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啞妻不好當10
「唉!」望著床上臉色蒼白的女子,時父長嘆一口氣,「你好好休息吧,別想太多了,你還年輕,想要孩子以後還是有機會的。」
女子聞言不甘地咬住下唇,死死地拉著時父的手不放,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老爺,你一定要我的孩子報仇啊!若不是、若不是有人在我的燕窩裡下了毒,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也不至於還沒出生就這樣沒了,嗚嗚……」
「好好好,你先別哭了。」時父安撫道,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我已經吩咐阿福去調查這件事了,一有結果我會立即通知你的,別傷心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時父替她掖了掖被子,搖搖頭帶上門走了出去,他前腳剛離開,床上的女子便狠狠地把枕頭扔在了地上,小心地捂著腹部咬牙切齒:「老妖婆,算你狠,咱們走著瞧!」
「小桃,進來!」
「四姨太,您找我。」應聲進來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穿著一襲淡粉色的衣裳,長相可愛。
「你過來……」四姨太招招手,對著小桃耳語幾句,「聽明白了嗎?」
小桃點點頭,「嗯嗯,四姨太放心,小桃明白了。」
……
寧靜的午後,許靜安正躺在樹蔭下小憩,微暖的陽光透過斑駁的疏影照射到她那張微染風霜的臉上,唇角翹起的弧度說明著她此時的好心情。捏起一顆葡萄放進嘴裡,馨甜的滋味頓時溢滿唇間,紫色的汁液沾了手,有些黏膩,許靜安皺了皺眉,起身擦了擦手指,撇了一眼身側站著的丫鬟,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她怎麼樣了?」
那丫鬟也是個機靈的人,略一思索便知她問的是誰,頓時諂媚地笑了笑,走到她身後替她捏著肩,道:「回夫人,四姨太一直待在自己房間不出來,下人送進去的三餐她也不吃,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的,老爺去看了幾次就煩了,索性由著她哭去了。」
「呵!不過是掉了一個孩子而已,用得著要死要活的嗎?!」許靜安吐了吐葡萄皮,不屑地說道,「還鬧什麼絕食?難不成她還指望老爺會心疼她不成?不過一個妓子而已,她真以為自己是蔣依依呢!」
許靜安聳了聳右肩,眉頭一皺,丫鬟連忙利索地換到右邊捏著,「可不是嗎,她不過就是仗著有一個當探長的義兄而已,可探長算什麼,夫人您的父親還是咱們淮安審判廳的廳長呢!也就夫人您心善,任她在您面前作威作福。」
「行了……」許靜安不咸不淡地打斷她,輕飄飄地睨了她一眼,「拍馬屁的話就不必說了,只要以後……」
「夫人,夫人,夫人不好了!」
「嚷嚷什麼?什麼不好了?」粗狂的男中音震得許靜安耳膜疼,皺著眉頭揉了揉眉心不耐道,「你給說我清楚,什麼不好了?」
「夫人,是許廳長,就是您父親他不好了!」男人長得五大三粗,皮膚黝黑,弓著腰大口喘著粗氣,汗流浹背,濃重的汗臭味撲面而來,熏得一旁的小丫鬟嫌棄地掩住了口鼻,不著痕迹地後退幾步。
「啪!」許靜安甩了男人一耳光,怒容滿面,「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我爹他在縣城待得好好的,他怎麼就不好了?!」
「不是,夫人是真的!老爺他真的不好了!」男人捂著半邊臉頰,很肯定地說道,言語中還帶著些委屈,為了讓許靜安相信自己沒說謊,他還從懷裡掏出一張告示,攤開在她面前,「夫人要是不信,你自己看。」
許靜安很嫌棄那張汗跡斑斑的紙,便沒有接過來,隨意地掃了一眼,剛開始還帶著漫不經心,越往下看眉頭皺得越緊,到最後眉頭皺得都可以夾死蒼蠅了。
「看吧夫人,我沒騙你,你爹他真的不好了!」
「住口!」許靜安眉眼間帶著戾氣,狠狠地拍開那張告示,一屁股坐下,怒道:「誰允許你詛咒我爹的?!不想活了嗎你!我爹他只是昏迷而已,再敢亂說話小心我把你趕出去?!」
輕飄飄的一張紙在風中飄蕩,落在了小丫鬟的腳邊,她好奇地撿起來,默讀了一遍:「……許廳長在回淮安城途中被一夥山匪伏擊,不幸中彈,陷入昏迷,該伙山匪疑似青龍寨……」
「夫人,」丫鬟小心地望一眼許靜安,低聲喚了一聲,許靜安臉色有些蒼白,身體卻站得直直的,陰狠地望向前方,眼裡的恨意好比那即將噴發的熔漿。
小丫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那是——四姨太所在的院子。可是她為什麼要這樣仇恨地看那裡呢?丫鬟心存疑惑,難道大夫人是在懷疑許廳長的事和四姨太有關?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四姨太哪有這麼大本事?!
「夫人,您還好嗎?」小丫鬟小心翼翼地瞄了她一眼,許靜安回過神來,冷笑一聲:「哼,好,我好得很!」
她雖然嘴上說著好,但語氣中的恨意與不甘卻又是如此得明顯,丫鬟一時之間也不敢吭聲了,生怕一不小心觸了她的霉頭,但旁邊的男人顯然沒有她那麼會察言觀色,「那夫人,我們什麼時候回去給老爺奔喪啊?」
小丫鬟聞言白了他一眼,內心暗暗無語,要不是他是夫人從娘家帶過來的下人,對她又忠心耿耿,以他這腦子,夫人估計會恨不得分分鐘把它擰下來當夜壺使。
「小桃,你先下去!」
本以為大夫人會大發雷霆,可沒想到她這次竟然沒生氣,而是打發她走,小桃有些好奇,但還是福了福身轉身離開了。
出了院門后,隔著牆角還能聽見大夫人和那男人的談話,小桃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隱隱約約聽見他們在說青龍寨、小賤人、四姨太、還有探長什麼的,而後便是一片沉寂,院里的人停止了交談。「噠噠」的腳步聲傳來,小桃連忙躲到了一旁的花叢里,等他們走了才離去。
……
許靜安的父親終究還是沒能搶救過來,才回到淮安城不到半天就去世了,等許靜安帶著丈夫孩子趕到時,許家大門上已經掛滿了白布,整個府上哀嚎聲不斷。
這事對許靜安來說是個大的打擊,她當場就痛哭出聲,和老母親迅速抱成了一團。忍著悲痛和哥哥嫂嫂送走父親后,許靜安心神俱疲,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讓她有些應付不過來。
「咯吱。」
門開了,有人進來了,許靜安抬眼望去,是時光,她的丈夫。
「夫人,人死不能復生,岳父大人他走得很安祥,你也別太傷心了。」時父站在門口勸慰她道,神色卻很淡。
許靜安擠出一個笑容,「嗯,我知道了。老爺不進來坐嗎?」
「不了,」時父拒絕道,「出來也有好些天了,我有些不放心家裡,就先回去了。至於你和時霖就再待上一陣子吧,畢竟岳父剛過世,岳母大人也需要人陪。」
許靜安聞言臉色僵了僵,強壓下心裡的怒火,「老爺這麼急著回去可是擔心四姨太?」
時父點點頭,「嗯,前些日子她沒了孩子一直想不開,我怕她又會做什麼傻事,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老爺還真是——寵愛四姨太啊!」許靜安勾了勾唇,笑得意味深長,「不過也是,畢竟她和依依長得那麼像。」
時父臉色沉了沉,手不自覺地一緊,冷漠地睨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帶上門走了。
可是很多時候沉默往往比謾罵更加刺痛人心,許靜安盯著那扇緊閉的門,聽著屋外越走越遠的腳步聲紅了眼。不過是幾根小小的木頭製成的破門而已,她卻感覺這扇門把她和時光隔絕在了兩個不同的世界,任她怎麼努力也走不到他身邊。而時光,他無論如何也不會主動進入她的世界的。
「前有不知廉恥的蔣依依,後有一個山賊窩裡出來的風塵女子,時光啊時光,你的眼光永遠都是那麼與眾不同嗎?」許靜安掐著手心嗤笑道,只是不知道是真的在嘲笑時光還是嘲笑她自己。
掌心傳來刺痛感,許靜安低下頭面無表情地擦去血跡,望著手帕上殷紅的血漬,她不禁想起了一個人,一個讓她恨之入骨的女人——蔣依依。
她和蔣依依也曾有過一段美好的回憶,她們也曾是無話不說的好姐妹。她們曾經相約一起游南湖,逛北陽(淮安四大美景之二),還幻想過將來她們的孩子出生后若是異性便撮合他們在一起,若是同性便結為異姓兄弟或姐妹,只可惜——她背叛了她!許靜安恨恨地咬舌,每每想到這一點她都恨不得把蔣依依的屍體從棺材里拖出來再痛打十幾遍。
許靜安和蔣依依算是青梅,倆人從小一起在淮安城長大,許靜安性子文靜,蔣依依則活潑好動,像個假小子一樣。兩人相處之時多是許靜安照顧蔣依依多一點,若是沒有遇上時光,她們估計會是一對好姐妹,只可惜一遇時光誤終身,她們倆個人都栽在了他身上。
一次邂逅,許靜安對時光一見鍾情,但她又羞於表達,飽受相思之苦的許靜安便想到了托蔣依依幫忙,可是蔣依依早在她之前就認識了時光,並且他們倆人還互有好感。
起初她也猶豫過,但是許靜安畢竟是她的好姐妹,而且她知道以許靜安那樣的性子,能做出主動示愛的舉動就說明她是真的很愛那個男人,所以蔣依依決定成全她和時光。
可是感情根本就不是什麼想讓就可以讓出去的東西。在當時,她所謂的成全同時傷害了兩個人,導致後面他們三個互相折磨傷害,他們之間的仇恨也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直至蔣依依身死這仇恨都還沒能徹底化解。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許靜安自嘲地一笑,喃喃自語:「我現在已經不會再祈求你的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