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只一千年 三
將軍和公子在山裡住了很久了，嚴冬風雪不說，就連山間的嫩芽小樹，也都已經長得越發繁茂，轉眼間，天氣越來越暖。
林間的小木屋頗有些雅緻的的樣子，屋前的土地被平整過了，種著不少花花草草，井井有條。屋子裡，公子和將軍面對著面，神色嚴肅。
那精靈女孩出去了，說是巡視山林。將軍和公子住在這裡的這些日子裡，她總是要出去，因為她守護著這座山。多虧如此，將軍和公子得以趁著這個時候，商談大計。
「我們，已經住了幾個月了吧，夏天都快到了。」公子說。
「嗯，我知道。」將軍點點頭。
公子：「周圍的山脈找了一大半，也找不到那見鬼的劍，不過好事多磨，我覺得還不能放棄。」
將軍：「是啊，有道理，得接著找。」
「但是成天吃野果子和鹿肉，我早就膩了。即便我能不吃不喝的過活，可沒有酒的日子，我真不知道還能忍幾天。」他們帶在身上的酒早就喝光了，公子沒酒喝就很不開心，總是對將軍發牢騷。
「對，不能沒有酒。」將軍應著。
「再住下去我們就成野人了，我這裡還有些茶葉，本來想著替代我的酒，可是茶水真是越喝越寡淡，烈酒灼心，苦茶刮腸啊。」說著公子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個茶杯，那裡面是碧綠色的涼茶。
「來，嘗嘗。」他把茶水推到將軍面前。
將軍看了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鎖住了眉頭，隨之把嘴裡的茶葉吐了，一直心事重重的神情也終於有了變化：「這是你泡的涼茶？這是草藥渣子衝出來的吧！」
公子奸計得逞一般笑著：「這是昨天我教那女孩泡的，她搞出來的就是這口味，怎麼樣，有沒有覺得甜了一些？」
「甜？」將軍舔了舔嘴唇，牙齒間還留著苦澀的味道：「這東西哪會有甜味兒？」
「得了吧，你當我看不出來嗎。」公子聳聳肩：「好吧，那我這麼問你，你剛才心不在焉的應付我，是在想事情吧。你在想什麼？」
「我......」將軍楞了一下，旋即錯開了公子的目光。他知道這個兄弟是個人精，自己和他相處了這麼久，有些心思果然是瞞不住的。「......我覺得她今天出去的時間有些長，平時這個時候她怎麼也該回來了才是......」
公子意味深長的挑了挑嘴角：「嘖嘖嘖，跟兄弟我遮遮掩掩的何必呢......既然如此，那走吧。」他忽然站起身來。
「走？幹什麼？」將軍問。
「廢話，當然是去找找迷路的小山靈，省的將軍閣下擔心。你藏著心事，怎麼幫我找東西。」公子的語氣不無調侃。
「這座山這麼大，我們能去哪找？」將軍猶豫了一下。
「那得問你，我又沒跟蹤過她，當然不知道她平日巡查山林的路線。不過有的人就不一樣了，暗中觀察可不止一次兩次了吧？」
「你......我......」將軍磕磕巴巴的，最終也沒說出什麼反駁的話來，只好站起身，往小木屋外面走去：「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我可能也中了幻術......」
公子在他肩膀上擂了一拳：「少來。」
......
他們在山裡走著，精靈女孩每天都有固定的路線，但公子和將軍找了很久也沒見到她的蹤影，將軍有些焦躁，要原路回去再尋一遍。
公子正要說些什麼，忽然眼神里掠過一線凌厲。稍遠處的地方，有一條隱在灌木中的山路，而此刻那條山路上正走過一隊行商似的人。
不，並不是商人。仔細去看的話，他們肌肉結實，姿態狂放，身上都帶著刀，隨行的幾輛馬車上堆滿貨物。但那些貨物並沒有分門別類，而是雜亂的堆放在一起。
將軍注意到了公子的目光，也順著看過去。「是山匪？」
「嗯，大概是路過的吧，其中幾個還有點修行的底子。」公子伸手指向那隊山匪帶著的馬車的其中一輛：「你看那個。」
將軍定睛觀瞧，那輛馬車上除了輜重貨物外，還有蓋著一匹格外顯眼的麻布，麻布下隱約能看出是什麼動物的身形。這時候馬車在山石路上顛簸了一下，麻布扯開一角，露出了一隻白色的鹿頭，白鹿的頭上長著銀色的，枝椏一般錯綜的角。將軍這才在車貨的角落裡，看見了他自己那件銀光熠熠的盔甲。
將軍渾身一震。
「精靈也是有形體的啊，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是頭小鹿，她還總是搞鹿肉給我們。」公子搖搖頭，拍了拍將軍的肩膀：「別緊張，還活著呢。」
「我知道。可一群盜匪，怎麼能抓的住山靈？」將軍狠狠的道。
「誰知道，她那麼單純，人家喂她喝毒藥她只會嫌有點苦。」公子無奈的說。
......
山路之上，盜匪們神采奕奕的討論著今天的收穫。別的暫且不論，單是剛剛碰巧獵到的一隻銀角白鹿，看起來就是珍奇異獸。隊里有些資歷的大哥還說那可能是靈獸，靈獸對於城裡那些修仙的大人物來說，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修仙的高人們從不缺錢，這靈獸無疑是一筆可觀的橫財。
修仙可真是好事，他們這樣的凡夫俗子根本感覺不到所謂的天地靈氣。那些高人隨手就能拍死老虎狗熊，更厲害的還會呼風喚雨，傳說修鍊的人活的也都比一般人長，真是羨慕不來的生活。
但是羨慕又有什麼用呢，他們不在一個世界里。修仙者在蒼茫塵世間不過萬分之一，根骨優秀的更是少之又少。不過人們都知道，雖然修仙者人數不多，但他們的世界卻比想象中的更加寬廣。九天上的宮闕，陰森恐怖的地府，凡人只當是傳說故事，而修鍊的高人們，卻是有希望真的去觸碰的。
人生百年，神活萬世，誰不想成仙呢。
「各位好漢，各位英雄，不知可有空聽在下一言？」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到了所有的盜匪，那個擋在他們去路上的錦袍公子出現的毫無預兆，他彷彿是憑空跳出來的。
「你是什麼人！」領頭的盜匪提著刀喝道：「敢擋我的路，滾！」
公子一拱手：「稍安勿躁，這位好漢怎麼稱呼？」
「我是你爹！」盜匪頭子大呼一聲，隨之放聲大笑，他身後的一眾盜匪也都鬨笑起來。
公子挑挑眉毛，不以為意。只是等他們笑夠了，才淡淡道：「是這樣的，我只是希望你們能留下一些東西給我，大家好聚好散。」
「哦？」盜匪頭子摸了摸下巴上雜亂的胡茬，這個擋路的人看起來倒像個有錢人，倒不如先探探他的底細，如果他身上有足夠的錢的話，也就不用談什麼留下東西了，殺人奪財便是。
盜匪頭子打量著公子，就像奸商在看金子，滿臉的貪婪：「你想要什麼？」
「你們車上的那頭白鹿。」公子坦然道。
「白鹿是靈獸，小哥你既然看上了，也應該知道靈獸的價值，你打算出多少錢買？」匪盜頭子說。
公子裝模作樣的在身上摸索了一陣，然後攤了攤手：「不巧，出門沒帶錢，你看我用別的換行不行？」
「拿什麼換？」
公子眯起眼睛，笑了笑：「拿你們的命。」言罷他抬起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本來空空如也的手掌間，忽然多出一把通體煞白的長劍。公子舉起劍來，指向盜匪頭子：「留下那頭鹿來，我饒你們一命。」
匪盜頭子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他也有些修行的天賦，可惜資質愚鈍，不過強身健體而已。不過天地靈氣的波動他還是感覺的到：「你是修仙者？！高人何苦跟我們這些混飯吃的小賊找不痛快。」
「我說的不夠清楚嗎？留下我要的，然後大家各走各的路。」公子冷下了臉。
「你算什麼玩意！」一個小盜匪性格莽撞，平時飛揚跋扈慣了，當了這麼久的劫匪，還是第一次被別人搶東西，這口氣哪能咽得下去：「會變個戲法就了不起了？裝神弄鬼！」
那盜匪大喝一聲，舉起大片刀徑直的沖著公子殺了過去，領頭的剛要伸手阻止他，公子卻已經手起劍落。
魯莽的盜匪胸口裂開一道可怖的傷口，噴涌著鮮血倒下了......
場面一時間沉默下來，公子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要我說也不至於，不是還有句話，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嗎，一頭靈獸確實寶貴，可怎麼也比不得自己的身家性命。」
「你找死。」
「什麼？」
盜匪頭子猛地拔出刀來：「你殺了我弟弟！你找死！」
公子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只是嘆了口氣。瞬息間，被憤怒沖昏了的匪盜頭子已經殺到了他的面前，大刀劈頭斬下。公子抽劍一擋，盜匪的鐵刀應聲斷裂，他的驚叫還沒吼出嗓子，公子一腳就踹在了他肚子上的要害，盜匪頭子疼的說不出話，再回過神時，白色的劍尖便點在了他的脖子上。
「給我殺！別管我的死活！給我殺了他！給我......」盜匪頭子強忍著劇痛狂吼，但是沒有回應他。
他心裡被莫大的不安填滿了，他驚懼的回過頭去看，目光所及之處滿目血光。他所帶著的一眾數十個山賊盜匪，全然身首異處。
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卻只看到滿地屍首間，站著一位面目清秀的男子，那男子正把手伸進一具屍體的胸膛，鋒利的指爪撕開皮肉和肋骨，猶如熱刀割蠟，隨手掏出心臟來。
將軍把那尚在微微跳動的心高高舉起，一把捏碎！鮮紅的血滴滴的流下，他把鮮血吞進喉嚨，便如喝粥吃菜一般淡然。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恐懼一瞬間衝散了憤怒，匪盜頭子看到那顆被男子攥在手裡的心，就像看到了自己的，他顫抖的好像篩糠似的：「給你們！都給你們.....你們要什麼都拿去.....饒命，饒我一命！求求你......」
公子咂了咂嘴搖搖頭，伸手把劍送進了那聒噪的頭顱下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