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劉淵起事 汲桑失貨
匍勒跟汲桑實際一接觸,發現汲桑果然是個干大事的人物。
他領著匍勒圍著他的牧場,轉了半天,讓匍勒參觀了一番。牧場里大概有幾百匹馬,上千畝地,幾十口子僱工,有弄飼料的,有種草的,種莊稼的,放馬的,做飯的,護院的等等,人口眾多,事務繁多,卻井井有條,雜而不亂。汲桑的四五個老婆,有織布的,紡棉花的,繡花的,也有喝茶聊天的。身邊還有六七個小丫頭,專門負責伺候陪伴這位牧場主。
王陽看了這個陣勢,一個勁地咋舌:「俺的娘哎!」
中午汲桑特意讓廚子準備了一桌酒席,盛情歡迎匍勒。
正準備開宴,忽然來人通報,說師爺張敬回來了。
汲桑說,哈哈哈,正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讓他過來吧。
張敬進來。
匍勒一看張敬大約30歲左右,精精神神,斯斯文文的,就知道是個知識分子。
汲桑介紹:「這是我的師爺張敬先生,前幾年在冀州跟著太守當過「高參」,讀過書,見識廣,我是凡事都要向他請教的。」
張敬趕忙說:「哈哈,不敢,不敢。」
汲桑介紹匍勒說「這是我新找來的夥計,聽名字好像叫匍勒,我發音可能不太准。我看有時間要改個名字,這個名和姓不怎麼好。嗯,他會相馬,我想讓他當我的助手,你看行嗎?」
張敬說:「主公相中的肯定錯不了,這小夥子精明利索,一看就知道是個人物。」
然後見過王陽。一起入席就坐。
一入席王陽就兩眼盯住了八仙桌上擺的幾盤子菜,還沒等別人動手呢,就拿起筷子,說:「餓壞了,俺的娘哎!這些東西真好看,俺從來沒吃過啊。」先吃了幾口炒雞蛋和豬頭肉,說,「真香啊。」看了一眼匍勒,見匍勒正向他使眼色,就乖乖地放下了筷子。
匍勒說:「感謝主公對我的高抬和信任。我和王陽沒啥可說的,既然跟著主公混,就一定會把主公交代的事情辦好,只要主公需要,不管是水裡去火里鑽咱哥們兒決不含糊。有什麼事主公就請儘管吩咐吧,我和王陽決沒有二話。」
汲桑點了點頭。
張敬對汲桑說:「我是先來報個信的,李豐、桃豹他們還在後邊,又弄了不少好東西,兩輛馬車拉著,十幾匹馬。」
汲桑說:「好啊。」
張敬說:「這次出去五六天,可長了見識了。」
汲桑說:「我前兩天只聽幾個從洛陽那邊過來的人說外邊挺熱鬧的,也沒仔細打聽明白,你說說看,能讓大家明白不。」
張敬說:「先讓我陪大家喝幾杯,吃點兒菜,好好墊補一下,再慢慢說。」
汲桑說:「哈哈,我忘了還有個餓壞的人啊。大家先陪著你吃喝一陣。再聽聽外邊都有啥故事。」
於是大家陪他猛吃喝了一陣,然後聽他慢慢講述外邊的故事……
「這次出去了幾天,主要就是感覺朝廷亂成一鍋粥了----趙王司馬倫、齊王司馬冏及長沙王司馬乂先後以軍事力量上台掌權,司馬倫還曾經篡位當過幾天皇帝。天下大亂,盜賊蜂起。哈哈,當然,大家也是被逼無奈才做的盜賊。誰不想渾水摸魚啊?劉淵的一個叔祖父劉宣見此,決心乘著晉朝朝政混亂振興匈奴,於是秘密推舉劉淵為大單于漢皇帝,又派遣呼延攸到鄴城通知劉淵。劉淵跟司馬穎關係不錯,司馬穎還指望劉淵為他保駕呢,所以沒放他回去。於是劉淵只好派呼延攸先回并州,命劉宣召集五部匈奴和在宜陽的眾胡人,名為支持司馬穎,實質上卻圖謀叛變。」
王陽問道:」我知道這姓司馬的都是皇族,可是這劉淵是誰啊?」
張敬接著說:「劉淵是西漢冒頓單于的後代,說白了,就是匈奴的後代。本姓攣鞮,因漢高祖劉邦嫁公主給冒頓單于和婚並約為兄弟而改姓劉。他是南匈奴單于於夫羅的孫子,匈奴左賢王劉豹的兒子,呼延氏所生。劉淵在父親劉豹死後接管了下邊的部屬。
「劉淵字元海。聽人們說,這小子出生前就有祥瑞出現。劉豹之妻呼延氏婚後多年沒生育,便去龍門求子,忽然有一條大魚,頭頂上有兩角,進了龍門,這就是傳說的魚躍龍門啊!當天晚上,呼延氏作夢,夢見有魚變人,在十三個月後,便生下了一個男孩,起名叫元海。元海之名,就是按照夢后應驗起的,這就是劉淵的大名。」
王陽插話說:「別人都是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他倒好,是十三個月才出生的,也真夠磨蹭的。」
「哈哈,人家怎麼說,咱就怎麼聽唄……據說,劉淵從小就很聰明,七歲時他母親呼延氏去世,劉淵傷心得捶胸頓足地號叫,旁人都被其哀傷所感染,族人都因其表現而對他十分欣賞。連當時司空王昶聽到他的行為後都讚賞他,又派人弔唁和送禮物。劉淵也十分好學,拜崔游為師,學習《毛詩》、《京氏易》和《馬氏尚書》,劉淵尤其喜歡《春秋左氏傳》及《孫吳兵法》,《史記》、《漢書》等歷史典籍也一一看過。同時,劉淵自以書傳中都因隨何、陸賈無武功;周勃、灌嬰沒文才而都遭後人看不起,認為文武兼備才能獲世人欣賞,因而習武。劉淵臂力過人,精於射箭,可謂文武雙全。崔懿之、公師彧、王渾這些名人等都與他結交。」
王陽說:「隨何、陸賈又是誰啊?」
「嗯,看來你確實需要看點書了。剛才我說的隨何、陸賈、周勃、灌嬰都是漢初跟著劉邦打天下的文臣武將,其中隨何、陸賈是著名的說客,足智多謀,富有文才卻沒有武功。他倆立了很多大功勞,卻因沒有在戰場殺敵,得不到封侯;周勃、灌嬰呢,就是都因為立了戰功,被封了侯,卻又都因為文化修養不行,無法在文帝一朝倡導文治,也就是說只能打天下,不能治天下。所以說,人家劉淵看不起這兩種人,而喜歡文武兼備的人物。你們先這麼聽吧,不明白的地方,自己看點兒書,或者以後單獨來問我。
「咱接著說劉淵,先是被當做人質被扣在洛陽的。魏咸熙年間(264年—265年),劉淵以侍子(即人質)身份留居洛陽。受到當時曹魏權臣司馬昭厚待。司馬炎篡魏建立晉朝後,王渾向司馬炎推薦劉淵,武帝接見劉淵后也對他十分欣賞,打算任命他參與平滅東吳的事,但因孔恂和楊珧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為由,擔心一旦向劉淵委以重任並平滅東吳,他會在當地叛晉自立。武帝聽后才擱置這打算。
「晉泰始初年,鮮卑禿髮樹機能在涼州起兵反晉。(上黨人)大臣李熹向皇帝建議讓劉淵擔任大將軍,發五部匈奴,西征涼州。而大臣孔恂說:『元海若能平涼州、斬樹幾能,恐涼州方有難耳,蛟龍得雲雨,非復池中物也。』意思是平亂能成功的話,也是按下葫蘆起來瓢,怕他自己鬧事。遂未成行。」
這時匍勒突然想起那個白鬍子老頭說的什麼「王彭祖」,這個張敬是個真正的讀書人,見多識廣,有可能認識或者聽說過這麼個人,見張敬中間稍微停頓,便插了一句嘴,問道:「先生認識王彭祖嗎?」
張敬反問道:「怎麼,你認識王彭祖?」
匍勒困惑地說:「不認識,聽別人提到過這個名字,不知道是什麼人,才插了一句嘴。」
張敬說:「快說到他了,我繼續說下去吧。當時在洛陽流浪的俠客王彌正要回故鄉東萊,與劉淵餞別時,兩個胸有大志的人,惺惺相惜,劉淵泣訴被人屢進讒言中傷,恐怕將會在洛陽遇害而不能再見到他。劉淵於是跟王彌縱酒長嘯,同坐的其他人都因他流淚。齊王司馬攸見劉淵才智出眾,勸晉武帝司馬炎說:『陛下不除劉元海,臣恐并州不得久安。』劉淵依靠王渾等人在皇帝面前說好話幫忙,才幸免於難。
「劉淵之父劉豹去世,劉淵於是回到并州接替左部帥之位。太康末年劉淵官拜北部都尉。劉淵在當地申明刑法,禁止姦邪惡行,而且誠心與人交往,於是匈奴五部中的俊才都投歸劉淵,連幽州和冀州的名儒和寒門秀士都前來與他結交。永熙元年(290年),晉惠帝司馬衷繼位,由外戚楊駿輔政。楊駿便任命劉淵為建威將軍、五部大都督,封漢光鄉侯。但至元康末年劉淵便因部下族人叛變出塞受連帶而被免官。不久成都王司馬穎出鎮鄴城,因為過去他跟劉淵關係好,又上表推薦劉淵當了寧朔將軍、監五部軍事。
「由於中原戰亂,并州境內的漢族居民大都流徙江南,在并州胡漢勢力的分佈和力量對比發生了重大變化,匈奴劉氏貴族見有機可乘,開始策劃『興邦復業』,起兵反晉。(公元304年8月)劉淵的堂祖父、右賢王劉宣看到晉庭大亂,認為反叛的時機已到,便鼓動族人說:『自從漢朝滅亡以來,我們的單于都是徒有虛名,不再有一寸土地。其餘的王侯,地位卻降到與老百姓一樣。現在司馬氏骨肉親人互相殘殺,四海動亂如同鼎中沸騰的開水,光復呼韓邪的事業,這正是時候!左賢王元海正好是一條真龍,來帶領我們完成先人的事業』。於是互相謀划,推舉劉淵為大單于,並派他的心腹呼延攸到鄴城去告知他。劉淵知道后,十分高興,當時他正在鄴城,便以族中有喪事為借口要求北歸。司馬穎不允許。劉淵只好密令呼延攸先回去,通知劉宣等人,讓他們召集五部匈奴以及各小民族的積蓄力量,加緊準備,伺機反晉。
「永安元年(304年)司馬穎擊敗司馬乂,成為皇太弟,任命劉淵為屯騎校尉。不久東海王司馬越和陳昣等與惠帝征討司馬穎,司馬穎又任命劉淵為輔國將軍、督北城守事。及至惠帝兵敗盪陰被俘至鄴城,司馬穎再任命劉淵為冠軍將軍,封盧奴伯。但在盪陰大戰後不久,并州刺史、東嬴公司馬騰和安北將軍王浚等就起兵討伐司馬穎,劉淵趁機向司馬穎建議讓他回匈奴五部領部眾支援司馬穎,共同抵抗司馬騰和王浚的討伐部隊。司馬穎同意並拜劉淵為北單于、參丞相軍事。」
「聽清楚了,剛才我提到的這個安北將軍王浚,字彭祖,不知是不是你說的那個王彭祖。」
匍勒「嗯」了一聲,表示聽到了。但是匍勒不知道是不是這個人。
「這下劉淵就等於蛟龍入海了,劉淵回左國城(今山西呂梁市離石區)后,劉宣以及重要謀士張賓等便為劉淵上了大單于稱號,二十天的時間就聚眾五萬。西晉永興元年(304年)自稱大漢皇帝,改年號為元熙,追尊劉禪為孝懷皇帝,立漢高祖以下三祖五宗為神主以祭之,立妻魏延之女呼廷氏為王后。署置百官,以從祖父劉宣為丞相,經師崔游為御史大夫,宗室劉宏為太尉,建立漢國。定都離石。及后劉淵被司馬騰盟友拓跋猗盧擊敗,同時司馬穎亦因受不住王浚大軍的進逼而棄守鄴城,帶惠帝逃回洛陽。劉淵在劉宣的反對下,最終決定不援救司馬穎,稱帝建國后,又吸引數萬人歸附。
「并州刺史司馬騰聞訊,忙率兵前往鎮壓,部將聶玄與劉淵戰於大陵(今山西文水縣),聶玄大敗,司馬騰大為恐懼,遂率并州三萬餘戶下山東逃難。劉淵乘勝進軍,接連攻下法氏(今山西高平縣)、屯留(今山西長子縣)、中都(今山西太原市)等地……」
王陽說:「接著講啊師爺,真過癮!雖然我聽得似懂非懂,但是愛聽,非常愛聽。」
張敬說:「沒了,關於劉淵,我也是道聽途說,就知道這些了。」
「哦,還沒聽夠呢。」王陽說,「正聽到關鍵時候,沒了,咳!」
汲桑說:「大家聽完了故事,咱別忘了喝酒啊。來,把這杯中酒都幹了!」
似乎劉淵曲折的經歷、大膽的舉動感染了大家,大家一飲而盡,連干三杯。
汲桑突然話鋒一轉:「匍勒老弟,你知道為兄是幹什麼的嗎?」
匍勒一愣——這個問題他當然很好奇,那天他聽師歡談到汲桑一夜暴富時欲言又止、神秘兮兮的樣子,讓他感覺汲桑的牧場里一定有更多的秘密,更加重了他的好奇。
他說:「知道,主公是干大事業的,走南闖北,養馬賣馬,是這一帶的牧民首領。」
汲桑哈哈大笑,他端起酒杯,又連續喝了三、四杯。而後直直地看著匍勒和王陽,從容說道:「不錯,為兄是干大事業的,不過,為兄乾的跟劉淵造反一樣的勾當,也是殺人越貨,劫財害命的行當。」
匍勒和王陽對視一眼,並沒有表現出過分的驚訝——因為他們早已猜出了七、八分,身處亂世,他們和大多數掙扎在死亡線上的人們一樣,眼下面對的只是如何能夠繼續生存下去的問題。之所以想方設法從師歡那裡轉到汲桑這裡,無非是為自己謀生增加點兒希望罷了,大樹底下好乘涼,誰的大腿粗就抱誰的而已。
見二人沒有大驚小怪,汲桑感覺自己看對了人。
匍勒說道:「不管主公幹什麼,我們都會聽從主公安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王陽嚼著一口豬頭肉,說道:「是的是的,主公讓我們幹什麼,我們就幹什麼,沒說的。」
汲桑點點頭,表示滿意。他說:「很好。匍勒兄弟,你剛才聽見沒有?人家劉淵反了,自己打天下,坐天下了。為兄我現在只能算是小打小鬧,要想成就一番事業,必須擴大我們的力量,擴充我們的人馬,然後去尋找一個大的靠山。劉淵就是一個,關鍵時候,我們就可以考慮是否需要去投奔他。」
匍勒說:「是的,主要是沒個搭橋的,不認識他,貿然前去,怕人家不待見咱。」
汲桑「忽」一下站起來,豪情滿懷地大喊,說道:「沒人收留咱們,咱們也有胳膊有腿,咱們也是倆膀子扛著個腦袋。沒人看得起,老子就自己打天下!」
正在這時,外邊有人來報:「桃豹回來了!」
話音未落,一個高個壯漢子晃了進來,只見他渾身是土,滿臉是汗。慌慌張張地說:「主公,不好了,咱們剛到手的貨物和馬匹,都被人家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