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新生活**

孟誠提著行李袋低著頭落寞的走在路邊。

「小姐，去市區嗎？這裡不好搭車」一個平和的女聲從她身旁傳來。

孟誠隨聲側頭髮現是輛計程車，淡語道：「謝謝，我想走走。」低著頭繼續往前走。

「小姐，剛出來吧！」

女司機平和的話音在這一剎那格外的刺耳，孟誠猛地頓步回望，她認定對方是在帶著有色眼鏡看她。

女司機知道她定是誤會了，忙解釋道：「我沒有惡意，以前我也進去過，出來了就幹了出租，這樣我免費送你一程。」

女司機見她沒有反對，旋即打開車門走下車來，熱心的打開後備箱。

「小姐，行李給我吧！」

或許覺得大家同病相憐，孟誠決定上她的車，反正以她的身手也不怕她是個黑車，她提著行李袋走向車尾，女司機又熱誠幫她把行李袋妥當的放在後備箱里。

坐上車子，她第一感覺是凳子好軟好舒服，習慣了端坐一時改不過來，她直坐拽著前排椅子保持身體平衡。

「小姐，你家人怎麼沒來接你？」女司機找話跟她閑談。

「他們不知道我今天出獄！」她話里透著心酸。

她的情緒一直不高，女司機感觸的到她不高興也就沒再故意找話說，安安靜靜的一路開到市中心。

孟誠望著遠近高矮不均的高樓，都快不認識這個城市了，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這裡長大的。

女司機從她的異相中看出她的心境，開口道：「小姐，錦都這幾年發展的特別迅速，就前面那棟八十八層的大樓就是這幾年建的。」

『天啟大廈』赫然顯眼的出現。

她緊緊的抓住自己的衣角。

「小姐，你準備去哪裡？」都到市中心了，後座的人也沒明確的表個態去哪兒，她總不至於漫無目的的在城裡瞎開啊！

陌生的人陌生的街道一切的一切都變得那樣的陌生，對著這個陌生的城市，她茫然道：「我也不知道！」

女司機有過類同的經歷，很能感同身受，孟誠的身無歸處也勾起她不少的往日回憶，她是個感性的人，覺得對方可憐同情心泛濫的說：「如果小姐信的過我，就去我那吧！」

孟誠直目看著她說不出是什麼感覺，輕輕的點點頭。

於是女司機掉轉方向開往城東，不管對方出於怎樣的動機，就現在她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妥，更是讓她得到了尊重觸到了暖意。

車子最終停靠在一個老舊居民區樓下。

女司機從後備箱取出行李袋溫笑道：「小姐，我叫陳紅，不嫌棄就叫我一聲紅姐。」

對方的熱忱亦軟化了她，她露出淺笑：「紅姐，我叫孟誠，你可以叫我誠誠！」

陳紅見她不似剛才那般防備她了，笑道：「好，誠誠，以後我們兩就相依為命吧！」她一個人在錦都生活，又沒什麼朋友，突然有人和她一起生活了，她也覺得很開心。

「謝謝你，紅姐。」她眼中流露感激。

陳紅租住在最頂層的六樓，此處沒有電梯只有一個水泥面樓梯，須憑自個雙腿爬上去，陳紅怕孟誠初來乍到走不慣還執意要幫她拎行李。

她的行李主要都是些書本份量確實不輕，推脫不過最後兩人輪換著提袋上樓。

兩人認識也不過短短兩三個小時談不上熟，可既然決定要住在一起，就得快些熟絡起來，為了拉近彼此距離，陳紅主動講起無關緊要的家常事。

孟誠則是以聽為主。

說著說著六樓就到了，孟誠接過行李，陳紅打開門。

呈現出來的是一個十二三平米的單間，粗糙的水泥地面，一張簡單的木架床，一個老式衣櫃，一張不大的圓桌子，一個舊木椅子，屋子雖簡陋但卻收拾的非常整潔。

「條件不好，你別見怪。」陳紅顯得有些尷尬。

孟誠急忙道：「紅姐，這裡很好。」

「你別寬慰我了。」

「真的，比我這幾年住的好多了！」

「唉，你啊，裡面條件都比這裡好。」

「紅姐，這裡有自由的感覺！」至少開門關門她可以自己拿主意了。

陳紅聽的心裡愈發不是滋味，「誠誠，樓上可以洗澡，你先去洗洗。」

「嗯，好。」

她洗完澡回來圓桌上已經擺上了幾道菜。

陳紅從外面端著盤子進來，孟誠趕忙去接過來放下。

「誠誠，姐也沒什麼能耐，請不起高檔的，你就...」

未等陳紅說完孟誠便撲身抱住陳紅眼泛淚光，由心的動容，最初她還有些懷疑她，大覺慚愧。

「來綁上。」陳紅將一根自製的麻花狀紅繩綁在孟誠左手腕上。

她犯疑的盯著那紅線，不解！

陳紅解釋為那東西可以幫她去霉運。

認識不到半天，就得對方這般關心，如今又正逢她缺愛之時，她感動的連聲說謝謝。

孟誠看著桌上的兩葷一素一湯（青椒肉絲、外買鹵鴨肉、炒白菜、豆腐湯），酸澀道：「我好多年沒吃過這麼豐盛的飯菜了！」

陳紅是個容易感傷的人，孟誠的話語也戳中了她的心事，鼻尖泛酸的說：「誠誠，別想以前那些不開心的了，都過去了。」夾起一塊鴨肉，「來快吃。」

「謝謝紅姐！」孟誠趕緊用碗接肉。

「不講這些客套話，當自己家，啊！」

「嗯。」

……

黃莉午後工作剛告一段落，便接到電話通傳監獄長要面見她，她驚的愣是半天沒反應過來，監獄長恐怕都不知道她的全名叫什麼，怎麼會想起要見她？

接到傳令她不敢怠慢，快步急切趕去主辦公樓。

……

黃莉怯生生的杵立在監獄長辦公室內，她已經在這站了兩個多小時了，除卻敲門時監獄長給出「進來」兩字后便沒有再理會她。

這裡的人都懼孟瀾庭，黃莉這類小輩場面見的少，在他面前更是誠惶誠恐。

孟瀾庭該打電話打電話，該喝茶喝茶，工作如常的進行如同黃莉不在眼面前。

黃莉心亂如麻的繼續干站著……

「知道為什麼叫你過來嗎？」孟瀾庭沉顏終於開口講話。

「回監獄長，我不知！」黃莉說的小心翼翼。

「真不知！」他剛毅的面容給人強勢的壓迫感。

「監獄長，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叫我過來做~做什麼的！」黃莉膽怯的話音顫顫慄栗。

孟瀾庭精亮眸打在她臉上：「有人舉報你借職權泄私憤！」

「我沒有！」黃莉矢口否認。

孟瀾庭怫然怒色：「狡辯！」

黃莉嚇得手足不知如何安放。

「念在你這幾年工作尚算勤懇，今天對你小懲大誡，若是再犯必定新錯舊過一併論處，嚴懲不貸。」以前他放任不管，是為給孟誠更多的磨練，而今他的侄女已經出去了，他便不能再任之。在孟誠的成長路上黃莉也算間接出力了，所以他這次才會輕饒她。

「是是是！」黃莉心有愧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

陳紅特意帶著孟誠在城東一代散走，兩人走走停停的由正當午逛到天黑。

重遊故地，孟誠的心境大不一樣，錦都已完完全全不是她記憶中的錦都，眼前周遭的變化可謂面目全非，不說別的，就光路上的大小行車比起幾年前就足足翻了幾翻。

路攤上陳紅還給她買了一套新衣服外加一雙雪地鞋，說是重新開始。

雖是地攤貨，卻是帶著對方對她濃濃的情意。

「世上只有媽媽好......」陳紅的手機鈴聲。

「小英，今天乖不乖……」陳紅滿眼幸福的接著女兒打來的電話……

接完電話陳紅髮現孟誠在一旁發獃，「誠誠，有沒有牽挂的人，給他們打個電話吧！」

「不了。」她搖搖頭，自己把爸媽的臉都丟光了，怎麼還有臉和他們聯繫。

陳紅以過來人的身份跟她講道：「誠誠，以前我也和你一樣，不敢和自己在乎的人聯繫，直到有一天我終於鼓起勇氣給家裡打個電話，才知道他們一直沒有放棄我，尤其是我十二歲的女兒，她還鼓勵我。」說完她把手機遞給她。

孟誠拿著手機看不到一個數字按鍵，擺弄了幾下也沒弄出個所以然，臉上大寫尷尬的望著陳紅，陳紅立馬反應過來，溫和道：「現在的手機更新快，都是觸屏，來我教你。」

她心底五味雜全，她現在竟連最基本的電話都不會打了……

在陳紅的親手示範下，孟誠終於摸到一些魂頭，猶豫了許久，她才終於播出一個號碼。

「嘀――嘀――嘀……」每一聲孟誠都聽得異常緊張！

電話那頭一直沒人接聽，她正準備掛掉。

「喂。」

傳來父親略感疲憊的聲音，她整顆心都僵了。

「喂，哪位？」孟志宏見對方沒有回應就提高音量問道。

她屏息吸一口氣，泛酸的喊道：「爸！」

孟志宏驚的一時說不出話來，張著嘴，過了兩秒他才激動道：「誠誠，真的是你！」

崔湘雲一聽是女兒，立馬衝過去搶了手機，苦澀的叫道：「誠誠。」

孟誠眼內湧起澀澀亮花，眼角含淚漸漲，喉嚨乾燥沙啞的喊：「媽！」

「誠誠，你在裡面一定過的很不好。」崔湘雲已是淚水連連。

她聽出母親哽咽的氣息，強笑道：「媽，我出獄了，監獄領導說我表現好，給我減了一年半的刑期。」

「真的？誠誠你現在在哪，怎麼沒有回家？」崔湘雲說的急切，聽聞女兒已經出獄她心中狂喜，旋即又是一傷。

「我在朋友這裡，我過段時間回來看你們，媽你和爸要好好保重！」現在的她還沒有勇氣面對他們，過段時間再說吧！

「誠誠…誠誠…」崔湘雲看著心急道：「誠誠掛斷了，我再打過去。」

「別，女兒可能想要靜一靜。」孟志宏趕緊阻止，他的女兒是什麼性格，他太清楚。

......

孟誠淚光閃閃，有家不敢回的酸楚，歸世的異類感，蓋卻了自由帶來的點點激情，多愁的眼珠木納神傷。

「誠誠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陳紅談心般的問道。

「我還沒想好！」與世隔絕幾年，她對外面的世界的認知還停留在幾年前，可現實已是滄海桑田，所以她對未來的出路感到迷茫、忐忑。

陳紅是親歷過那種狀態的過來人，很能體會她此刻的心情，寬慰道：「慢慢來，不急，你先好好休息幾天。」

躲的過今天，躲不過明天，早晚都得要面對現實，與其被動逃避，倒不如早點接觸，她決定明天便出去找份工作干。

陳紅當即跟她講起她剛出來時的經歷，很多地方都不太願意接收像她們這種有前科的人，她當初是八面碰壁處處被人歧視，那段時間她過的相當痛苦，她現在的這份工作也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最初也是遭人白眼，她跟孟誠說這些也是給她好意的提醒，提前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孟誠以前在電視上也看到過類似的情景，可是事實無法改變，她不可能一直躲起來，她清楚她往後的路會很難走。

雖然她肯直面人生，但陳紅還是好心提醒她不必太勉強。

她淡淡的回以一個淺笑，既是對陳紅的感激也是給自己打氣！

……

疲走大半天，回去后兩人就洗漱上床睡覺了。

沒過幾分鐘陳紅的打呼聲便傳進孟誠的耳朵。

在裡面的時候獄友們的呼嚕聲比陳紅的還要大，所以她沒睡著不是因為陳紅呼聲的攪擾，而是不敢閉眼睛，她總覺得自由來的不真實，深怕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還在裡面。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睡著了，突然驚醒，忙借著月光看了一下周圍的擺設，確定自己在紅姐的出租屋，才又輾轉反側的睡下。

第二天一早孟誠便開始找工作了，首先她還是去辦了張手機卡，望著滿大街的大屏手機又看看自己手上的翻蓋手機，幾年前它還是非常高檔的，可是現今已經沒有人用這種手機了。她苦澀的一笑，旋即拿出一張寫著陳紅手機號碼的紙條給她打個電話，告訴她這是她的手機號。

雖然已近年關但人才市場還是擠滿了為工作奔波的男男女女。

孟誠走看著各類招聘崗位，她愁眉搖搖頭，工作經驗，她哪來的經驗，難道告訴人家她在監獄里做了幾年的衣服。

「小姐，要面試嗎？坐下說。」

她條件式轉頭看到旁邊一位穿著職業套裝的中年女子正溫笑對著她。

對方主動與她搭訕，她難壓心頭緊張，底氣不足小聲詢問：「我可以嗎？」

「坐啊――小姐，會辦公軟體嗎？」

「會。」她邊說邊點頭。

中年女子接著說：「我們工作很簡單，你有大專以上學歷嗎？」

「有的。」

「好，那把你的信息填寫一下，到時候方便通知你到我們公司面試。」女子面上掛著淡笑遞上a4紙大的一張表格。

孟誠急忙雙手接過，望眼表格她還是對中年女子如實說：「我有前科。」兩眼忐忑的看著對方。

中年女子當即頓了下，接著從上到下的掃量下她，剛才就是因為見她長得漂亮，才主動問她，她不把底子露出來，她還真是看不出來，公式化的問道：「你犯過什麼事？」態度明顯比先前要冷淡。

獄中的生活讓她習慣有問必答，還得如實回答，她誠實的答道：「盜取公司機密。」

中年女子嘴巴一張，旋即閉上說：「小姐，我是不歧視的，不過公司有規定......」

她識趣的站起來，低沙的聲音說句謝謝后，在中年女子的注目下去了別處。

接下來的情況也是大致差不多，剛開始覺得她不錯，一聽她有前科就以各種理由推脫，說她不合適。

她心灰意冷的走在路上，偏偏還讓她看到――遠恆大廈，她頓時心中百般滋味，近鄉情更怯她掉頭去了相反的方向。

眸子無光漫無目的的遊走，腦袋裡空想著她爸媽此刻在做些什麼，精力不集中以至於跟一個過路行人發生了撞碰。

「對不起小姐，我剛在接電話分心了，沒注意道你，你沒事吧？」崔浩（齊鋒留學時的同學）急忙抱歉道。

孟誠如同沒聽見一般繞過他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