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 71 章
「剛得到了新消息,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殿下想先聽哪個?」這一日深更半夜,玄初突然向傅晏稟報。
「好消息。」一邊的虞楠裳搶先道。
「軍中接應我們的人馬上就要到了,約莫據此只剩下兩日路程。」玄初答道。
「啊,就是說我們安全了,再不用這麼提心弔膽了?」虞楠裳歡喜不已。
「那壞消息呢?」傅晏問。
玄初面無表情,但眉毛微微一挑:「帶隊的是虞先生。」
「啊?!」傅晏頓時緊張起來。
虞楠裳先是歡喜,繼而也有點小小害怕的樣子:「我爹爹來了啊......」
「囡囡,你爹他定是棒打鴛鴦來的吧。」傅晏不安地道:「他一直都不想你嫁我,他原是叫我把你當妹妹看顧來著......」
「不會的,爹爹,爹爹他也就是嘴上凶......」虞楠裳說是這樣說,聲音卻是畏懼的很:「不管怎樣,反正,反正我就是要嫁你的,他要不許,我就一頭撞死好了!」
傅晏心中大定。她如此堅定,自己還有何可懼的。正要表揚她一下,卻聽她又話音一轉:「呃,不好,這樣不好。爹爹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我還沒反哺他老人家分毫,就這樣傷他的心,實在是太不孝了。不能這樣做。我還是,還是做老姑娘吧,如果爹爹不讓我嫁你,我就誰也不嫁,老死在家裡好了!」
傅晏簡直要被她逗笑了:「什麼做老姑娘,你一定要嫁我的!總之你要站在我這一邊,萬不能叫你爹三言兩語動搖了心思,明白了嗎!」
第二日他們起個大早,往約好的匯合之處而去。
傍晚時分他們到一座繁華的小城,從後門進了一座精緻的宅院。宅院里燈火通明,隱隱傳來笙歌檀板與男女嬉笑之聲。虞楠裳更察覺到空氣中濃濃的久違的脂粉味兒。她好奇地四下張望。傅晏見狀把她的帽兜狠狠一拉,遮住她半個臉:「好好走路,別亂看!」
什麼都看不見了,如何好好走路。虞楠裳心裡嘀咕著。
一時來到一座僻靜小院。正房裡早已擺好洗漱之物與一桌精緻飯食。傅晏知道這一天馬不停蹄的趕路虞楠裳早累了,便對她道:「快用些東西歇了吧,睡一覺明天起來就能見到你爹爹了。」
「真的啊?」虞楠裳叫他這麼一說困累倒去了一大半。
把虞楠裳安頓下后,傅晏先不歇息,而是走出屋去。玄初悄無聲息地出現:「殿下,這裡有些不對勁。發現了幾個武功極高強的人隱匿在暗中行動。但屬下還不敢斷定就是向大成的人。其行事風格,倒是更像屬下這種暗衛,其水準也不在屬下之下。」
「哦?這小地方,如何會有你這般水準的暗衛。可發現了他們的主人?」傅晏問。
「他們非常警覺,屬下探查不到。」玄初答道。
「加強警戒,不要冒然輕進。」傅晏道。
玄初方待答話,突然就變了面色。他迅速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倒出裡面藥丸往傅晏嘴裡塞去。傅晏還沒反應過來,剛要詢問,突然感到腹中一陣絞痛。
兩個人同時癱倒於地。藥丸已經吃了,可是似乎一點用沒有。
他們中毒了!傅晏與玄初對視一眼:來到這裡之後,他們並沒有因為是自己的地方就放鬆警惕,所有的飲食都鑒了毒才入口。到底是哪裡出了疏漏?
腳步聲響起,一個斯斯文文的清秀男子帶著人出現在院門口。這人名劉覺,是此處的主人,也是他們的暗樁。剛才就是他引著他們到了這裡。而現在,他的神態仍然恭謹和順,但身上卻沾滿血,他身後的人,手上更是拿著幾個血淋淋的腦袋——那是其他的幾個侍衛......
傅晏目滋欲裂:「劉覺,你敢背叛!」
「殿下好走。」劉覺拱拱手,緩步向他們行來。
玄初掙扎著護於傅晏身前,但他口中已然溢出鮮血,渾身失力。這毒好厲害!「劉覺,我不相信你會背叛,我們,一起走到今天,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你一定是有苦衷的是不是,是不是!」
「也沒什麼苦衷,也許就是不想活了,卻又覺著黃泉路上太寂寞。」劉覺歪歪頭,抬起手中的劍,卻先不管玄初,而是架到了傅晏脖子上:「就想拖著你們一塊兒死。」說著劍就揮了起來。
傅晏從沒感覺道距離死亡如此之近。
千鈞一髮之際,啪的一聲,劉覺的劍歪開了。一朵花苞掉落地上,散作無數細絲。剛剛就是這花苞,打中了劉覺的劍。隨即一個元氣十足的年輕男子聲音響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謀財害命,行兇傷人,這裡原來是座黑店啊!」
劉覺顯然大吃了一驚。然而他並不理會來者,反是更加兇猛地刺向傅晏——取了他的命最要緊!
一道亮光閃過,劉覺的劍又被打開了。隨著劍一起飛出去的,還有他的手。他的半條胳膊,已被齊刷刷地切斷了。
劉覺捂著胳膊哀嚎後退,因劇痛而模糊的視野里,晃動著一個突然出現的藍色身影。
傅晏也在努力看這人。「楚巒,是你小子!」他大喜道:「看這花花草草的扭捏勁兒,我就知道是你們家的人。」
來人向傅晏一抱拳:「晏殿下,久違了。」說著也不多廢話,從懷中掏出一物,塞到傅晏嘴中:「這是我家的丹藥,一般的毒都能解。」
傅晏只覺著一股清香入口即化,流入五腑六臟之中,頓時腹中劇痛減輕了。不多時,有感覺身上力氣也恢復了些許,便急匆匆一躍而起,沖入屋中。
屋子裡,虞楠裳正在慌亂的著衣,她是被剛才劉覺的那身慘叫驚醒的。「是追兵又趕來了嗎?」她見傅晏進來,忙問他。
「你沒事兒嗎?」傅晏看她面色如常,又是驚訝又是安心。
「沒事兒啊,你怎麼了?你流血了!」虞楠裳看到傅晏唇邊流出鮮血,忙拿手帕給他擦拭。
「我也沒事了。」傅晏緊緊拉著她的手,走出去。
外面滿院子的血,那楚巒正如猛虎撲食般一劍一個把他們砍倒。虞楠裳逃亡的這些日子裡看慣廝殺,此時見此景也不過稍稍驚慌而已。
玄初正跪倒在幾個被砍殺的侍衛頭顱前,垂頭看著。傅晏走過去,亦單膝跪倒,不言不語。虞楠裳跟過去看清了,雙目圓瞪,差點尖叫出聲。她忙捂住自己的嘴,眼淚卻是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
「你即在此,想來大師兄也在?」許久,傅晏站起來,問楚巒。
「是,君侯在此。」楚巒答道。又道:「不過咱們可不是見死不救啊,咱們發現的時候晚了一步。」
「多謝。」傅晏現在心情很壞,不想多說話。但是得知他大師兄在此,又振奮起一點精神:「帶我去見大師兄吧。」
「好,請隨我來。」楚巒引路。傅晏看看虞楠裳,不放心把她一人留下,便牽了她的手,一起去。
「我大師兄是晉陽侯方錦繡。」邊走他邊小聲與虞楠裳道:「這個人,你應該聽說過吧?」
沉浸在悲傷中的虞楠裳因這個名字而回過了神:「嗯嗯嗯,聽過的,自然聽過的,他是你師兄?你好厲害啊!」
傅晏輕笑一聲:「你不要被他的威名嚇到。他這個人其實......怎麼說呢,一會兒你少搭理他就是了。」
「啊?」虞楠裳不明白他意思。
走過曲曲折折的庭院,走進一座精緻的小樓。小樓飾以軟紅千丈,間雜繁花似錦。裡面的歌舞依舊喧囂,歡樂的紅男綠女們沒有人察覺離他們不遠處發生的血案。走到樓的最高層,喧囂略遠,而鏗鏘的琵琶聲清晰起來。循著琵琶聲而去,走進一間屋子。
一進屋子,便見迎面榻上一個白衣女子正抱著琵琶錯雜彈。她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樂聲里,半眼也不看進來的眾人。眾人卻被她的容色吸引住:她正當錦年,肌膚細膩雪白如最好的瓷器,眉眼姣好而清冷。配上那一襲白衣,恍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而懷中的琵琶卻是鑲螺攢珠,綺麗無比,倒更襯這女子的素雅。
縱然虞楠裳自己姿容出眾,卻也看著這人挪不開了眼睛。
「喲,好一個小美人兒!」卻聽一個低啞聲音從一旁傳來。
虞楠裳聞聲轉頭,便見一旁的珠簾被一柄素扇撥開。露出一點藍裳,隨即是一雙晶瑩冰冷的眼睛。虞楠裳不由自主地屏了屏氣:剛還覺著這白衣女子清冷,可是在這雙眼睛面前,猶如白露之與大雪......被這眼睛盯著,虞楠裳只覺遍體生寒,下意識地就往傅晏身後躲去。
傅晏亦上前一步,把虞楠裳牢牢擋住:「別來無恙,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