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欺瞞劉琨 智取王浚

三十、欺瞞劉琨 智取王浚

公元314年正月二十二日,王子春、董肇與王浚的使者到達襄國。

石勒鄭重地向北拜會使者並萬分虔誠恭敬地接受了王浚的信件。

王浚讓使者送給石勒標誌著風雅的麈尾,石勒假裝不敢拿在手上,而把麈尾懸挂在牆壁上,早晨晚上都恭敬地向它叩拜,說:「我不能見到王公,見他所賜的物品,就像見到他本人一樣。」

麈尾(讀音zhǔwěi)是魏晉清談家經常用來拂穢清暑,顯示身份的一種道具。直到唐代,還在士大夫間流行。宋朝以後逐漸失傳。麈尾,形如樹葉,下部靠柄處則常為平直狀。它有點像現代的羽扇,可又不是扇子。

據說,麈是一種大鹿。麈與群鹿同行,麈尾搖動,可以指揮鹿群的行向。「麈尾」取義於此,蓋有領袖群倫之義。魏晉六朝清談家慣用麈尾。只有善於清談的大名士,才有執麈尾的資格。在這一點上,它有點像某些外國帝王和總統手持的「權杖」,起顯示身份的作用。那是不能隨便交與他人,特別是交與侍從代為掌管的。而「拂塵」,則是侍女一類人侍候主人時拿的東西,這是它們之間的本質區別。

大清談家王衍常用的是白玉柄麈尾,他的手和玉柄同樣白皙溫潤,有一種病態美,歷來為名士所稱道。

東晉大名士王導有一篇《麈尾銘》:「勿謂質卑,御於君子。拂穢清暑,虛心以俟。」麈尾本來的用途似乎是「拂穢清暑」,大約兼有拂塵、扇子的功用,可是「御於君子」,經清談名士手執以後,身價倍增,誰還敢說它「質卑」呢?

石勒破格招待了王浚派來的使者,用酒色盛情款待他們之後,陪同他們進行了「視察」。

石勒把他強壯的兵士、精銳的兵器都藏起來,將老弱殘兵以及空虛的府庫、大帳展示給使者看。

使者臨走時,石勒又命人贈送給他們大量的金銀財寶。石勒還帶領手下幾員大將恭敬地把他們送出城外十里長亭。

石勒又派遣董肇向王浚奉交奏表,約定三月中旬親自到幽州尊奉王浚為帝。又給棗嵩去信,請求擔任并州牧、廣平公。

石勒向王子春詢問王浚的政事情況,王子春說:「幽州去年發大水,百姓無糧可吃,而王浚囤積了一百多萬粟谷,卻不賑濟災民。刑罰政令苛刻殘酷,賦稅勞役徵發頻繁,忠臣賢士從他身邊離開,夷人、狄人也在外面叛離。人人都知道他將要滅亡,而王浚毫無察覺,若無其事,一點沒有懼禍之意。最近又重新設置官署,安排文武百官,自以為漢高祖、魏武帝都無法與自己相比。」

石勒拍著几案笑著對張賓說:「王浚確實能夠抓到了,攻打他的時機已經成熟了。」

王浚的使者返回薊地,王浚跟裴憲、棗嵩等人正在喝酒。使者稟報說:「石勒目前兵力衰弱,府庫空虛。對殿下忠誠而無二心。」便詳細講述了去了受到什麼樣的禮遇,石勒如何虔誠地跪拜麈尾等等。

王浚聽罷,非常得意,他說:「哈哈,石勒如此擁戴我,有他協助我,天下指日可待、唾手可得。」

前尚書裴憲說:「石勒這是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呢?」

棗嵩說:「對待使者都這樣尊重,何況對待咱們主公呢?」

裴憲說:「石勒以往勇猛善戰,所向無敵,卻對君上表現的這樣尊重虔誠,其中一定有詐。」

棗嵩說:「我不這麼認為。石勒對主上這樣敬重,正說明他害怕我們,有求於我們。前幾日他還來信,請求擔任并州牧、廣平公呢。香餌之下必有死魚啊。」

王浚點了點頭:「嗯,是的,他也派遣董肇奉交奏表,說下個月要親自趕來祝賀我稱帝呢。哈哈哈,識時務者為俊傑,石勒真不愧為一代豪傑啊!」

棗嵩說:「主公有石勒相助,一定是如虎添翼,龍騰四海。早日獨霸天下。」

王浚哈哈大笑。

裴憲走出去的時候,無奈地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表面現象真的那麼容易騙人嗎?唉!幽州危險,主公危險啊!」

於是王浚更加驕縱懈怠,不再提防石勒。

二月(初二),晉朝任命王浚為大司馬,都督幽、冀二州諸軍事;任劉琨為大將軍、都督并州諸軍事。

看到王浚日益驕傲,貪圖享樂。石勒感覺吃掉他的時機已經基本成熟了,石勒又向張賓詢問下一步將要如何進行。

張賓指出:「他現在已經失去了對咱的警惕性,咱們不如繼續迷糊他一下吧,不是要去祝賀他登基嗎,咱們先給他送去賀禮吧。讓他對咱徹底失去戒備。」

石勒說:「上次他的使者跟著王子春來探虛實,咱們著實讓王浚喝了一些迷糊湯。現在依著右侯的計策,還要繼續給他灌迷糊湯啊,讓他的皇帝夢更美麗香甜一些。哈哈哈……」

於是石勒接受了張賓的計謀,向王浚獻厚禮,進一步表示擁戴王浚稱帝。

二月,石勒開始實施偷襲幽州的計劃。但是命令發出去之後,石勒一時猶豫不決,擔心劉琨及鮮卑、烏桓舉兵相攻,怕腹背受敵,於是數日駐紮,遲遲沒有發兵。

張賓向石勒建議說:「偷襲敵人,應該出其不意。這幾天軍隊沒有行動,難道是有後顧之憂,害怕第三方的威脅嗎?主上是害怕劉琨以及鮮卑人、烏桓人成為我們的後患吧?」

劉琨的話,一下子就點到了問題的實質和要害。

石勒說:「對啊,這可該怎麼辦呢?」

張賓說:「王浚佔據幽州,只是仰仗鮮卑、烏桓等族外援,現在這些勢力都背叛他而成了仇敵,他就沒有外援來抵抗我們。幽州飢荒,人只能吃素,眾叛親離,部隊非常弱小,這是裡面沒有強兵來防禦我們。如果我們大軍把大軍開到城外,敵軍必然土崩瓦解。

「現在雖然第三方有威脅,主公還是可以懸軍千里去征討幽州。我們用輕騎兵往返,不會超過兩旬的時間。就算第三方有動作,我們也很快可以回來。現在應該立即出擊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劉琨、王浚雖然同是晉朝將領,但他們之間已經矛盾重重,變成了仇敵。至於您所擔心的劉琨這一方面,如果咱們寫信給劉琨,並且送人質請和,劉琨必然很高興得到我們的支持,樂於看到王浚的滅亡,肯定不會救援王浚來偷襲我們的。」

石勒頻頻點頭,說道:「是的,是的,右侯繼續說下去。」

張賓繼續說:「無論王浚、劉琨還是鮮卑族,論才智和膽略都沒有比得上主公您的,咱們即便勞師遠征,他們也一定不敢妄動,再說他們未必知道主公敢於孤軍深入,千里奔襲而奪取幽州。輕裝的軍隊往返,超不過二十天,假如他們真的有這個想法,等他們商議后出師,我們已經回來了。如果我們給劉琨去信罷戰請和,劉琨一定為我們的順服而高興,不會為救王浚而襲擊我們,鮮卑和劉琨結盟,他們也不會襲擊我們。而且有可能幫助我們。用兵貴在神速,不要拖延時間。」

石勒摸著自己的大鬍子高興地說:「我所憂慮的,右侯都給我想到辦法解決了,我所沒有了斷的,右侯已經替我決斷了,我還有什麼可遲疑的呢?」

於是石勒馬上命令部隊連夜向幽州進發。

大軍舉著火把連夜行軍,到達柏人縣(今柏鄉縣一帶),稍作休息。

石勒在此地殺了主簿游綸(就是前些日子跟張豺一起投過來的地方臨時官吏),這是因為他哥哥游統在范陽,是王浚的手下,害怕他泄露軍情的緣故。

石勒又派遣使者拿著信箋給劉琨送去人質。在信中石勒陳述了自己的種種罪惡,請求以討伐王浚來報效劉琨。

收到石勒的「求和檢討」信,劉琨大喜過望,向州郡傳布檄文,聲稱:「我與拓跋猗盧正商議討伐石勒,石勒感到走投無路,特意向我請求用攻克幽州來贖罪。現在應乘此機會派拓跋六向南襲擊平陽,清除偽逆皇帝劉聰,降服知死的逃亡羯人石勒,順應天意使百姓安定,輔助尊奉皇室,這是咱們多年一直積累的忠誠之心得到了神靈庇佑的結果啊!」

劉琨果然不但不幫助王浚,且給予石勒以進軍的多方便利。

這時張賓的瞞天過海之計得以實行。

三月,石勒的軍隊到達易水。王浚的督護孫緯急速派人告訴王浚,並請示王浚,將要指揮軍隊阻擊石勒,游統當即制止了這一行動。

王浚及手下的將領參佐得到了孫緯關於石勒大軍到來的「情報」。

裴憲說:「胡人貪婪不講信用,一定有詭計,請主公派兵攻打石勒吧。」

王浚發怒說:「石公來,正是要尊奉擁戴我,有敢說攻打他的人,一律格殺勿論!」

大家都不敢再說。

王浚讓棗嵩和從事中郎荀綽安排宴會準備接待石勒。

(初三),石勒早晨來到薊城,石勒氣勢洶洶地喝叱守門衛士開門。

守門衛士早就接到了王浚熱烈歡迎的「指示」,不敢怠慢,便一律放行。

見城門大開,石勒及眾將懷疑有埋伏的軍隊,他們早有籌劃:讓一部分兵士先驅趕著幾千頭牛羊進城。

守城士兵看見,非常吃驚地問道:「怎麼趕著這麼多牛羊入城呢?」

這些「放牧」的士兵說道:「這些都是給王浚將軍送上的禮物啊。」

石勒大軍實際上想用牛羊堵塞住街巷,以防王浚的軍隊突然殺出。

王浚了解到石勒部隊入城的情況后,感覺不對勁兒,這才有些恐懼,於是他坐立不安,猶豫不決。但是又不知道怎麼辦?

石勒進入城裡后,縱兵搶掠。

王浚身邊的官員請示防禦石勒,王浚還是不允許。石勒登上王浚府第的中庭,王浚於是走出殿堂親自迎接石勒。

石勒身邊如狼似虎的士兵上前撲了上去,很輕鬆地控制了王浚。

石勒命令士兵帶過來王浚的妻子,與她靠近坐著。並把王浚押了過來站在堂上。

石勒摟抱著王浚的妻子,可憐的王浚妻子渾身顫抖,一動也不敢動。

王浚罵道:「你個胡奴調戲你老子,為什麼他娘的這樣兇惡叛逆啊?」

石勒笑著說:「王浚王彭祖,你地位高於所有大臣,掌握著強大的軍隊,卻坐視都城被攻。在皇帝求救,朝廷危在旦夕之時,竟然不去救援。還夢想自己當天子,難道不是兇惡叛逆嗎?平時又任用奸詐貪婪的小人,殘酷虐待百姓,殺死迫害忠良,禍害遍及整個燕土,這些都是誰的罪過呢?」

問得王浚啞口無言。

石勒派他的將領用五百騎兵把王浚押送到襄國。半路上王浚自己投水想自行了斷,兵士們把他捆綁住拉了出來,後來在襄國的街市上把他殺了。

石勒殺了王浚指揮下的幾萬精銳兵士。王浚的部將參佐爭相到軍門請罪,把家裡各種金銀財寶爭相恐后地送給石勒大軍。

只有前尚書裴憲、從事中郎荀綽沒有到。

石勒把裴憲、荀綽二人召來斥責說:「王浚殘暴凶虐,我討伐而誅殺他,大家都來慶賀謝罪,你們二人偏偏要與他一同作惡,將怎麼逃脫殺戮呢?」

裴憲回答說:「我們幾代為晉朝做官,承受著晉朝給予的光榮與俸祿,王浚雖然凶暴粗俗,但仍然是晉朝的藩鎮大臣,所以我們跟隨他,不敢有二心。您如果不講究德義,專靠威勢刑罰,那麼我們死也是自己的本分,又為什麼要逃脫呢?請讓我們赴死吧。」

裴憲扔下這句話,也不拜辭扭頭就走,昂然而出。荀綽也二話沒說,緊緊在後面跟著走了出去。

石勒見此狀況,又召他們進來,然後向他們表示道歉,用待客之禮對待他們。

棗嵩向石勒求情,要求看在以往多次通信交往的份上饒他不死。

石勒曆數棗嵩等人收受賄賂搞亂政事,是幽州的禍患;把他殺了。

右司馬游統向石勒陳述,說:「我早就派使者寄送過書信,要求歸順過石將軍,所以你們不該殺我。」

石勒說:「我承認你說的是實話,但是,你是偷偷摸摸,背主求榮。為什麼不像審廣、漸裳、郝襲幾個將軍那樣光明正大地帶領部下投奔我呢?我石勒,最看不起的、最憎恨的就是你們這些在背後搞小動作的人,你這是任職不忠啊。甭廢話了,受死去吧!」

石勒將士查抄沒收了王浚的部將參佐、親戚的巨額家產,唯獨裴憲、荀綽家裡僅有百餘套書,鹽、米各有十幾斛而已。

石勒對裴憲、荀綽說:「我並不因為取得幽州而高興,而是為得到你們二人感到高興。」任裴憲為從事中郎、荀綽為參軍。

石勒大軍分別遣送流民,讓他們各自回到故鄉。

石勒在薊城停留了二天,焚燒了王浚的宮殿,

以前尚書燕國人劉翰擔任幽州刺史,戍守薊城,安排了郡縣長官后回師。

此戰,石勒用極小代價一舉奪取幽州,張賓功不可沒。自此石勒勢不可擋。

石勒回到襄國,派遣使者帶著王浚首級向漢報捷。漢任石勒為大都督、都督陝東諸軍事、驃騎大將軍、東單于,增封十二個郡,石勒堅持推辭,僅僅接受了兩個郡罷了。

幽州失陷,王浚被殺,於是,厭次城處於四面被圍、勢孤無援的境地。在此地駐守的是王浚任命的綏集將軍、樂陵太守邵續——石勒、石虎的又一個強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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