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止醒來時覺得頭痛欲裂。回想起發生的一切,恨不得將靳楚那個殺人魔頭千刀萬剮。阿彌陀佛,她好歹算半個佛門弟子,怎會生出這種念頭。她連忙默念了幾句佛,平定了一下心中的怨念。
且說棗紅馬馱著二人一路顛簸,行了大半日,雖走的是官道,道路尚且算得上平坦,但因馬匹腳力非同一般,以至於屁股仍是被顛得生疼。
待好不容易進了城門,小止一下子就被這物華天寶,繁榮昌盛的錦城勝景給震撼住了。錦官城內由城門開始,沿街均鋪墊著寬闊的青石街道,街道兩旁各種商鋪鱗次櫛比,一家緊接著一家。小巷拐角的空地也多被利用起來,搭建了一處處小鋪面。臨街的店鋪售賣的大多都是她這輩子也沒見過的稀罕物件兒。什麼各色珠寶玉石,文物古玩,首飾掛件,泥塑小人,獸形面具,清茶糕點,美酒佳肴啊,挨著從眼前晃過,小止真恨不得多生出幾雙眼睛。她一直在催促靳楚慢點走慢點走,甚至躍躍欲試想要跳下馬去將每個物件都拿在手上好好地把玩把玩,彷彿只有這樣才算是過足了癮。
荊楚一直波瀾不驚地安坐在馬背上,聽著身前的小丫頭不斷地聒雜訊,也只是微微皺起了一雙劍眉。小止見荊楚並不理睬她,更是變本加厲,每到一處的驚呼聲惹得街上眾人紛紛側目。然而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待一個拐彎進入街道旁的狹窄小巷時,靳楚從背後給了她一記手刀,於是整個世界徹底安靜了。
小止從床上坐起身,又引得傷口隱隱作痛,但已不像之前那般刺痛,看來身上的傷已好了許多。她將這歸功於自己年輕身體好,自然傷口也就好得快。殊不知就是因為荊楚的一念之差偏了劍鋒,她才不至於受到致命傷害。如今雖然刺的傷口深了些,但頂多也只能算是個皮肉傷,再加上處理得當,也就根本談不上什麼性命攸關了。
她低頭髮現身上之前穿的衣衫已經被換去,胸前裹著紗布,上面滲出淡淡的血跡。她稍有些吃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敲了敲發矇的腦袋,細心打量起了房間的擺設。
屋子中間擺著一張黃花梨飛龍蓮花紋圓桌,配四個三角同色圓凳。隔著圓桌擺著四扇映日荷花鴛鴦圖屏風。透過屏風,陳設一張酸枝木描金海棠紋式書桌,後面放著一張太師椅。旁邊的杉木書架上擺滿了書籍。整間屋子裝飾擺設古色古香。細細聞來,竟還有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氣。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小止一個激靈躺回床上,傷口被扯得一陣疼痛,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顧不得拉上被子,死死地閉著眼睛裝睡。
門被推開,腳步聲由遠漸近。一股梔子花清香淡雅,沁人心脾的甜香味兒鑽入鼻腔。
來人並未出聲,一直站在床前。小止忍不住好奇,慢慢睜開了眼。見一約莫十五六歲,面龐紅潤,衣著整潔的姑娘正掩面看著她笑。她心知裝睡被識破,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姑娘餓了吧,快些起來吃些東西,你的葯也煎好了。」那來人面上一團和氣,小止便試著放下了提防。
「這裡是哪裡?」這是她此時最關心的問題。
「自然是卓府嘍!」
「卓府!」小止立馬感到一陣涼意順著脊梁骨爬了上來。自己今後就要被泡在藥罐子里了。
「是啊,錦官城裡過半數的藥材鋪都是我家老爺名下的呢。」小姑娘說起自家主人的豐功偉績嘴皮子溜得很,「試問整個城裡,提起我家老爺的名號,那絕對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聽你口音不像本地人。」
「我是蒙頂山的,初來乍到,還望漂亮姐姐能幫扶幫扶我,敢問姐姐芳名。」小止自小就懂得拍馬屁的神氣作用,放在胖師叔身上百試不爽,只是方丈師父倒是對此一副油米不進的樣子,讓她甚是苦惱。
「喲,小丫頭嘴可真甜,你就喊我玉竹好了。」玉竹難得聽到別人說她漂亮,自是心裡嘴裡都樂開了花。
「漂亮玉竹姐姐,咱們這邊是不是經常招一些試藥的人啊?」小止旁敲側擊。
「是呢。不過我也是上個月剛來府里的,倒沒有親眼見過這回事。但是聽灶房的胖嬸說啊,前兩個月剛死了一個呢,可慘了。」
小止聽到這差點兩眼一抹黑又過去了。
「難道,你是老爺新招來給三少爺試藥的?」玉竹走上前來在床沿上坐下,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將她瞧著。
「好像,也許,大概,可能真的是我。」小止喪氣地低下頭,腦袋立時蒙圈。
「聽說好像還要簽什麼生死狀呢,每月三兩銀子,好吃好喝的供著,死後還能得到一大筆喪葬費,算算還真是一筆劃算的買賣呢。」玉竹在一旁掰著手指頭算得起勁兒,與自己不足一兩的月例相比,試藥確實是份好差事。但轉念一想自己也沒那視死同歸的豁達心胸,覺得還是小命重要,頓時釋然了不少。
「試藥的人是怎麼個死法?」這個問題一出口小止就想抽自己一嘴巴。
「這個就有說頭啦。」玉竹一聽問道重點,立馬話匣子大開,「聽後院掃地的夥計說的,可慘了,三月初十那天,他晚飯後吃了老爺研製的新葯,聽說老爺對那瓶葯還是信心滿滿的。但是跟試藥人隔間住著的夥計說,那天晚上他前前後後去了幾十趟茅房。幾十趟,你想啊,估計腸子都給拉穿了。結果第二天才被發現掉在茅房糞坑裡死了。你說慘不慘啊。一路給抬出去,熏得整個府里都臭了好幾天。府里的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啊,出去避了好些日子呢。」
小止看著玉竹上下翻飛的兩片嘴唇,想著自己被從茅廁里抬出的慘象,立馬噁心的差點吐出來。
玉竹適時的來了一句,「丫頭,來吃點東西吧。」
她成功地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