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韶華亦逝

第八十三章·韶華亦逝

今日儀郡王府門庭若市,前來登門拜喜的人數不勝數,要知道,儀郡王可是救駕有功之臣,以後要仰仗他的地方多了去了,就連一向與他不對付的大臣,今日亦前來道喜,好不熱鬧。

儀郡王府門內,貴妃款款端坐在內院明間,府內侍婢盡心招待著貴身尊體的貴妃。

「皇上去了多久了?」貴妃意興闌珊道。

「兩個時辰了。」穆霜道。

「怎地這麼久?」

「今日是儀郡王大喜之日,皇上向來與儀郡王對秉性,許是一時忘了時辰了。」

「穆霜,不知怎地,本宮今日心裡總也慌慌的,像食用了失心丸一樣。」貴妃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穆霜卻是知道貴妃在擔心什麼,便隱晦道:「娘娘不必憂心,身陷囹圄的困獸,翻不起什麼浪來。」

貴妃沒有言語,只拾起茶盞,輕抿了一小口,怔怔地望著軒窗上貼著的喜字。

前院永璇一杯接一杯的與來賓暢飲著,小犇子跟著身後,眉頭緊鎖,擔心永璇身子會吃不消。

席間諸人一直唱和著,「恭喜儀郡王,賀喜儀郡王。」紛紛舉起舉杯,欲與永璇對飲。

永璇也不掃興,亦一個勁兒的舉杯,口中振振有詞道:「來,再來。」隨即便是爽快的「咕嚕咕嚕」一干到底。

「厄!」烈酒嗆得永璇喉嚨甜辣難忍,禁不住一聲咳出聲來,卻仍舊錶現的沒有大礙。

每每這時,諸人皆轟然叫好,拍手言歡。

正鼓噪間,皇上悄默的找了個僻靜之地坐了下來,順手將席桌上的酒壺拿起,亦「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永璇隱晦一掃,見皇上已經歸位,臉色卻是不好,本就酸楚不堪的心更添幾分心煩意亂。

幾番迂迴,永璇終究行至皇上身前,諸人見是皇上,登時皆噤若蟬鳴,疑惑著皇上什麼時候來的?他們竟渾然不知,一個個開始擔心自己剛剛的失態,恐引起皇上的不滿。

皇上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出現使他們不能盡興,便道:「朕早就想到你們會因朕不能盡興,所以便只尋了個僻靜之處。」

「微臣見駕來遲,請皇上恕罪。」諸人皆屈膝跪下,齊聲行禮道。

「罷了罷了,皆起身吧。」皇上道。

諸人皆款款起身,一一落座。

靜謐間卻聽皇上打趣道:「儀郡王,這便是你的不對了。朕本想在你這儀郡王府多坐一會兒的,沾沾喜氣,可是看這樣式,朕便先行一步了。」

「微臣恕罪。」儀郡王頷首道,抬眸一掃卻是可從皇上臉上捕捉到了一絲極為隱沒的哀漠。

「儀郡王新婚之際,朕願你們夫妻二人白頭到老,永結同心。」皇上拾起手邊酒杯與儀郡王手中酒杯相碰,隨即兩人便同時一飲而盡。

「朕這便回宮了,出來好一陣了,眾愛卿盡興。」皇上邊說便放下酒杯,拍了拍永璇的肩膀,便向後院行去。

諸人皆起身頷首道:「恭送皇上。」

許是皇上的出現打散了剛剛活躍的氣氛,或許是諸人皆有退意,皇上離開沒多久,諸人便皆告辭了。

十餘席空空如也,永璇醉卧在堂上,寬大的門牙緊緊地咬著沒有血色的嘴唇,悲痛使他的五官擰成了一團,心如深壑般,欲填卻更缺。

此時靜坐在儀郡王府廊下的殷辰煜,渾然不覺寒風呼咽而過,任由寒風扑打在臉上,身上,只時不時微微煽動幾下,打落從房檐上飄落在肩膀上的雪片子,便再無它。

察覺到鼓噪繁聲的前院沒了聲響,便疾步向堂上行去,一進正殿明間,便見儀郡王醉生夢死一般的斜卧在席桌上,好似用盡氣力一般的繃緊著身子,眼眸通紅微潮,表情異常悲傷。

殷辰煜不知,明明是大喜之日,儀郡王有何可悲?倒是自己,才是那個最為可悲的人。

「王爺,奴才扶您去後院,福晉還在等著。」小犇子扶起永璇,欲向後院行去。

「不,本王今日哪裡也不去。」永璇用力甩開了小犇子,然後跌跌撞撞的向書房行去。

煜辰煜緊走幾步,跟了上去,卻被小犇子攔了下來,「殷大人請留步,王爺書房,沒有允許皆進不得。」

「好。」殷辰煜停下了腳步。

其實,殷辰煜只是想儘快知曉箬筠是否脫險了。可是看儀郡王那般模樣,即使問了,也是白問。

這些日子,殷辰煜經過多方打探,已經與戴仕傑取得聯繫,且彼此初步取得了信任,前日夜裡才從戴仕傑口中得知箬筠在宮中的處境,因著宮中內應,今日貴妃欲行不軌之事才得以知曉。

因箬筠這個棋子失去了用處,又是那般處境,戴仕傑對箬筠早已沒有了旁的心思,且王鶴一家遭遇劫難,也是自己的過錯,所以,透露給殷辰煜宮中有關箬筠的訊息,只是想要贖罪,若是箬筠果真能救,便是天大的造化。

昨日,在儀郡王不知情的情況下,殷辰煜將有關貴妃欲加害箬筠的事,夾在了儀郡王的奏摺上,事後才向儀郡王請罪,言明事出緊急,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而儀郡王似乎並未多加怪罪殷辰煜,只是臉色變的極為難看。

其實殷辰煜這樣先斬後奏的真正原因,是怕儀郡王拒絕自己此舉。而殷辰煜將此事告於皇上,只是想讓皇上念在箬筠懷有龍裔的份上救她一命,或者說救孩兒一命,雖然箬筠生產之後亦會被問斬,裡外是沒有性命,可是被貴妃謀害又是另一說了。

最讓殷辰煜愁苦的是苦於自己進不去皇宮,若不然,自己真想帶著箬筠遠走高飛,不過,這一切皆是幻想,皇宮戒備森嚴,想要來去自如,比登天還難。

現在只希望箬筠吉人天相,躲過一難。

翌日,還未等儀郡王睡醒,箬筠的死訊便曉諭六宮,自然也傳到了儀郡王府中。宮中已經開始為箬筠準備下葬喪宜。

儀郡王府內,小犇子在書房外來回踱步,不知王爺知曉這個訊息會如何?而殷辰煜在知曉訊息的那一刻,便如萬箭穿心,嚎啕一般的穿過走廊,行至後院舞劍去了,劍尖點地,懸空而起,然後墜入地面。

隔了沒一會兒,後院中多了一人,兩人默契非常,你一招我一式,皆不留情面,欲泄憤,欲控訴。

直到筋疲力盡,不知天地為何物方狼狽倒下。

地上極其冰冷,倆人卻如未曾感覺到一般,巋然不動。

彷彿在懲罰自己的無能與無策,這點冰寒若如箬筠所受到的困難相比,這點又算得了什麼?!

「王爺,我要進宮。」殷辰煜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語氣卻異常堅定道。

「如何進?不是上三旗的族人,根本不可能進宮謀職。」永璇微微苦笑,眼角微潤。

「我一定要進,且一定能進去。」殷辰煜眼眸深陷,繼續道:「辰煜多謝王爺這些時日的關照。」

「殷兄弟客氣了,本王在榕城時亦受過你的恩惠,這點實在算不得什麼。」

「王爺哪裡話,奏摺一事怕是會給王爺招惹來事端,是辰煜冒進了。」

「你做的對,只是一切都無可挽回。」

永璇閉眸,今日過後,心中再無希翼。在他心中箬筠是誰?是什麼身份?皆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即使所以人都覺箬筠是反賊,無可原諒,自己亦不會袖手旁觀。況且從殷辰煜口中得知王鶴的命運多舛,與箬筠的無奈抉擇,自己的心更為痛,痛到無法呼吸的痛。

箬筠已逝,自己的韶華彷彿也一併逝去了。

正當倆人靜默間,小犇子氣喘吁吁的來到後院,道:「王爺。」。

「什麼事?」永璇淡漠道,好似世間的一切,現在對他而言,皆不再重要。

「福晉的貼身侍婢玢兒來傳話......」小犇子話說到一半,見殷辰煜在場,便不敢再繼續往下說,畢竟這是王爺的家務事。

「什麼?說吧。」永璇攜殷辰煜起身,殷辰煜識趣的退了下去。

小犇子見殷辰煜行了老遠,方鼓足了勇氣道:「福晉從昨夜到現在一口飯菜未進,一口茶水未喝。言說......若王爺不去揭福晉的紅蓋頭,福晉便會一直禁食下去。」

永璇聽罷,只覺自己怠慢了這位新進府邸的福晉,更覺這福晉倔強,不似旁人口中所言的那般溫婉嫻淑,遂前往新安置的婚房去為福晉揭紅蓋頭,剛剛為福晉尹楚珺揭過蓋頭,宮裡便傳來話,傳儀郡王進宮面聖。

尹楚珺本想奚落一番永璇,見這架勢,便覺實在是不得空,且在見到永璇的真顏時,心氣早已消了大半,如此俊朗的男子為自己夫君,真是別無他求了,此刻只想撲進他的懷中,好好撒一番嬌。

可是既然皇上來傳自己夫君,自己當然不能和皇上搶,只好巴巴的瞧著永璇大步離去,臨了不忘給永璇一個飛吻,身後的玢兒掩面而笑,剛剛還兇巴巴的福晉,現在卻是付這模樣,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永璇跟隨傳旨太監進了皇宮便聽聞了箬筠的喪宜已經被內務府和禮部草草協辦了。

箬筠雖為嬪,喪宜卻極為簡陋,因著白蓮教姦細的身份,自然不會風光大葬,只不過一日,便被移出宮闈,草草下葬,連一同逝世的女嬰亦是不顧皇嗣血脈,而同葬於荒野之外,凄涼的氣氛可見一斑。

待永璇一路風塵僕僕趕至養心殿,見到皇上時,卻見皇上拉著臉,滿目怒意的看著自己,永璇便知定是奏摺一事,觸怒了皇上,可是,他現在什麼都不怕,即使是丟了性命,亦無妨。

為了筠兒,他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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箬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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