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無恥丐蘿
王蓉來到天香樓內的時候,那女乞丐正坐在樓頂橫樑上面,得意地看著下面對著她叫罵的人們。
她一身的污漬,臉上的黑印都讓人分辨不出她是美是丑。身上衣服散發出的霉味,就算離她這麼遠,都能聞到。
這樣的人,怎麼會進了天香樓?王蓉轉眼看向那跑堂的夥計,目光中滿是疑問。
那夥計一瞥眼間見王蓉看著自己,連忙擺手,為自己開脫:「不不,小姐,不是我們帶進來的,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就莫名其妙地走進來了......大家想趕她走,可根本就抓不住她。這小子像泥鰍一樣靈活,一會兒游到這兒,一會兒游到那兒,這裡夾一口菜,那裡抓一塊肉,基本上每桌的菜她都吃遍了......接著她又竄上樓頂,竟然就躺在這上面不動了。大家也拿她沒辦法,只好叫您出來看看咯.....」
王蓉本想脫口而出:「我能有什麼辦法?」但她突然想起,自己如今可是天香樓的當家人,怎能說這種話?「唔」的一聲,就把剛才的話咽了下去。
可她不過是個十六歲的閨房小姐,碰見這樣的事情,能有什麼主意?
只聽見樓內幾個脾氣不太好的客人已在叫罵,王蓉都聽不懂他們在罵什麼,但一定是些很不好聽的話語。
可再看看那躺在橫樑上的女乞丐,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樓下傳來的污言穢語。王蓉不禁感到奇怪,心想:「這個乞丐,怎麼涵養這麼好?根本......根本就不像個乞丐。」
忽聽身旁傳來幾聲冷笑,王蓉好奇地循聲看去,只見幾個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已然起身,似乎準備離開這裡。他們的臉上都帶著不愉的神色,顯然對此刻天香樓內的混亂景象十分不滿。
王蓉還未說什麼,她身旁的跑堂夥計已叫了聲不好,連忙上前,對著這幾人躬下身來,連連賠笑:「幾位大人,不再坐會兒么?先坐下唄,小的這就去報官,把這臭乞丐趕走......」
為首那大官「哼」的一聲,語氣冷淡:「連個乞丐都攔不住,哼......我看自廚神死後,你們這天香樓真是越辦越差了!」說著便推開那夥計,徑直離開。
王蓉聽了這話,心裡頗不是滋味。還未及多想,忽聽那樑上的女乞丐道:「這幾個狗官雖然都是混賬,不過話倒是沒說錯啊!」
眾人聽她忽出此言,都是一愣。他們的關注點全都在她的身上,適才出了門的幾位大人的說話,自然都沒聽見了,因此不明白她所指為何。
那幾個正大罵她的客人聽見這話,先是一愣,接著便又再罵了起來:「臭乞丐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王八蛋,你他娘的倒是快下來啊,讓爺爺先揍你一頓!」
王蓉聽她認可了那幾位大人的話語,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心想這乞丐來鬧事也就罷了,居然還對她天香樓妄加評論,真是太過分了。
她情不自禁地踏上前一步,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敢說,只是僵在原地,雙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袖。彩兒明白她的心思,於是輕聲對她說道:「小姐,我去幫你罵她!」接著便上前,指著那女乞丐罵道:「你這臟乞丐,吃過咱們天香樓的菜么,就敢在這裡胡言亂語!」
別看彩兒人小,嗓門可真是不小。她這一罵,整個天香樓的客人都聽見了,連那幾個原本還在罵人的客人都住了嘴,一齊轉頭看向她。
彩兒臉上一紅,但一會兒便回復了原本理直氣壯的神色,又連聲說道:「你說啊,你說啊,你吃過咱們天香樓的菜沒有?你吃得起么!切。」
那女乞丐竟也不生氣,只是淡淡一笑:「我當然吃過。你個小丫頭片子,知道個屁!」
她說這話的時候,倒沒意識到自己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片子」。嗯,是十五歲還是十六歲?收養她的義父不知道,她自己更不知道了。
聽見這話的彩兒,王蓉,以及眾天香樓夥計,客人,都只覺哭笑不得,有些客人夥計甚至都已笑出聲來。彩兒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一邊笑,一邊指著那女乞丐道:「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沒做過的事也要瞎認!」
那女乞丐居然也開始哈哈大笑:「我還從未見過你們這等愚蠢的人呢!哈哈哈哈哈,我剛才每桌的菜都吃了個遍,這他娘的算不算吃過天香樓的菜啊?哈哈哈哈哈!」
王蓉聽她言語粗俗,不禁皺了皺眉。
彩兒一愣,心想這話倒也沒錯,但她嘴上不願輸人,連忙反駁道:「我......我是說......我是問你以前有沒有吃過!沒吃過就別在這兒瞎說!」
她以為這下那女乞丐可就沒話說了,哪知她仍是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我吃過啊。」
見了她這副模樣,眾人心裡都暗自猶疑:「她竟然如此自信!難道,她過去也是個官家小姐,只是家道中落,才成了這副模樣?」有些江湖人士見她輕功高明,心中也在猜想:「這姑娘是誰?莫非是丐幫中人?」
彩兒卻仍是不相信一個無賴乞丐會吃過天下第一名店的飯菜:「你就瞎吹吧,我瞧你身無分文,怎麼會吃得起咱們天香樓的菜?」接著向她伸了伸舌頭,「不要臉啊不要臉!」
那女乞丐嘲諷地一笑:「吃不起,不能偷吃么?」彩兒聽了這話,拍了拍手,指著她說道:「啊,我知道了,你一定常躲在後巷,吃咱們夥計倒出來的剩飯剩菜!哈哈哈......」
那女乞丐似乎有些生氣了,瞪起了眼睛:「去你娘的,老娘我雖身為乞丐,但從不吃他娘的殘羹剩飯。小丫頭,實話告訴你,我前年藏在了你們天香樓廚房裡整整一年。天香樓所有做出來的飯菜,全都要先入我的口。」
此話一出,客人們自然當她是瞎扯。但天香樓的眾夥計,以及王蓉和彩兒,心裡都是一驚,不由得想起了前年店裡那「狐狸大仙」的事情。
當時,廚房做好的菜總會莫名失蹤。前一秒還放在灶旁,轉個身就不知所蹤。當時大家還以為出了狐狸大仙,於是由廚神帶頭,不知燒了多少香,拜了多少位菩薩,總算在年底把這「狐狸大仙」給請走了。這是一件趣事,常常被彩兒與王蓉拿出來以作談資。此時這女乞丐說出這話來,他們自然而然的便聯想到了這件事情。
此事天知地知,也只有天香樓的夥計以及已故的廚神知道了。既然這女乞丐會知道此事,那麼她所說的多半不假。彩兒頓時愣在原地,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好。
那女乞丐見她不僅不說話,還滿臉的驚異之色,知道她已相信了自己適才所說之事,得意地一笑,接著自言自語了起來:「唉,想當年,廚神的手藝是多麼好啊!想想都讓人口水直流!」說著咽了咽唾沫,接著說道:「那宮保雞丁,那道口燒雞,那酒煎黃河鯉魚......就連陽春麵做的也是一絕!哎,你們可不知道,這廚子手藝的好壞,在那些最普通的菜上最能看得出來。廚神,那可是這世上一等一的頂級廚子!」說到這裡,她神色也變得愈發恭敬了起來。
王蓉聽她誠心誇讚自己的父親,心裡自然十分高興,對這女乞丐的厭惡也減了幾分。
哪知她接下來搖了搖頭,擺出了一副與她年齡極為不符的老氣橫秋的模樣,緩緩說道:「誰知自廚神死後,他的手藝竟是後繼無人!天香樓,天香樓......哼,如今的天香樓,都是什麼狗屁!」
此話一出,天香樓眾夥計紛紛唾罵了起來。不僅天香樓夥計不服,連這裡的客人都是一頭霧水:「天香樓變了?沒啊,我在這兒吃了這麼些年,味道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啊。這乞丐怎麼會這麼說?」
正當眾人罵得起勁之時,一個嬌柔的少女聲音說道:「不知這位......嗯......姑娘,能否明示其中差別?」正是王蓉在出言詢問。眾夥計見大小姐說話,自然不敢再多講,於是都閉上嘴,退到了一邊。
女乞丐瞥了一眼說話之人,見是一個十五六歲的美貌姑娘,「啊」的一聲,道:「我認得你,你是廚神的女兒。」王蓉一驚,隨即點了點頭。
旁邊客人一聽這話,都是一愣,目光瞬間便集中到了王蓉的身上,一邊看,一邊竊竊私語,弄得王蓉十分尷尬,小臉霎時變得通紅。
那女乞丐笑嘻嘻地看著她,似乎覺得她這副表情很是有趣。她卻不知道自己這一笑,一下子便清除了原先自己在王蓉心中積攢的那一丟丟好感。
她接著把頭擱在了一旁的柱子上,閉上眼睛認真地細想了一會兒,這才說道:「其實我也說不出,但味道就是變了。你等凡人,怎能領會到其中奧妙?哈哈哈哈哈!」
王蓉聽了她這回答,只覺她是在瞎胡鬧,但仍怕她說的的確屬實,於是又說道:「姑娘你再想想唄,不然若是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們都不會服氣的。」
那女乞丐譏嘲地一笑,道:「切,你們信或不信,關我屁事?我......」說到這裡,忽覺身後一陣疾風襲來,「啊喲」一聲,整個人向下倒去,但雙腳依舊掛在樑上,躲開了這一下偷襲。旁人見她這一下使得又險又妙,都不禁驚呼了一聲。
她正要翻身坐回原位,忽見一個小酒罈自樑上飛過,接著直直地朝王蓉所處的位置飛去。這小酒罈自然就是那偷襲她的物事,如今已被她避開,但餘力未消,竟是將要誤傷到這可愛的小姑娘!
她連忙雙腳一蹬,借著這一蹬之力沖向王蓉所在的位置,飛快地出手接住了小酒罈。但由於慣性使然,她卻無法停住自己正繼續朝前飛的身子。眼見自己即將撞上王蓉,她只得閉上眼睛,靜待痛楚的到來。
接著只聽「撲通」一聲,王蓉被她撲倒在地上,兩個人都摔得頗為狼藉!
女乞丐搔了搔頭,正要站起身來,忽覺左頰一疼,「啪」的一聲,竟已莫名其妙地吃了王蓉的一巴掌!
老實說,這女乞丐長這麼大,都沒被人打過(因小時候調皮被義父打屁股的情況除外),今天居然糊裡糊塗地便吃了一巴掌,怎能叫她不生氣!
她當即便想揚起手回王蓉一巴掌,但一看到王蓉那雖是嗔怒但卻很可愛的神情,不知怎麼的,她竟然就下不去手了!
她於是緩緩放下手,出言質問:「你......你幹嘛打我!」本想說得很大聲,但話到嘴邊,咽喉卻是一陣哽塞,因此說得很輕很輕,倒像一個委屈的女兒在向她的媽媽發小孩子脾氣。
王蓉似乎也很委屈,指著女乞丐說道:「你突然撲過來幹嘛!我的衣服,衣服都要被你弄髒了.......」說著說著,眼中竟泛出點點淚光,真是一言不合就要哭。
女乞丐苦笑道:「我不過來,你就要被這酒罈砸中了!」說著揚起左手裡的小酒罈,在她眼前晃了晃。
王蓉想了想,剛才的確有一件東西朝她飛過來,但她還未看清是什麼,便給女乞丐撲倒了。但細細想來,這女乞丐說的只怕是事實。但她仍是死要面子,「哼」的一聲,把頭撇向了一邊,也不說點道謝的話語。
女乞丐知道她已相信了自己,便也不再多說,回頭大聲道:「誰扔的酒罈子?他娘的,不知道會誤傷別人么?給老娘站出來!」
但見一眾客人夥計,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可他們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了一個小丫頭。
彩兒!
彩兒此刻羞得滿面通紅,伸手捂住自己的臉龐,又四處遊走,似在躲閃著眾人的目光。但她身處正中,這位置真可謂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因此她不管怎麼躲,都躲不開這些令她十分尷尬的眼神。
女乞丐「噫」的一聲,上前一步,惡狠狠地抓住了彩兒的袖子,瞪著她說道:「臭丫頭,扔的倒挺准!信不信我讓你......」剛要一邊伸手舉起酒罈,一邊把接下來嚇唬她的話語說完,便聽得後頭王蓉叫道:「你別傷她!」
女乞丐只覺哭笑不得,回頭用一副奇怪的眼神看向她帶著擔憂的臉龐:「這臭丫頭差點砸中你誒,我幫你教訓教訓她啊。這都不行?」
王蓉見她仍未鬆手,連忙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嗔道:「我的丫鬟自有我來教訓,你別插手!」
也不知怎的,女乞丐聽了她的話語,立刻沒了脾氣,活像一頭小惡龍變化成了一隻小綿羊那般,讓人感到又驚又奇。
她接著鬆開手,無奈地嘆了口氣,拍開酒罈的封泥,仰頭便要往嘴裡灌酒。
彩兒早已被這女乞丐嚇得臉色慘白,此刻得了自由,立馬便撲到王蓉的懷中,顫著聲音,連連說道:「小姐,我怕......小姐我錯了,我......我以後不敢了......」
其實她原本也挺像個小惡龍,現在也變成了個小綿羊。
王蓉早已習慣了彩兒的這番欺軟怕硬的個性,把她攬在懷中,連聲安慰:「行啦,別怕,我不怪你,你也是為了替我出氣......乖啦乖啦,等下我們出去買糖人好不好......」
她的聲音柔嫩,明明是很孩子氣的話語,卻聽得周圍的客人與夥計心搖神馳。
但這場景卻令人看得不知該說什麼好。這三個孩子站在中間,又是哭又是笑,上演著一出充滿著孩子氣的鬧劇,著實讓眾人感到哭笑不得。
正當王蓉與彩兒上演著溫馨一刻之時,忽聽那女乞丐大笑著說道:「哈哈哈哈,好酒,好酒!這花雕酒真他娘的香!」
她接著抓住王蓉的衣袖,連聲問道:「這酒誰釀的,這酒誰釀的?」
王蓉用力掙扎,想要擺脫女乞丐的臟手,哪知女乞丐抓得太緊,她不管怎麼用力,都拉不出被那女乞丐攥在手中的袖子,只得叫道:「放開我,你放開我!」
那女乞丐本就對她十分順從,如今有求於她,那自然更是對她百依百順,連忙放開手,道:「快說,快說!」
王蓉見自己原本乾乾淨淨的袖子上留下了一道黑手印,不禁十分生氣,大聲道:「你弄髒我的衣服,不跟你說!」說著便要往回走。女乞丐心急如焚,但又不能硬來,只得隨手將那酒罈一丟,接著伸手往懷中,一邊掏摸一邊道:「姑奶奶,你別生氣啊,我拿......」
她話還未說完,忽聽一聲「啊喲」連著酒罈破碎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她心中一涼,暗想:「草,怎麼砸中人了,這下麻煩了。」還未及回頭,便聽得一個漢子朝她吼道:「你他娘的欺人太甚!連咱們飛鴻鏢局的人也敢打?兄弟們,揍她!」接著便聽見一陣桌椅倒翻的聲響,顯然那幾個鏢局中人已抄傢伙準備開打了。
她連忙轉過身,向著那幾人連連作揖:「誤會,誤會!我只是失手......」話還未說完,適才那發令的大漢已揚起手中的刀,指著她道:「失手?要不是咱這位弟兄練過幾天鐵頭功,你他娘的就把他砸死了!兄弟們上!」說著便帶頭揮刀朝她砍來。
那女乞丐雖然明知自己理虧,但她就是看不慣別人這樣惡狠狠的對她說話,適才這大漢一番責罵,已燃起了她那鞭炮般的暴脾氣。
更何況他居然還動起手來了!
女乞丐便也不再多說什麼,閃身避開他這一刀,接著出掌襲他側翼。那大漢轉過身來,出掌相對,想要與之硬拼掌力,心想這小姑娘的力氣能有他大么?因此有恃無恐,出掌之時,滿臉的不屑神色,斷定她一定會撤掌躲避。
哪知這女乞丐居然絲毫不怵,沒有半點要變招的意思。那大漢心想你自尋死路,怪不得我,嘿嘿冷笑著,與她手掌相觸。
剛碰上她手掌,那大漢感受不到半點她的掌力,不禁暗自得意,自覺估計的沒錯。本以為能一舉拿下,哪知那女乞丐的手掌中忽然傳來一陣極強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劇痛。接著便聽見「碦剌剌」的一聲,他已知道自己手臂已斷。
那女乞丐接著飛出一腳,將這大漢踢了開去,「咚」的一聲,那大漢的身子撞倒了一旁客人的桌椅,桌上的菜肴頓時灑了一地,盤子也都被摔成了碎片。
王蓉被這番混亂的場景嚇得目瞪口呆,待得見到天香樓內的碟子碗筷被這幫好勇鬥狠之人打得粉碎,十分心疼,忙大聲制止:「別打啦!你們要打出去打!」叫著叫著,自己都不禁蹲下身哭了起來。
女乞丐看見她又掉了眼淚,心中深覺愧疚,連忙收手,走到她身邊安慰道:「你......你別哭了呀,誰哭誰就是小狗!」說著便伸手拍了拍王蓉的背脊。
她這哄人的話語,都是照著她義父哄她時的模樣學來的。但一個是老乞丐哄小乞丐,一個是小乞丐哄大小姐,簡直是天差地壤之別,她這法子怎麼可能奏效?王蓉當即推開了她的臟手,哭著道:「嗚嗚嗚......你走開......別......你別用臟手碰我!嗚嗚嗚......」
彩兒在一旁候著,見小姐發話,本想推開那女乞丐,但一想到她適才兇巴巴的模樣,頓時沒了這勇氣,只得蹲下身,揉著王蓉的背脊,輕聲安慰。
其實不等彩兒來推,那女乞丐自己便走開了。她心中忽然有了一陣空蕩蕩的感覺,有些傷心,又有些失落,也不知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奇怪的心情。
正自出神時,忽聽背後又是一陣疾風襲來,接著便聽得一聲男子的怒吼,顯然那些飛鴻鏢局的人又撲了上來。女乞丐正愁沒處撒氣,見他沖向自己,心中一怒,大聲喝道:「你他娘的沒聽見王姑娘的話嗎?媽的,給老娘滾出去!」接著側身閃開了他這一招,轉身出掌,拍他後背。「啪」的一聲,那大漢便給他拍到了門外,摔在大街上!
女乞丐回頭望了望剩下的三人,冷冷地道:「都給我出去!」接著也不等他們自己走,一掌一個,把他們給拍到了門外的大街上,跟之前就被她打出去的大漢並排躺在地上,形成一副惹人發笑的場景。
她接著走回王蓉身邊,用她這輩子都好像沒用過的溫柔語調對王蓉說道:「好啦,王姑娘,我把鬧事的人都打出去了。」
王蓉用帶著淚珠的雙眼看向她,語氣中仍是帶著嗔意:「誰......誰說的,還有你呢......唔,你身上好臟,離......離遠些......」
女乞丐只得連聲道:「好好好,我走開我走開,只要你不哭就行,啥都行!」接著便起身走到一邊。
她這才忽然發現,天香樓的客人已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不是身子壯實,便是神氣內斂,顯然都是江湖中人。這些人的目光都集聚到了她的身上,眼神中透露著驚奇之意,似乎已看出她的來歷。
她剛想出聲罵一句「看什麼看」,忽聽二樓一位衣著華麗的老者道:「我道是誰那麼有個性,原來是『酌花雕』喬賢侄,嘿嘿,喬賢侄還認得老朽么?」
那女乞丐聽她叫出了自己的名號,嚇了一跳,抬頭凝視了那老者一會兒,忽地驚道:「啊,我認得你!義父接任幫主那天,你也來了......」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沒錯,老朽姓馮,單名一個錚字,乃是飛鴻鏢局的總鏢頭。適才喬賢侄這套丐幫降龍掌使的可真俊吶,哈哈哈。」
名為「酌花雕」的女乞丐聽見他說自己是飛鴻鏢局的頭頭,心中一驚,暗想:「難道他想為他手下找場子?」神色間閃過一絲猶疑。
那馮錚精明得很,看見她的表情,又笑了笑,道:「喬賢侄別擔心,你教訓了我手下這幾個不成材的鏢師,讓他們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很好。老朽絕不會為難你的。更何況,我還要拜託貴幫替我們鏢局護鏢呢!怎敢隨意得罪喬賢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諷刺意味。
酌花雕雖然感覺不爽,但這次畢竟是自己理虧,加之她見這馮錚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內功顯然極為深厚,也不敢再惹他,便向他作了一揖,道:「小子無禮,還請馮伯伯莫要見怪。」
馮錚哈哈大笑,道:「不見怪,不見怪!」接著擲了一錠金子在桌上,起身緩緩下樓,一邊往樓門外走去,一邊笑著緩緩說道:「想不到堂堂一個丐幫幫主之女,竟會對一個廚師的女兒束手無策,啊哈哈哈哈哈......」最後發笑之時,人已在樓外。
酌花雕「哼」的一聲,心中暗想:「早晚有一天,我要教訓教訓你這糟老頭!」正自暗中唾罵馮錚,忽聽王蓉在身後說道:「你砸壞了這麼多東西,嚇走了那麼多客人,快賠錢!」
酌花雕轉過身來,苦笑一聲,道:「我可沒錢吶。再說了,這些損失又不是我一個人造成的!憑什麼全都賴到我頭上!」
王蓉「哼」的一聲,道:「我不管,現在我只能抓到你,那就要你賠!你不答應,我就......我就......」說到這裡,忽然發現自己也真沒能力攔住這胡作非為的女乞丐,頓時語塞。
酌花雕得意地一笑,學著她嬌嫩的嗓音,問道:「你就怎麼樣呀?」
王蓉低頭沉思了起來:「我就......我就......」忽地抬起頭,得意地說道:「我就不告訴你那花雕酒是怎麼釀的!」
也真是王蓉聰明伶俐,她見這女乞丐這麼喜歡他們樓釀的花雕酒,又聽見那馮錚說她的外號叫「酌花雕」,便推測她愛花雕如愛命。果不其然,正中下懷,酌花雕一聽她這麼說,連忙哀求道:「別,別啊,我賠,我賠......我賠還不行么......」
可這酌花雕真沒錢吶,讓她拿什麼賠?
王蓉「嗯」的一聲,又想了一會兒,隨即道:「那你賠勞力吧!罰你在我們這天香樓干一年,不給你工錢,吃睡自理,以此償還今日你欠下的債!」
「啊?一年這麼久啊......」這讓最愛遊走四方的酌花雕頗為為難。但她眼珠子一轉,便想到了別的計議,當即點了點頭,笑道:「好吧,那就干一年,不過事先說好,我可不做你的丫鬟,你實在太難伺候!」
王蓉啐了一口,道:「誰要你這麼髒的人做我的丫鬟?你......額......你去倒泔水!又臟又臭,最適合你了!」說著說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接著看著酌花雕那張已變得鐵青的臉,又接著道:「只讓你干這個,也太便宜你了,掃地什麼的都交給你了,別讓我發現你偷懶啊!否則,哼哼......」
酌花雕心中暗道:「否則個屁!你們誰壓得住我啊?」但面上裝作一臉不樂意,點了點頭,道:「行行行,不會的,你別多羅嗦。」
王蓉「切」的一聲,道:「誰要跟你多說話?彩兒,你去幫她燒桶水,讓她洗個澡,再拿套夥計的衣服給她換上。」
彩兒原本不願意和這女乞丐多接觸,但小姐這麼說了,她也只好答應了下來。
酌花雕嘻嘻一笑,正要吹著口哨走向天香樓的後院,王蓉忽然叫住了她:
「誒,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喬襟,你叫我酌花雕就成。我最最最喜歡別人這樣叫我,這外號起得好聽。」
「哼。」王蓉一臉的不滿,「那我偏不叫你酌花雕,我就叫你小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