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西疆鎮守使向大成率三萬親兵秘密進京。進京第一件事,直撲朔方大營,奪了中軍大帳,斬了掌兵統領,這才亮出了皇帝聖旨,接管了兵權。
然後馬不停蹄,入城覲見皇帝。
批甲執銳的西疆軍已經到了帝闕之外了,寧王才得到消息。
彼時他剛剛在皇帝膝下演了一場父慈子孝的好戲,話里話外哄著皇帝立他為太子,皇帝看起來也沒什麼反對的意思。他心中暢快得意無比。
然而便在此時,於帝闕朱門外,迎面碰上向大成。
寧王上一次見向大成,算算總也隔了近十年了。十年前,他還是個小少年,向大成是威名赫赫的守邊大將。十年之後,他已是權傾朝野的寧王,而向大成一直寂寂守著西疆那荒蕪之地,聲名逐漸被京城遺忘。而今一見,這十年的光陰似乎沒有在向大成身上留下任何一點痕迹。他的身形一如記憶中魁梧英挺,他的面容依舊肅色凝煞,似乎這天地間沒有什麼能讓他開顏。
「將軍何時進京的?」寧王還沒反應過來。
「此時。」向大成步履帶風,與他擦肩而過,甚至不曾停下來與他見禮。
宮門之內楊義帶著一隊小黃門急匆匆迎了出來:「將軍一路辛苦!陛下等候將軍多時了!」
向大成這才停了停,拱手道:「臣不勝惶恐。」
「等等,楊義,這是怎麼回事?陛下召見向將軍這回子事,本王怎不知道?」寧王急急過來問楊義。
「看殿下這話說的。」楊義笑眯眯道:「陛下想召誰便召誰,豈是殿下可以過問的。陛下還有一道旨意與殿下,這些時日殿下日夜侍候陛下委實辛苦,便回府中好好修身養性去吧,無召便不需出來了。」
寧王面色大變。這,這怕不是自己哄了父皇,而是父皇哄了他!正在此時有他府中報信人馬到來,寧王一見他們神色,便知許是大勢已去。
「來人,送寧王回府!」楊義一聲令下,向大成身後的親衛圍住了寧王。
「不,父皇,父皇為何如此對待兒臣,兒臣對父皇的一片赤子之心蒼天可鑒啊!!」寧王最後還試圖挽救一下。
向大成看都不看他,只示意楊義速速帶路。
皇帝在寢宮之中召見了他。
經過這一番折騰,皇帝又蒼老了許多,宿疾也愈發重了,躺在床上幾乎無法起身。「向卿,幸虧有你!」皇帝握了向大成的手老淚長流:「朕那些混賬兒子們,早知今日,合該一生下來就摔死在地上!」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向大成淡淡地道:「而今朔方大營已落入臣的掌控中——臣的三萬精兵,便是再來兩個朔方大營也是不怕的。這京城內外,按說該固若金湯。唯有一事……」
「是何事?愛卿不必有顧慮。快說!」皇帝忙道。
「三皇子殿下如今何在?」向大成鄭重問到。
皇帝神色僵了一下:「也不瞞愛卿了。老三他在北疆坐大,對朕日益不恭,朕欲解了他兵權,他竟抗旨不尊逃出宮去,如今還下落不明。不過,他逃離之時,身負重傷,想來,也不能夠再興什麼風浪了。朕也派了賀元盛去接管北疆軍,他是個可靠的……」
「陛下此言謬矣!」向大成打斷皇帝的話道:「臣來之前有聽聞,北疆大軍人心安定,無一絲亂象。這絕非賀元盛能夠做到。臣揣度,怕是三殿下仍然牢牢掌握北疆軍,並於暗中覬覦大位!」
「自己兒子信不過,巴巴地把身家性命託付給一個外人。」得到向大成覲見、寧王被軟禁這消息,傅晏意興闌珊地嘆口氣:這等爾虞我詐,真不如在戰場殺敵來的爽快。
意興闌珊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他現在有別的事兒占著心房。
「你說,我該如何向囡囡表明真實身份,可以不嚇著她,也不讓她生氣?」傅晏已經絞盡腦汁想了許久,始終想不到一個十全的法子,只好與玄初商議。
殿下這凈想好事兒。「甚難。」玄初沉默了一會兒道。
「你看苦肉計可不可行?製造個機會,我再救她一回,當著她面讓人給砍個幾刀,然後再順理成章地讓她發現我真實身份,這樣她就肯定不忍心生氣了。」傅晏捏著下巴道。
玄初冷漠地望著他:「讓人給砍個幾刀?殿下置屬下這第一暗衛的顏面於何地?屬下跟隨王先生去撞死在先帝牌位好了……」
「行行行,哪兒來這麼多話?玄初你越來越啰嗦了。」傅晏憂愁的不行:「真是把孤憋屈死了。」
他極躁動不安地在屋中來回踱步一會兒,又對玄初道:「算了,先不管這個了。你明天來告訴囡囡,後天我和她一起去摘星台。」
玄初默默地拿了虞家的銅鏡置於傅晏面前。
「什麼意思?」傅晏不解道。
「殿下請看看自己的模樣。」玄初道:「殿下這般懷春發情的模樣,委實稀罕,所以也請殿下多看看,以茲紀念。」
「去你的!」傅晏一拳過去,和玄初打鬧起來。
「玄初,你若是有心儀的女子,你一定要和我說。我知道你們暗衛的規矩,婚嫁由不了自己。可是玄初你不一樣,我必會成全你的。」過後傅晏與玄初說。
「多謝殿下。」玄初謝道。
「這有酉時了吧?囡囡怎麼還不回來?去宏化侯府拜個年需要拜這一整天?」傅晏又躁動起來。
「才申時中呢。」玄初答道。
「沒給宏化候府為難吧……要不,要不我們悄悄潛進宏化候府瞧瞧她去?」傅晏抓耳撓腮道。
這整天從早瞧到晚還瞧不夠么?「時候也差不多了,且別我們去了她們回來,路上錯過,殿下且再等等吧。」玄初勸道。
好在不多時外面當真傳來虞楠裳與蘇子回來的動靜。
傅晏立刻變得眉飛色舞,忙躺進被子里,又斂了斂神色,裝出病弱模樣。
一會兒虞楠裳和蘇子就進來了:「我們回來了。」
「回來啦。」傅晏忙向她伸出手去:「外面這麼大雪,一定凍著了吧?快上來暖和下。」
虞楠裳把手放進他掌心,在他身邊坐下:「外祖母家的馬車一直送到巷子口,怎麼會凍著。倒是你,我臨走時拜託了林大娘,她有來過照顧你嗎?可吃飯喝葯了嗎?」
「有有有。」傅晏一連聲地回答。
「身體怎樣?有沒有好一點?」虞楠裳又問。
傅晏咳嗽一聲:「這倒似乎沒有,還是老樣子……」
「見你臉色倒是紅潤許多。」虞楠裳道。
「我倒是覺著有點頭疼。」傅晏皺眉道。
「啊,難不成又患了風寒?也沒讓你凍著啊……」想起之前他那次嚴重的風寒,虞楠裳頓時緊張起來。她伸手摸摸傅晏的額頭:「沒發熱啊。」
「沒有嗎?」傅晏一探頭,額頭貼住了虞楠裳額頭。「沒有嗎?」他蹭一蹭,又追問。
「好像略微有點……」虞楠裳不確定了:「那去熬藥給你吃。」
傅晏現在喝葯是喝傷著了:「不用熬藥了,就煮個薑湯吧,左右只是略微有點。」
「嗯,也好。」虞楠裳應一句,叫蘇子去煮薑湯,然後又把從侯府帶回來的禮物給傅晏看:「這是外祖母送的首飾,這是大舅母送的衣料……」
「他們沒問起先生為何沒與你同去?」傅晏問。
「問了,我只含混道爹爹有事外出了。他們愁自己的事兒還愁不過來,哪有心思理會這些事。」虞楠裳答道。又和傅晏解釋道:「他們府里的大姐姐,也就是原來的康王妃,自康王倒了后,一直給圈禁在王府里,這許多天了一面也沒得見。好不容易通過櫞哥兒搭上了寧王保住了閤府平安吧,又聽他們說寧王也要倒了。現在得勢的大將軍向大成,是和侯府有過過節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度過這關呢。」
「能的,你放心,一定能的。」傅晏安慰她。
「嗯嗯。」虞楠裳點點頭,又思及一事,忍不住笑了:「不過倒還顧得上說我的親事。」
「怎麼了?說你什麼了?」傅晏忙問。
「原是二舅母先問起的,說之前聽說在和新科狀元崔華宇議親,怎麼現在狀元公成了福笙郡主的郡馬爺了。」虞楠裳說道。
康王死後,平城公主貶為庶人,准駙馬崔華宇立刻舍了公主而去,另與福笙郡主締結婚約,依舊為出使晉原的主使。過了元宵,就要啟程北去了。這事兒傅晏是知道的,卻沒想到事到如今還有人拿這事兒諷虞楠裳。「那你如何應答?」他聲音中便隱隱帶了怒氣。
「我就說我看不上他啊。」虞楠裳挑挑眉,雲淡風輕地道:「說我爹爹另為我看了好兒郎啊。他本領高強,義薄雲天!」
「啊,你是這麼跟他們說你傅哥哥的?」傅晏喜上眉梢。
「可惡他們只在意傅哥哥什麼出身,何處高就。」虞楠裳托腮道:「我就告訴他們只是一介平民,並沒什麼好出身,好前程,唯有好人品。然後他們就一個勁兒地嘆氣,說爹爹耽誤我,說我可憐。二表姐更牙尖嘴利,說我也只配這樣的。唉,他們這種人家,總是這樣下眼看人,也拿他們沒辦法。」
傅晏就覺著自己的囡囡給受了委屈。「你放心,總有一天,你傅哥哥會讓他們把這些話都吞回去。」他沉沉道。
「嗯嗯!」顯然虞楠裳很愛聽這話:「其實我也不在意他們的話的,我知道傅哥哥好就是了。」說著她又伏傅晏身上一陣笑。
傅晏給她笑的心都酥了,又始終覺著她受了委屈需要安慰。於是尋了間隙趕緊召了玄初來:「不等後天了,你馬上去敲門,就說明天,明天我和她去摘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