃光,就像是真相揭開之後看到的那塊醜陋的石頭,那麼鋒利,足以割開一切粉飾太平,故作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