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然而傅晏聽了卻肅殺了臉色。
關於向大成的傳言,以及他與傅家的往日糾葛,消息靈通的他一清二楚。
於是到得第三天上,一大清早他就哎喲哎喲叫了起來。
「頭暈,腹痛,格外的難受。」他有氣沒力地跟虞楠裳講。
「這是怎麼了,昨晚還好好的。」虞楠裳握著他的手,撫摸著他的臉,一臉的焦慮:「你且忍耐下,我親自去請下爹爹的朋友胡叔叔,他是太醫院院正,醫術好的不得了呢!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宮裡當值……」
「我不要!」然而傅晏一口拒絕:「我,我不想見外人!雖是難受,但沒覺著添什麼新的病狀,只不過是原來癥狀加重了而已,把原來的葯煎來吃就好……」
「可是你這樣難受,我也跟著難受,還是乘早看看大夫才能安心。」虞楠裳道。
「我說了不用就不用。」傅晏拉著她的手放自己額頭上:「只要囡囡你幫我捏一捏頭,你幫我捏一捏頭可好?」
「哦哦。」虞楠裳伸展纖纖十指在他頭上額上用力揉捏按壓:「呀,阿晏你骨頭好硬啊……可有舒服一點?」
「還好……」傅晏微閉著眼輕喘著氣道。
「那,要不我再給你刮個痧如何?你把衣服解了,我給你背上刮刮痧。」虞楠裳又道。
傅晏猛地睜眼看她一眼:「不要……我感覺身上好冷……」
「啊?冷啊?」虞楠裳伸手到他身上隔著衣服試了試:「不冷啊,很熱啊……」
「可我就是覺著冷啊!」傅晏越說越裝出副瑟瑟發抖的模樣。
「該不是發了瘧疾吧?」虞楠裳驚道:「這可要緊,還是請胡叔叔來給你看看吧。」
「呃,突然又感覺身上也不是那麼冷,主要是心涼,心裡凄冷難受......」傅晏又呻/吟。
「是不是這大節下的,你想你的親人了?」虞楠裳善解人意地問。
「唉,」傅晏就坡下驢,愈發凄慘地道:「沒錯,想想我的過往,沒人疼沒人愛,像個物什一般被算計被買賣,真是讓人心傷難禁呢!」
「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呀,你現在有我和爹爹呀。」虞楠裳說著俯身抱住他:「好了,我抱抱,不難過了,不要想那些了。」
傅晏一把摟緊了她:「再多抱一會兒,抱著你我才覺著不冷。」
「好,那我陪你躺一會兒好了。」虞楠裳果真掀開被子躺到了他身邊,任由他雙手摟住。還伸手拍拍他後背。
傅晏嘴角一翹又趕忙壓住。
「可姐姐,今天不是要跟侯府出去嗎,現在要理妝了呀。」蘇子提醒她。
傅晏立刻抱緊了虞楠裳:「可不可以不出去,我今天實在想囡囡陪啊!」
「可是已經應承了侯府……」虞楠裳有點作難。
「我從沒請求過你什麼。」傅晏擰巴了眉眼可憐巴巴地道:「就今天,就今天好不好?我真的好難受,好難受……」
虞楠裳忙又撫摸他肩背:「好了好了不難受了,好吧,一會兒他們人來我和他們說我不去了。」
傅晏這才安定一點。然而嘴裡兀自嘟囔著:「真的好難受,好難受……」並低頭把頭臉往虞楠裳胸前湊。
過了一會兒,侯府的人到了。虞楠裳當真起身去告訴接人的嬤嬤她不去了,豈料那嬤嬤道:「二夫人親自來接表姑娘了,就在外面馬車上。二夫人特特跑這一趟,這是對錶姑娘的看重。表姑娘當真要為著個姨娘拂了二夫人顏面嗎?」
「啊,二舅母怎會親自來?這……」虞楠裳猶豫不決。
那嬤嬤跟一起來的丫鬟遞個顏色,兩人上前一邊一個扶住了虞楠裳:「好姑娘,走吧,這種事兒旁人求都求不來呢!」竟一陣風般推拉著虞楠裳去了。
炕上的傅晏聽見動靜嗖地坐了起來,握拳重重捶了一下。
「咦,姨娘,你不是難受嗎?」蘇子進來看到了問。
「哦,是難受。」傅晏敷衍她一句。幸好,英明神武的孤還安排有后招……
「宏化侯府可曾安排妥當?」他打發開蘇子,問玄初。
「已安排妥當,消息已傳到世子馮檀耳中。」玄初答道。
虞楠裳給婆子丫鬟推上了車,打眼一看,果真他二舅母端端正正坐在裡面。「二舅母,您怎麼親自來了?」她問。
侯府二夫人笑著把虞楠裳拉到身邊坐下:「我帶著你直接過去將軍府,也免了再去侯府這一趟折騰。」
「祖母,大舅母三舅母和姐妹們也都去的吧?」虞楠裳狐疑道。
「都去的都去的。」二夫人拿手絹捂一捂慌張的面容,掩飾道:「這次將軍府壽宴,京中有頭面的人家都會去。想著帶著你去見見人,於你的婚事也大有裨益——說不定就讓哪位夫人看中了呢?」
虞楠裳一聽趕緊搖頭:「二舅母,都跟你講過了,我的婚事爹爹已經有了計較。」
「那去這樣大場面走動下總也沒壞處。」二夫人搪塞過這一節,又上下打量虞楠裳:「怎還穿著家常衣服?頭也沒好好梳梳,妝也不理,這哪裡是去人家家裡做客的道理?」
「我還沒來得及,要不我先回去整理下……」虞楠裳答道。
「不必了。」二夫人從身邊拿過一個包袱:「我就揣度著你平常穿衣服素凈,去今兒個這場合怕是不大相宜,所以提前給你準備了衣服頭面。現下正好換上。來,換上,舅母幫你。」
舅母今兒這是怎麼了?她素來清高,不太搭理人的呀……虞楠裳心裡犯嘀咕。然而畢竟長者賜不可辭,她只好依言換上二夫人給她準備的衣飾。
衣服首飾都是極精緻的。尤其那套衣服,用的是織金蜀錦,軟紅的顏色在空氣中散發著煙霞般的光芒。光說這料子,一尺不下百金,還是有市無價的。虞楠裳知道,二夫人沒什麼嫁妝,二房現在官職爵位盡失,按說手頭該不寬裕,如何這般大方,給她置辦這麼好的東西?
二夫人猶嫌不足,竟又扮出一個妝匣來:「來,讓舅母來給你畫個妝容,舅母年輕時這妝容畫的極好的,連你母親都跟我學呢!」
虞楠裳倒靜下心來,任她施為,且等著看她意欲何為。
二夫人這理妝功力的確非同凡響。虞楠裳看著銅鏡中,自己的臉慢慢在她手中變了個樣。傳承自她父親的那一脈風流不羈給淡化了,而格外突出了她那在外人面前刻意隱藏的華貴嬌美——她知道這是她母親留在她身上的痕迹。
「看看,舅母是不是把你調理的更出色了?」二夫人邊說著邊在虞楠裳鬢邊插上了一隻足有尺余長的三股珍珠流蘇。
虞楠裳方要回答,便在此時車馬停下了。僕婦在外面回稟:「已是到了將軍府外面街上。恰巧將軍入宮覲見歸來,儀仗在前面經過,我們的車馬需暫等一等。」
「啊,是嗎」二夫人喜上眉梢:「左右這裡離將軍府也不遠了,我們便下車走兩步罷。」說著拉住虞楠裳就欲往外走的樣子。
虞楠裳此時心中疑惑已明了了個**分。她伸手按住她:「舅母覺著我這樣好看嗎?」
「好看,極好看的,這京城裡,再沒哪個姑娘能比囡囡更好看。」二夫人這話倒說的真心實意的。
「極好看嗎?舅母喜歡看嗎?」虞楠裳眼波流淌,給這妝容襯托的風情無限,然而眉宇間卻凝了寒霜:「舅母看多了,就不怕夜晚故人入夢嗎?」
二夫人原就蒼白的面容頓時變的灰敗:「什、什麼,你說什麼……」
「我是說,我的父母,那是何等驚艷絕倫的人物,他們的女兒,也是你能算計的!」虞楠裳冷冷地說。她固然未曾養在高門,然而卻天生一派大氣,此時語帶肅殺,那氣場竟逼的二夫人頹然癱倒。
虞楠裳既然看破了她的用心,便一時一刻都不想再見她。她起身下車,然而二夫人又掙扎著撲過來拉住了她。「好囡囡,舅母知道你們家人都聰明,既是被你看出來了,舅母便直說了吧。」她哆哆嗦嗦道:「舅母求求你救救你大姐姐!你大姐姐沒出閣的時候拿你是最好了,現如今她落難,唯有你能救她!」
虞楠裳垂了眉目不言語。二夫人以為把她說動了,乾脆把計劃和盤托出:「現在的大司馬大將軍向大成,想當年與你母親情意深重。現如今,你道他面前撒個嬌問個好,請他念著舊情,在陛下面前給咱們說個情,把你大姐姐放回家來,好不好?舅母求你了!」
虞楠裳捏捏太陽穴。「撒個嬌問個好?二舅母可真會避重就輕。大姐姐今時今地之處境,我不是不替她難過,不是不想為她做點什麼。然而若說讓我這麼個表親為了她搭上自己一輩子,舅母恕罪,我沒那等大慈大悲之心。說到底,這是她自己和你們這當父母的選擇的路。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享受了這一路的榮華富貴,便也合該承擔這路上的風險與磨難,別人替代不來。」語畢,自顧自跳下車,喝退周圍僕婦的阻攔,急步離去。
然便在此時,向大成騎著高頭大馬,在親衛的簇擁下經過了她身後的路口。
眼角餘光掃過一抹紅色,向大成勒了勒馬,轉了轉眸。
頓時如遭雷擊。
視線中的佳人,織金紅裙曳地,珍珠流蘇曳鬢,背對著自己行走於雪中……這情形,恰和記憶中某個片段重合。
向大成不由自主地調轉馬頭。
亦在此時,一陣急速的馬蹄聲響起,一騎從大街另一邊本來,瞬間到了虞楠裳面前。
「檀哥哥,你也來赴將軍府壽宴?」虞楠裳抬頭一看,正是宏化候府世子,表哥馮檀。
馮檀也不說話,俯身一把把虞楠裳拉上馬,控馬急急離開。
事發突然,向大成到底沒看到那女子面容。
部屬見他久久望著馮檀離去背影,便揣度著上前回道:「那是宏化候府世子馮檀。」
「宏化侯府?」向大成久經沙場,喜怒不形於色,只是那遠望的雙眸,急劇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