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身殘心殘
軒稷殿一事宮中傳的沸沸揚揚,慕煙蓿卿罔視禮法,肆意對慕煙先帝不敬,竟縱火惑亂……
這一路蓿卿都被宮女桎梏著,沅宜早以將此事稟告給了楚嵛阭,她們這是要將蓿卿帶往北慕殿。
女人的身子仿若散架了般萎糜至極,雙腳被帶了撩拷每一步都走的異常艱辛,雨紛紛落落撲面而來,蓿卿的整個腦中一片空白,適才發生的一切就如同蜻蜓點水般漂浮掠過,不,甚至可以說是一點痕迹波瀾都沒有。
琴聲悠悠,北慕殿的水月樓前男人一襲白玉羽裳倚風而立,腰佩寒山溫玉,墨發輕揚映著那絕美的俊顏,仿若遺世飄逸的天人,而那如黑黢石般深邃的眸中次刻偏是離了冷戾,卻多了幾分帝王少有的思怨。
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白幕帷幔隨風而顫,又是一年雨下醉蝶,男人望著落窗忽而自嘲一笑,他長袖輕拂,大掌也開始不住地撫摸著身邊的那把鳳尾湘琴,一絲一弦皆是情,可你卻已不在,我的羲若……
九曲星璽又如何,朕要的只是凰血……
修長白皙的手指在琴上翩翩而過,琴音婉轉,時而宛若清泉幽怨冷澀,時而又宛若陽春三月桃蕊的那一縷芳香,叫人為之驚鴻沉醉,為之痴迷悲怨。慕浩宸輕輕一笑,眼中儘是過往的那些美好的回憶,又有誰會想到,原來一代傲世群雄,逐鹿中原的帝王竟也會有如此多情的一面。
「皇上。」
琴音戛然而止,男人微微側過那冷峻的眉望著跪在地上的沅宜,那眸中的一縷怨思溫情驀地消失,而留下的卻儘是罹寒,凜冽威懾的幽光。
「把她帶上來。」楚嵛阭凝著劍眉一臉不悅的坐在高堂上央。
「是……」
閣外兩個宮婢得了楚嵛阭的命令,一息便自是攙扶著虛弱的蓿卿進了水月樓,她們鬆了鬆手,轉眼間女人便是便失了支撐驀而癱伏於地。
痛……自己這是在哪兒?為什麼頭會這麼痛?蓿卿吃力的支撐起身子,她睫毛顰顫似要看清旁邊周遭的一切,這是一間布置精巧的玲瓏樓閣,翠竹屏風幽雅淡然,白幔隨風輕曳,紫木蘭的芳香亦是久久縈繞著……怎麼會這樣?這裡是哪裡?適才自已不是在軒稷殿的嗎?蓿卿一陣恍然,她兩手捶打上自己的頭,可卻怎麼都想不起來適才發生的一切。
「慕容蓿卿,究竟是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對先王不敬。嗯?」魅惑不羈的話語赧然響起,主位上的男人正戲謔地在把玩那青璃盞,他庸懶隨意的后傾著身子,劍眉輕抬,忽而生冷地掃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女人。
什麼?蓿卿詫異的偏轉過頭,可恰好對上的卻是楚嵛阭那深壑如墨的寒眸,他望著男人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她,心卻是不由得糾了起來,什麼對先王不敬?這個殘忍的男人,他又要幹什麼。
「慕容主子,您對我們慕煙有恨,可您不應該肆意在軒稷殿縱火,也更不應該把氣撒在那些先帝的靈位上面。」
沅宜跪在楚嵛阭的面前,一副義正言辭的姿態,她凝了一臉茫然的蓿卿轉而又稽禮說道:「皇上,幸而大火救的及時,那些牌位並無大恙。」
什麼縱火?蓿卿竟被她說的愈益糊塗,難道適才在軒稷殿,女人望著自己手腳的那撩拷,拚命試圖要想起些什麼。
將青盞隨意放落在一旁,望著蓿卿這般模樣,楚嵛阭只鄙夷地冷笑一聲,他擺擺手示意沅宜退下。
「是……」沅宜的眉宇間勒著快意,臨走時還不忘暼了蓿卿一眼,任憑你有幾張巧嘴,這下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屋子裡越發的靜謐,楚嵛阭向她一點一點逼進,他驀地攥起蓿卿的皓腕,只聽見撩拷哐啷哐啷的作響。他以一種打量卑賤獵物的眼光在她那張姣好的玉顏上四處遊離著。
「看來你對那些靈位很感興趣?」
「想必秦湘殿風凌的那些牌位還遠遠不夠,你說是嗎?」
「放開!」蓿卿至死都會明白這話的意味,掙脫時驀而聞到了自己皓腕上的那股葯香味,原來……蓿卿倏忽冷笑一聲抬眸望著男人,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我說過,我們風凌兒女最不缺的就是骨氣,若是要陷害,何苦要這樣處心積慮。」
自己那皓腕上的葯香味是雲軟香散發出來的,這是一種可以使人暫時失了心志的**,只有南方,不,準確來說只有慕煙境內才會盛產這種**。
「怎麼,還是說你不敢殺我,楚嵛阭,你這個惡魔,想你這種人,究竟到底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出的?」蓿卿高傲的的笑著,可內心卻泛著絲絲苦澀。
楚嵛阭望著女人這般孤漠的模樣,眸中的黑霧自是愈漸濃驟,當年的羲若躺在他的懷中,他只清晰的記得,那眾風凌暗衛的冷血高傲。
「啪……」只聽見一聲脆響,男人的力度甚重,蓿卿就這樣被他打落在了地上,臉上泛起一陣火熱的疼痛,可蓿卿依舊在笑著。
「骨氣?」
楚嵛阭捏起蓿卿的下顎。
「晉安帝曾為了自身周全而捨棄他的子民,慕容華宇,風凌位高權重的丞相,你的好父親,為了權勢濫殺無辜……」
羲若的死,終究是和慕容華宇脫不了關係。
「你胡說!」蓿卿的睫毛顰顫,眸中布著纖華的水霧,她的父親不是這樣的人,就算慕煙和風凌是千古的宿敵,就算他要羞辱風凌,羞辱自己,那也不必編造這樣的謊言。
「楚嵛阭,你真是可恥,既是恨透了風凌,那為何不殺了我?」
「朕說過的,朕的債物,又怎會輕易讓你死?」
男人戲謔的摩挲在蓿卿嬌俏的臉蛋,他的鼻翼愈漸貼近,那種氣息危險至極。
「朕要留著你,讓你親眼看看你的國君,你的父親,整個慕容府是怎樣下地獄的……」
「楚嵛阭,你到底要幹什麼?你……」
酒水從蓿卿的髮絲由上往下,男人握著酒樽,將那釀直潑入女人的臉上,他站起身,頎長的身軀如薩朗的雄鷹傲視蒼穹。
「至於你……」
男人不屑的回過頭,話語充斥著玩味兒似的肆意:「朕今天很想賭一賭你的骨氣。」
蓿卿手不禁抓上那血淋膝蓋處的衣姎,她忍著淚抬眸不解地望著楚嵛阭,可是她沒想到的是,男人接下來的話卻是足已可以讓她生不如死。
「你的身體,又或是今日風凌的百條人命,你選!」
他說的極其漫不經心,但在蓿卿看來卻是一個深淵,蓿卿的心中仿若扎進了千般荊棘,自己的整個身子都停滯著在顫抖。
她強力地支撐起身子,她孱弱的轉身,這個殘忍的男人,他究竟還要侮辱自己多少次。
「你若是敢走出這間屋子,那恐怕就不止百條人命這樣簡單了……」男人就像是妖孽,在步步緊逼,根本不讓蓿卿有絲毫喘息的機會。
門檻外有些許琉璃細碎的光,照映在蓿卿光潔的面容,竟使她看起來是那樣的憔悴,淚只無聲的滴落了下來,這是一種清醒的絕望,她知道男人會說到做到,心跳的忽起忽落,蓿卿她只是無力的,瞳孔慢慢變地獃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