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又晚了

266 又晚了

轟隆——!

又一陣電閃雷鳴,本已瓢潑的大雨似乎變得愈發凶暴,但那遙遙的火光卻絲毫沒有熄滅的勢頭。

鍾承止幾人走到牧恬淡身旁往窗外望,都發現了遠處的異樣。重涵不由皺起眉頭喃喃道:「那是……」

「是何處?」成淵立刻問道。

重涵往窗外探了探,想看得更清楚。但雨太大,片刻間便將重涵臉上頭髮上淋得都是水。

重涵收回身子抹了抹臉:「看不清……但應是城南的一片居民區,靠近佛山西南的礦山與作坊,住的多是外地來佛山謀生的流民。他們生活貧苦,留移不定,於是那一片同佛山別處多是磚瓦房不同,幾乎全為茅草屋。且房屋擁擠,路中糞便污穢囤積。若是平日不慎走水,很可能立刻蔓延開來造成大火災。但今日這豪雨,為何也燒得如此兇猛……」

重涵與其他人一起把目光落向了牧恬淡,顯然牧恬淡剛說的「沒這個時間了」與此大火有關。雨已經下了快一整日,即便有房屋被閃電劈到,也不應該會蔓延成大火。

鍾承止正準備說什麼,這時又響起敲門聲。俞瀚海去打開門,走進來的是尤天與吉利。

尤天與吉利被安排進入造機司,分派了不算低的職位。要說也進了官場,上有上官,下有下手,還上了幾次朝堂,總該比原來混跡江湖時多一些人情世故,但倆人似乎毫無改變。吉利依然有些怯弱的樣子跟在尤天身後,而尤天還是那麼大大咧咧地走到鍾承止身旁,把手上一張紙往桌上一拍:「累死尤爺我了!誒……你們開著窗幹嘛,雨都進來了。」

鍾承止拿起尤天的紙看,同時問道:「這麼快?」

昨日俞瀚海帶著黃博厚一行到達大華總商會佛山分館后,立刻交代馮老掌柜去造訪佛山所有在大華總商會有登記的鍛造冶鐵作坊,一一詢問近年的訂單中可有形狀特別不知做何用的鐵件,鍛造數量又為多少。

馮老掌柜作為大華總商會的二把手親自登門,就好比九品芝麻官府上突然來了一位三品大員,讓不少東家可謂受寵若驚。對於提出這樣的問題,諸位東家們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大華總商會對會內商家有詢問此類情況的權力,商家在得到大華總商會所提供的便利與保護同時,自然需要服從大華總商會的制度。於是東家們多半都畢恭畢敬地取出記錄與賬目,向馮老掌柜交代得清清楚楚。

大華總商會所登記的商家名單,乃由各地商幫提供,也就是加入商幫便默認加入大華總商會。像在臨安,臨商幫對幫外商家會暗下設置多重製肘,同時將好的資源壟斷在商幫內,其實大華別處也都半斤八兩。不加入商幫,除非像王家鐵務能有重綏溫這樣權傾朝野的高官做背景,不然決無可能把買賣做大。故馮老掌柜所登門的作坊便幾乎是佛山鍛鐵業的全部,剩餘的小商家盡可忽略不計。

這樣匆忙詢問到的記錄無法精準,不過鍾承止本就只需了解一個大概,進一步來印證自己的其他猜想。

形狀特別不知做何用的鐵件,自然便是機關的零件。越複雜的機關,對零件的硬度與形狀要求越高。想在短時間裡製作相當數量或體量的機關,同時不為人知,最簡單但也可說是唯一的辦法,即是將各種需求大的小零件分開交給民間不同作坊去打造。某一作坊接到少數種零件的訂單,不會太過奇怪或起疑,尤其佛山機關極為普及,製作機關零件也不是稀奇的事。若非鍾承止確定佛山必有問題,且又能依託俞瀚海來一一查問,這些只是誰也不會注意到的尋常事。

不過鍾承止沒指望通過這些零件訂單找出棋手的蹤跡或據點。棋手不可能把全佛山的鐵匠給滅口,但控制一個中間人卻是舉手之勞。鍾承止僅僅想從各種線索中探出棋手的動向與目的,擺脫一直以來追趕在後被迫見招拆招的被動局面。

但來佛山之後,短短几日間發生的事,儘管讓鍾承止窺出一些端倪,卻同時也隱隱感到……這次又晚了。

鍾承止估計棋手所製作的機關皆非常物,應多出自班輸派典籍。那趙三兄弟與尤天、吉利說不準僅看零件就能推斷出成品為何物,便要他們來嘗試辨認。但趙三兄弟與尤天、吉利都是下午才來,到現在不過一兩個時辰,鍾承止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結果。

尤天聽到鍾承止話中略帶驚嘆,便抱起手臂揚起肉呼呼的下巴:「尤爺我辦事,當然利索!」

吉利卻在一旁小聲道:「……三位師傅……對典籍都極為熟悉。有些特別的零件看一眼便知用作何物,統計數量又有那些錢莊夥計,我們只須幫忙分類規整……花不了多少時間……」後面聲音越來越小,鍾承止都快聽不到了。

尤天立刻瞪了吉利一眼,吉利趕緊把頭低下。

鍾承止沒理會尤天與吉利的小動作,將紙遞給成淵,同時對牧恬淡問道:「你們在佛山到底想幹什麼?」

牧恬淡:「江南乃至嶺南一帶的事務確實由恬淡打理,但唯獨佛山歷來自治獨成一體,與朝廷的人脈關係不在明面。對於佛山的布局,恬淡只執行了相關任務而不清楚全貌。恐怕現在所知的,比承止所猜的多不了多少。」

鍾承止:「那你奉星主之命,到佛山來又是為何?」

牧恬淡瞧了瞧面色愈發凝重的成淵,然後抬手把鍾承止手握起,莞爾笑道:「承止大可相信恬淡的心意,不說海枯石爛,也算矢志不渝,何須急於一時?」說著在鍾承止手背上吻了下。

鍾承止立馬把自己手抽回來,轉頭望了一眼窗外遠處那朦朧的火光,對俞瀚海說道:「俞掌門你視情形便宜行事。」

尤天那張紙已經到了俞瀚海手中,他馬上點頭回:「俞某明白。」

鍾承止再看向成淵、景曲與重涵:「我們走。」說罷便朝門口走去。

一行人出了房間走到大廳堂內。趙三兄弟的吵架不知何時已停止,三人圍在一張桌子上,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認真討論著什麼。鍾承止稍微聽了聽,都是機關的術語,討論的內容十分複雜。

尤天與吉利兩人不解情況,也迷迷糊糊地跟著走了出來。鍾承止轉身對他們說:「去幫你們師父的忙,有事聽俞掌門調度。」倆人才跑去了趙三兄弟旁邊。

走到一樓,馮老掌柜已叫人把鍾承止四人來時穿的油衣、雨笠放在門口旁,都擦乾了水,擺放得整整齊齊。

鍾承止知道今夜恐怕又是不眠之夜,穿不穿油衣估計無甚區別。但重涵雖然近半年來長壯實了一點,仍未出凡人體質,鍾承止怕他著涼還是特地都穿上了油衣。

關於鍾承止入世相關的事,重涵從來不主動詢問。今日聽到這麼多信息,重涵正在腦子裡梳理琢磨,同時又忍不住分神想到……自己儘管很嫌惡牧恬淡老對鍾承止有出格的言行,但從未生出過怒意來,只覺得這人玩笑開得有點過頭,可成淵……重涵左思右想也沒想出成淵到底做過什麼讓自己如此在意,甚至心有不忿……難道就因為他曾說過:「為官想借重公子一物一用。」可那時鐘承止都還未對自己表明心意……

當然,這是重涵不知道牧恬淡昨日才把衣冠不整的鐘承止壓在床上動手動腳,不然量重涵多好的脾氣也要火冒三丈了。

鍾承止穿好油衣,對馮老掌柜說了點什麼,然後走到重涵面前,都快貼著臉了,重涵才回過神來。

「雨笠別戴了,一會要趕路,戴著沒用……」鍾承止將重涵手中的雨笠拿過來放回到一旁。

接著鍾承止頓了半晌,才揮掉要重涵回帖泰園的想法,說道:「涵兒,若我沒猜錯,有人在挑撥激化佛山東家行與西家行之間的關係。佛山東家行與大魁堂關係密切,大魁堂下有民兵。而佛山匠工人數眾多,又以血氣方剛體格健壯的礦工與踹工為主,若煽動起來與東家行對立,極可能釀成民變。同時我亦懷疑,有人將機關武器提供給雙方,以把民變鬧大……」

鍾承止轉頭望向大火的方向,但在一樓被房屋所擋,外面又是瓢潑大雨,什麼也看不見。鍾承止繼續說道:「不知那處大火是否與此有關,但對方現在定然已是箭在弦上,無可阻止,我只能盡量干預。易雲還在帖泰園,重夫人與王家人安危無需擔心。梁家我也派了霞融派弟子守護,確保梁家一家性命無憂……就是……你跟著我的話,任何時候首要確保自己安全,我怕我護不周全……」

重涵看著鍾承止一臉擔憂的表情就想吻下去。對於重涵來說,待人接物的禮教已是習慣,除非親密之人,重涵在他人面前從未有過失當的舉動。鍾承止時常在心中腹誹,重涵這傢伙在外面動不動臉紅,一副多純情的模樣,待到只剩兩個人了,怎就沒見他知道臉紅過?

可今日,重涵目光往鍾承止唇上一掃,便順勢吻了下來:「我知道,別擔心。」

儘管只一觸而過,鍾承止也有些詫異。景曲確實被重涵當成半個雕塑,可成淵就站在自己身側,一旁還有馮老掌柜與幾名侍者,今日怎不臉紅了?

鍾承止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出門。其他人緊隨其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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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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