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孤如懸月

第三十九章 孤如懸月

山泉清潭,夏香櫞收斂了氣脈,滿意的睜開了眼睛。銀劍斂星月靜靜的懸在她的面前,輝光熠熠,大小姐並不意外,只是會心一笑。這山間靈脈帶給她的變化,真不是一星半點。

白朽早就結束了自己的修鍊,凝露看他醒來,也就告誡他自己小心,隨之便離開,可能是去查她所謂的山間生靈發狂的原因去了。

夏香櫞身上氣息的變化,白朽站在一旁都看在眼裡。他見女孩睜開了眼,便走到她面前,輕輕的搖著自己的扇子:「看師妹神采非常,想必是修為大有精進,不如讓我略盡綿薄之力,陪你試試手如何?」

「好啊,有勞師哥。」夏香櫞知道白朽的好意,並不推辭,她伸出手去,把細細的刺劍握在手中,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包圍了她。

清冷孤寒,就像明月高懸。她看到星漢燦爛,九天高閣,霓裳羽翼加身的仙女,卻用那千丈的翅膀,緊緊地裹著自己單薄的身子。

就像午夜寒冬的街頭,流浪的孩子,抱住臂膀取暖。

天地蒼茫,展翅登天不能窮極環宇;踏波屢浪不勝浮萍無根。

這劍意只是清寒而不刺骨,卻足叫人意化形銷。

夏香櫞覺得有些冷,可能是秋風將近,天氣也要變了。她暗自運起焰魄功法,可這青色的神火那麼熾熱,也不能驅散手中銀劍所傳來的劍意中,哪怕一絲的淡寒。

白朽闔上扇子,扇骨上浮起雷咒。他在潭邊找了塊寬闊的地方站定了,望著夏香櫞。他的修為其實並無長進,法力封禁還在,他確實受到了凝露的啟發,把封禁的裂隙打的很大了,可是這東西遠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他隱約的覺得要真的破開這封印,還需要些契機。

他的實力還是老樣子,大小姐得了奇遇,也不知道自己憑著經驗能不能打得過,可這手還是要交的,一來改善下夏香櫞精修不精戰的狀況,二來也活動活動自己的筋骨,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打破封禁的門道。

夏香櫞跟著白朽走過去,卻把刺劍收進了袖口。

「不用我試劍嗎?」白朽笑了笑。

「刀劍無眼,這劍雖然神奇,又有山間靈氣啟迪,可我也只是略窺門徑,怎麼敢拿師哥試劍?」夏香櫞擺起架勢:「如果師哥想看的話,就逼我用出來吧。」

白朽哼了一聲,不置可否,攤掌道:「好啊,夏小姐請。」

夏香櫞也就回禮:「師哥請。」

山風拂過,便如滴水懸絲,一觸即發。白朽手中的雷光揮出去,轟然打在一片青火幕牆之上。

焰魄的灼熱撲面而來,白朽心裡一驚,這可真不是一星半點的長進,神火焰魄的灼魂之溫初見端倪,大小姐果然天賦異稟。

白朽也不怠慢,腳下走著利落的步法,一招一式都是乾淨純粹,夏香櫞的焰魄氣勢可是更甚於雷光一籌,青色的火升騰著,卻對白朽的攻勢有些疲於應對。

這是她第一次和白朽交手,她感覺不出白朽的修為高低,照白朽自己所說這是因為他的功法奇特。但就憑那一道道雷光上附著的力量,夏香櫞也能知道白朽的實力絕不在自己之上,可在他手下自己卻毫無還手之力,他在戰鬥時體現出的一切,無論是反應還是經驗,都不該是他這個程度的修士該擁有的。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向來自傲的夏香櫞沒來由的有些失落,真仙傳道十七年渡劫凝丹,她是德陽城的傳奇,就是放眼天下也是名動一方,可原來,這些都並沒有什麼用。懸風閣群妖所圍,她差點喪生妖爪,山崖靈獸她更是連手都插不上——要自傲,還差得遠呢。

夏香櫞低喝一聲,堪堪擋掉白朽的一擊,隨即強行扭轉身體,裹著青火的手掌拍向白朽的胸口。但是她拍在了宣紙的扇面上,君子如玉四個字在青色的火光和雷光的交相映射下絢麗異常。

「想法不錯,可惜太明顯了,那麼多多餘的動作,足夠敵人取你十幾次性命了。」白朽微微嘆氣,另一隻手上拎起一條繡花的絲帶,那是夏香櫞綁頭髮用的。

白朽在交手的同時,把那條綁的十分繁雜的絲帶完好無損的解開拿走了,夏香櫞恍然發現自己一頭柔順的頭髮正肆意的隨風飄揚。那倔強的性子終於受了刺激,大小姐和白朽熟識了之後,多數的時候都表現的像個乖巧的師妹,可此時此刻,她眉宇間的那股不服輸的傲氣又回來了。

白朽暗自挑起嘴角,隨之他的視野里多了一線似乎把整個世界割成兩半的銀光!

耳邊呼嘯著的,是劍刃破風的聲音,可那聲音彷彿千萬鷹隼齊聲啼鳴,又如抽刀斬水一般清靈——不該是劍能發出的聲音,卻像流星劃過蒼穹,而你離它萬里之遙,又好似站在它的軌跡之下,仰望著神投向人間的刀光。

那短不過小臂的,細若指尖的刺劍斂星月,竟然是一把能斬出如此威勢的劍!彷彿那劍光不在眼前,而是在你的眼球上斬出來的。你向上看,劍光就劈開天穹。你向下看劍就砍開大地,你回過頭去,劍光已經割開了你的後頸!

浮生七靈刃是通曉天道的兵刃,細劍斂星月並不像它的外觀一樣,是一把穿過敵人鎧甲的縫隙,把利刃送進心臟的刺劍。恰恰相反,這是一把被鑄造出來,目的是斬殺一切的靈刃!

在這把劍活躍在世間的歲月里,沒人能說清它的劍意里究竟帶著什麼樣的劍術,親身面對過它的人,都不明白那好似黏在眼睛上的劍弧究竟是怎麼回事,直到某位大能在與此劍交戰時,冒著重傷的風險,以沛然的神識將其看穿:

靈劍斂星月斬出的,原來是一個圓。

就像天空中最圓滿的月亮那樣的一個圓,並非是一個環,而是無數的劍環所圍成的,一個球狀的劍勢。這劍光是從細劍上斬出的,卻會以敵人為中心,從四面八方收攏,恰似一個利刃構築的牢籠,是以處處刀光。

它的名字由此而來,別的刀劍砍出去,是一道道線,而這把劍的每一劍揮出去,都會斬出一個個逐漸收攏的劍刃圓籠,大的劍籠恰如滿月,小的劍籠便是銀光燦爛,若繁星漫天。

它是浮生七靈刃之一,生來帶著星月般的劍光。人們可以去觀賞也可以讚歎,但沒有人能直面星辰墜地的威勢。

也許神仙可以。

斂星月沉睡了近乎萬年或是更久,這世上不該有誰還能知道它特別的劍光,也更不可能對它有所提防。可是白朽知道,他看過那本記載著浮生七靈刃的古書,甚至能一眼認出這絕世的兵刃,那麼他自然也知道斂星月的由來。

他沒有神識可用,不過也不難想到現在身周儘是像自己收攏的劍光,以夏香櫞的修為,這些劍光即使都砍在他身上,也只是皮外傷,可白朽不想受傷,因為受傷太疼了,當凡人就是這樣不好,劃一個小口子留幾滴血也會隱隱作痛,肉體凡胎真是脆弱的可以。

白朽深吸一口氣,暫時把對身體的不滿拋諸腦後。體內所有的法力都被調集起來,雷咒刻鋒把紙扇化作雷刃。他曾經預想過面對鋪天蓋地的斬擊該如何應對,也許可以靠著堅不可摧的防禦硬抗;或許也能奉行唯快不破的道理,反向打出一個毫無死角的迎擊出去,再或者就效仿兵陣突圍之術,在圓形的劍圍上打出一個缺口,脫身而去。這都是辦法,可惜憑藉白朽如今那點可憐的法力,和手裡的工藝品紙扇,他哪個也做不到,雖然不想承認,可現在的他不夠硬不夠快也不夠強,面對星月劍籠,唯有消其根本。

既然是劍招,那終究是劍斬出來的,是人拿著劍斬出來的。以雷咒的強度,打開一個突圍的缺口做不到,但打出一線光明卻不難。

雷刃閃動,一道雷光砍在迎面而來的劍光上,緊接著二道雷光沿著前者的軌跡毫無二致的劃出去,衝破了劍圍,襲向了近在咫尺的夏香櫞。

雷電這種東西,被稱為最為強橫的力量,因為它比任何東西都具威能,也比任何東西都快。

劍光還沒能收攏到白朽面前,後手揮出的雷刃卻先一步觸碰到了夏香櫞,大小姐本就少經戰陣,這一擊更是反應不及。好在白朽的目標也不是她本人,而是她手上的劍。

雷光轟鳴,夏香櫞只覺得手上一陣酥麻,再握不住劍柄,斂星月脫手落地,包圍著白朽的劍光隨之頹然消散。

這是斂星月的優勢,也是它的缺點,劍勢無懈可擊卻一定要有人維持。但話說回來,如果武器都丟掉了,那麼持劍的人大概也再無反擊的餘地,若非實力差距太大,或是像夏香櫞這樣毫無經驗,一般也不足為慮。

「怎麼樣,沒受傷吧?」白朽伸手拉起夏香櫞,臉上的擔心倒是真的。

夏香櫞皺了皺鼻子,撿起了細劍:「還以為能打師哥個出其不意,怎麼你就像是事先知道一樣,我的劍剛拿出來,就被你打掉了。」

「運氣,運氣好罷了。」白朽撓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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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罰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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