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暴君的秘密（完）

頭兩年，離雨萱幾乎走遍了整個西涼國，偶爾也會回京城看看家人，但每次回去都被離母催婚，弄得她每次都灰溜溜地逃走。

「哎！娘親也真是的，每次都這樣。」離雨萱剛從離家溜走，身上還有些狼狽，不滿地嘀咕道。

蕭煜聞言停下了腳步，「你怎麼不走了？」離雨萱奇怪地問道。

蕭煜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離雨萱，離雨萱被他盯得有些發毛，「阿煜，你幹嘛？」

「你說過，喜歡的東西就要緊緊地握住，我很喜歡你，也可以緊緊地握住你嗎？」

春風拂過，路邊的柳樹發出「簌簌」的響聲，蕭煜期待地看著離雨萱，等著她的回答。

「可以。」離雨萱勾唇一笑，「只要你抓的住的話。」

蕭煜聞言眼睛瞬間全亮了，不住地點頭，一臉傻笑地看著她，離雨萱只是笑不開口。

又過了一年，離雨萱在家人的祝福下嫁給了蕭煜，成親后兩人依然到四處遊玩，生活和以前並無太大差別，只是關係親密了許多。

在兩人成親之前，離雨萱去見過葉盡歡，是他提出要見她的，葉盡歡見了她，只對她說了兩句話，一句是「對不起！」另一句是「你還活著，真好。」

離雨萱什麼也沒說，給他留了幾瓶療傷葯就走了。自此，她再也沒見過他，也沒再打聽他的消息，只當，這個世間已無葉盡歡這個人。

葉盡歡是親眼目睹離雨萱一步一步離開宗人府的，就如同他前世親眼看著離家的鮮血灑滿整個刑場一樣。他不恨她，因為、這本就是他欠她的。

一直到離雨萱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拐角處，葉盡歡也沒有收回視線，彷彿只要他一直這樣看著前方，離雨萱就會回來，像前世那般和善地待他一樣。

雙目漸漸地開始模糊起來，葉盡歡面色凄惶，前塵往事襲上了心頭。

他雖生在皇家，卻沒有享受過半天王孫貴胄的待遇。他的整個人生就是一個巨大的笑話，是令皇室蒙羞的罪孽之人。

他的出生不被任何人期待，從小就沒有享受過半點溫情。

皇后曾經有多喜悅他的到來，之後便有多厭惡他的存在。因為他的存在，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生了一個怪物，害她失了皇帝的恩寵，淪為她人的笑柄。

她絲毫不記得是她自己服用了禁藥才生下的葉盡歡，對他沒有半分母子之情，只有滿腔的厭惡與怨恨，恨不得殺了這個讓她顏面盡失的兒子。

只是礙於皇帝所謂的「仁慈」不能對他下殺手，於是便把他遠遠地扔到一邊，彷彿只要不見他就可以當做沒生過他一樣。

葉盡歡在冷宮裡跌跌撞撞地生活了十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聽著宮女和太監們的辱罵，從懵懂無知到麻木不仁，他原本以為他會一直這樣下去。

直到那一天，他殺了一個試圖玷.污.自己的侍衛，被一個古怪的黑衣人收為了弟子，他的人生才開始有了轉折。

從那以後，冷宮之中再也沒有人敢對他不敬了，但凡是欺侮過他的人都被削成了人彘。他開始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因為他懂得了只有擁有絕對的力量，他才能讓世人閉上那張喋喋不休的破嘴，只有站在世界的頂端，他才能拾起被人踩在地上肆意踐.踏的尊嚴。

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師父也是一個衣冠禽獸，雖然教了他毒蠱之術，讓他有能力保護自己。但隨著他長大，外貌越發昳麗，他也如當年那個侍衛一樣，開始覬覦他的身體，所以葉盡歡選擇殺了他，以他最不恥的手段。

後來，他整合了他師父的勢力，創建了自己的第一支勢力——血衣衛。

他越來越成熟，性子越發陰晴不定，對於皇位也越來越執著，他開始一步一步地在朝堂之上埋下棋子，皇帝不讓他上朝又怎樣？身在冷宮他也照樣可以運籌帷幄。

但於此同時他也付出了足夠多的代價。

他本以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在乎他，更不會有人心疼他，畢竟連他自己也唾棄這副骯髒的身體，可是他卻遇見了離雨萱，那個把自己當做平常人，對他千寵萬寵的離家大小姐。

一開始他只是對她抱著利用的心思，想讓她幫助自己逃離四皇子和太子的追殺，可是在那些朝夕相處的日子裡，他卻開始眷戀她給予的溫暖。

像他這種人，從小到大經歷過的只有無盡的不堪與羞辱，一點點溫暖都足以令他萬劫不復。

他貪戀這一份溫暖，期盼著離雨萱的溫柔是獨屬於他的。可是，他卻見到了她對另一個少年極盡溫柔的一面，葉盡歡記得他當時只覺得自己被騙了，全身的血液都是冰冷的。

他使計趕走了那個少年，那個蠢貨，被他三言兩語就打發走了，葉盡歡輕笑一聲，隨即臉上卻是更深的苦澀。

即使他上一世趕走了那個少年，他後來還是回來了，還是以那樣決絕的形象，以至於在她的心上留下了無法抹去的記憶，讓她今生無論到哪都要帶著他。

「咳咳」，葉盡歡咳嗽一聲，換了一個更舒服的位子坐下。

他當初是為了什麼非要誅離家九族的呢？葉盡歡有些迷茫，哦，對了，是因為她和她弟弟發現了自己的秘密來著。

那天他本來是去刺殺太子的，可惜被人發現了，等逃回離府後就昏迷了過去，結果卻被離墨白髮現他一直隱藏的秘密，然後離雨萱也知道了。

他本來可以不殺她的，他想相信她會保守秘密，可是求而不得的痛苦和面對心上人的自卑感卻將他生生得逼成了魔鬼，既然他註定得不到她，那他就把她拉下泥塘，和他一起沉淪。

他趁機給離家人下了蠱，離家人對他毫無防備，他很輕鬆就做到了，然後以離府上下的性命相要挾，逼迫她為自己做事。

可是她因此恨上了他，這是他最無法接受的事實，於是他變本加厲地指使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映象最深的就是他逼她親手殺掉太子的孩子那一次。

那天過後，她明明白白地對他說了「恨」這個字，說她真後悔救了他，他當時只是放聲大笑，然後殘忍地告訴她說：「可是你已經救了我，而且你現在和我一樣雙手沾滿鮮血，你、早已經變得和我一樣污黑不堪了，我們都是一樣的。」

再後來，所有的皇子死了，太子死了，皇帝和皇后也死了，都是她殺的，他逼她殺的。他就站在一旁，親眼看著那雙溫柔的眼睛漸漸地染上死寂，最後只剩下一片黑暗。

離雨萱再也不是離雨萱了，而且她找到了解蠱的辦法，想要反抗他了，所以他也不能再留著她。

反正她已經恨透了他，讓她更恨一點又何妨？這樣來世再相見，她或許還會記得自己，只要能留在她的心上，以何種形象又有什麼關係呢？

果然，這一世的離雨萱對他恨之入骨，親手把他送進了這裡。

葉盡歡眨了眨眼睛，掏出懷裡方才離雨萱給他藥瓶，來回地摩挲著，瓶身冰涼的觸感順著指腹一直延續到了他的心裡，葉盡歡輕輕地闔上了雙眼靠在斑駁的牆上。

從今以後，他終此一生都會待在這個陰冷的屋子裡，享受離雨萱給予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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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蕭煜而言，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離雨萱都是他最重要，也是最在乎的人。

遇見她之前，他整天只想著怎麼填飽肚子，其他什麼都不在乎。遇見她之後，他慢慢懂得了常人的喜怒哀樂。他會因為離雨萱的一個微笑而拚命地讀書，他會為了她偶爾蹙起的眉頭感到難受，也會把她不經意的一句玩笑話牢牢地記在心上。

他的喜怒哀樂皆是為她，所以在前世葉盡歡說離雨萱並不需要他，早就厭棄了他的時候，他才會毅然離開，然後只在暗處遠遠地看著她。

上一世就算最後萬箭穿心而死，他也沒有任何的怨言，唯一的遺憾便是昏迷得太快，他還沒來得及擦乾她臉上的淚水。

「姐姐。」蕭煜睜大眼睛，目無焦距地盯著離雨萱，離雨萱一愣，自從他們成親后，這麼多年了，蕭煜一直沒有再叫過她「姐姐」了。

「怎麼了？」

「我夢見你在哭，然後我想幫你擦掉眼淚，叫你不要哭，可是我卻抬不起手，也說不出話來......」

「好了，不要說了，只是一個夢而已！」離雨萱迅速地轉過身，不願他見到自己眼中的狼狽。

蕭煜伸出雙臂，緊緊地從後面擁住了她，頭靠在她的頸窩處，呼吸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肌膚上，離雨萱覺得有些癢，正要掙脫時聽見他說：

「雨萱，我們下輩子還在一起好嗎？」

離雨萱聞言怔住了，下一次她會去往另一個世界，為另一個人逆轉人生，那蕭煜呢？他又會在哪？她還能再見到他嗎？

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蕭煜，離雨萱就心痛得無法呼吸，這麼多年了，蕭煜早就成了她戒不掉的習慣。

「系統，下一次，我還能再見到蕭煜嗎？」

「嘀——恭喜宿主完成任務，即將前往下一個世界，請宿主做好準備。」

「等等！」離雨萱大驚，可是系統讓她做好準備只是象徵性地提了一句而已，並沒有真的給她反應的時間。

離雨萱漸漸地失去了意識，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她好像又聽見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從未離開過啊。我怎麼會、捨得離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