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是怒亦似悲
徐天絕聞著這香味連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只見盤中有一壺清香醇正的竹葉青,一隻燒雞,一隻肥肥的烤乳鴿,另還有幾碟精緻的小菜。
蘇嬌奴柔聲道:「你兩天沒吃沒喝,我想你餓得也慌了,這是專門給你準備的,你吃吧。」
見徐天絕臉有疑惑,又道:「我若要取你性命,你早就活不成了,又何必下毒。」
徐天絕一想不錯,嘻嘻一笑道:「你總算做了件天大的好事,你現在溫柔的樣子可比先前美得多了,簡直比天仙還美哩。」說罷喝了一口酒,撕下一隻雞腿一口咬了一大半,若是嘴足夠大,只怕一口要將整隻燒雞都塞進去。
蘇嬌奴只是蹲在那裡,獃獃的看著徐天絕狼吞虎咽,心裡想起徐天絕的那句話,臉頰竟不覺有些發燙。
徐天絕哪管得了許多,自顧喝酒吃肉。不多時便將一大盤的酒肉吃得乾乾淨淨,一點不剩。
飽餐一頓后,徐天絕精神一振,臉上容光煥發。
蘇嬌奴見狀道:「看來你真是餓壞了,這麼多的東西竟叫你吃得一點不剩,這可吃飽了吧。」
徐天絕摸摸鼓鼓的肚子,笑道:「飽了,只怕今天晚餐都用不著了。」
蘇嬌奴道:「既然吃飽了,那現在可以寫了罷。」
徐天絕聞言一愣,說道:「你還要我寫,你當我傻么?我要是現在寫了,還活得了么。」
蘇嬌奴道:「你疑心還挺重,那你要怎樣才肯寫?」
徐天絕道:「我現在服了你的解功丹,功力盡失,我若寫了,豈不是任你宰割,要我寫也無不可,除非你把解功丹的解藥給我。」
蘇嬌奴聞言從荷包里取出一個墨玉小瓶,倒出一顆紫色的藥丸遞給徐天絕道:「這是解藥,但你可別耍花招,沒有我,你休想出得了這古木壇。」
徐天絕接過解藥吞下,潛運內力,全身果然不再酸軟,知是解藥沒錯。
蘇嬌奴又道:「現在可以寫了罷?」
徐天絕聞言呵呵一笑道:「看在你這頓酒肉的份上,我實話告訴你吧,花婆婆的確把《毒亡經》交給了我,但我並沒有毀掉,我將它藏在了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經書我也看過,但你可知那經書厚厚的一本我如何記得住,何況很多的制毒用毒解毒之法複雜之至,稍有差錯,便是用毒的人自己也會沒命。你要我寫也可以,但我可不敢保證不會出錯。」
蘇嬌奴聞言臉色大變,氣急道:「你……你簡直就是個無賴。」
徐天絕微微一笑道:「無賴就無賴吧,但我這回說的可是真話,你不要我寫了罷,那我可走了。」
蘇嬌奴冷冷一笑道:「你以為你走得了么?」
徐天絕道:「我要走,又有誰能……」一句話還未說完,忽覺肚子一陣劇痛,差點沒站住,雙手扶在木樁之上,眼睛狠惡惡的瞪著蘇嬌奴,顫聲道:「你在酒里下……」
蘇嬌奴狡黠一笑,說道:「不錯,是我在酒里下了毒,這毒叫『腹中修羅刀』,我想為什麼叫這名字只怕你比我更清楚。」
徐天絕只覺好似有無數把小刀在自己腹中亂割亂扎,只勢要將腸胃割成碎片一樣,痛不堪言。
徐天絕臉色煞白,鋼牙都只差要咬碎掉,痛嚎道:「你這女子好狠的心啊。」
蘇嬌奴聞言微微一笑,可這一笑卻帶著輕微的凄涼啜泣之聲,眼含淚花說道:「是么,我狠心么?這世上狠心的人還少么,我最恨別人騙我,這世上的人都騙我,就連我最親近的師父也騙我,哼,她騙了我十七年,還以為能騙我一輩子,她以為自己精明,做事滴水不漏,卻想不到最終還是讓我聽到了。」
徐天絕實在是痛得不行了,直在地上打滾,喘著大氣道:「是你師父騙了你,你應該去害你師父啊,卻為何來害我。」
蘇嬌奴道:「她正在煉製一種世間最毒的毒藥『散魂霧』,嘿嘿,人死之後,魄散魂卻不散,這毒連魂都能摧散,讓人死了連鬼都做不成,果然夠毒。可惜這毒她研製了五年都未成功,後來她說要煉成這毒,只怕還是要拿到她師姐花萬修手裡的那本《毒亡經》來參考研究。既然她這般看中那本《毒亡經》,那一定是一本極為厲害的經書。只要我拿到那本經書練成上面的本事,這世上對不起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徐天絕聞言一鄂,說道:「原來你師父是凌秋霜,難怪。」
蘇嬌奴聞言也是一愣,奇道:「你怎知道她叫凌秋霜,她已經三十年沒用這名字了,我若不是無意間聽到,還以為她一直都叫仇雙。」
徐天絕道:「這人陰狠毒辣,簡直沒有人性,背叛自己的師父,又為這《毒亡經》害死自己的師姐,我如何不知。」
蘇嬌奴道:「你怎知道得這麼多?」
徐天絕道:「我自然知道,你師父到底騙了你什麼,竟叫你如此恨她。」
蘇嬌奴眼珠子忽然變得格外亮,亮得嚇人,只聽她吼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毒亡經》在哪裡,你若不說,便叫你天天受這刀割之痛。」
徐天絕咬著牙道:「果然是凌秋霜教出來的徒弟,心腸一般的狠。」
蘇嬌奴吼道:「住嘴,不許提她。」
徐天絕已痛得無力說話了,吃力道:「好,你快給我解藥,我帶你去找《毒亡經》。」
蘇嬌奴聞言臉色緩和了許多,說道:「早該如此,又何必受這多的苦。」說著又從荷包里拿出那隻白玉小瓶,倒出一粒藥丸遞給徐天絕。
徐天絕一看說道:「你真當我是傻子么,這不就是你給吃的解功丹么?」
蘇嬌奴道:「我可不能再信你了,但你放心,這解功丹正是克制這腹中修羅刀的毒藥。」
徐天絕也想不了那麼多,心想先止住痛再說。隨即接過藥丸趕緊吞了下去。腹中疼痛當真立刻就消失了。
徐天絕此時已是滿頭大汗,軟癱在地,無力說道:「藏《毒亡經》的地方離這裡很遠,不是一天幾個時辰就能到的,你當真要去么?」
蘇嬌奴道:「你乖乖在這裡待著,到時候我自會放你出去。」說完一轉身,衣袂飄然而去。
徐天絕坐在地上閉目養神,心道:「沒想到這仙都教的教主竟然就是凌秋霜,難怪她要找花婆婆,這女人不但壞得透頂,本事也大得透頂。她不知用什麼辦法讓這麼多能人高手為她效命」。
到了晚上,中午送飯的那個人又給徐天絕送了一大盤豐盛的晚餐,雞鴨魚肉酒樣樣俱全。那人也仍是一聲不吭的送完飯就走了,徐天絕想找他說話,他理都不理。用過晚餐后,徐天絕也什麼都不想,便美美的睡下了。
約么睡到寅時時分,忽聽得『咯吱』一聲,牢門被人打開,徐天絕迷迷糊糊的被人叫醒,只見那人一身黑色夜行裝,臉用黑巾蒙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那黑衣人拉起徐天絕道:「跟我走。」說著便往牢外跑。
徐天絕心中疑惑,不禁問道:「你是誰,為何要救我,你是林大哥的朋友么?」
那黑衣人不發一語,仍是拉著徐天絕往外跑。
徐天絕這才注意到這裡到處都是隧道,黑衣人好像早就打探清楚了這裡的地理路徑,拉著徐天絕七拐八彎,終於從一扇長滿青苔的大石門跑了出去。
又走了一段怪石嶙峋的山路,忽聽得『呼呼』幾聲,一團黑鴉鴉的東西忽然從天而降,擋在了前面。
只聽得前面有人大喝道:「來者何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從我古木壇中救人。」原來是耿甲蝠的聲音。
只聽黑衣人道:「閃開。」說著黑影如鬼魅般攻向耿甲蝠,耿甲蝠也還手招架,只見兩團黑影瞬間越抖越遠,片刻間就消失在了這石林中。
徐天絕見這裡石林如迷宮一般,實在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走。躊躇了好長時間,也還是不知所措。忽然從旁邊又冒出一個黑影來,拉著徐天絕就往一邊跑。
徐天絕一看,原來是那黑衣人有回來了,不覺好奇問道:「那隻蝙蝠呢,被你殺了么?」
那黑衣人低聲道:「他被我引開了,別說話,往這邊走。」
徐天絕跟著他稀里糊塗的跑了好長一段時間,看到前面大路上停著一輛馬車,黑衣人手往上面一指說道:「快上去。」
徐天絕不明所以,卻已被那黑衣人推了上去。
那馬車前面還坐著一個馬夫,見徐天絕二人上車,轉過身來向黑衣人點了點頭,駕著馬車飛也似的往前跑。
徐天絕見那馬夫竟然便是在牢中給自己送飯的那個人,此時他左手手臂上不知為何被抓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直流。他好像不覺得疼痛似的一聲不吭,一邊駕著馬車,一邊用牙齒從身上撕下一片衣襟,將傷口包上。額頭上不覺已流出了許多汗水。
徐天絕奇道:「怎麼會是你,你受傷了,要緊么?」
忽聽得那黑衣人道:「他是聽不到你說話的,他也不會說話。想不到姓祝的還點本事。」
徐天絕滿臉疑惑,說道:「你說什麼。」
黑衣人道:「他是個聾啞人,是我叫他去引開祝乘,然後再把馬車駕到這裡來等我們的。」說著把頭巾和面紗一揭,露出一頭烏黑的秀髮和一副明艷清麗的面頰。
徐天絕一愣道:「怎麼會是你?」
蘇嬌奴道:「怎麼不能是我?」
徐天絕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了好一陣才道:「對對對,是你,應該是你,必須是你,我早該猜到的。只是堂堂的一教聖使扮成這樣還要偷偷摸摸的從自己屬下手中救人,我倒是頭一回聽說。」
蘇嬌奴聞言臉一紅,叫道:「不許笑,這有什麼好笑的,你再笑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徐天絕哈哈笑道:「你要是挖了我的眼珠子,那這車上可是聾子,啞巴,瞎子都齊全了,要是你再扮成個跛子,把咱們這一車人拉到大街上去賣藝,那倒也不錯,只需往那裡一坐,捧場的人一定不少。」說著眼珠子一轉,整雙眼睛都翻成了白眼,雙手顫顫巍巍的摸索著道:「小姐,這是哪兒啊,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啊?」
蘇嬌奴道:「去閻羅殿。」說完竟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這一笑,那本來冷冰冰的臉猶如白雪中臘梅綻放,花枝招展,明眸皓齒,面頰上那一抹紅暈如飛霞般動人。
徐天絕不覺看得呆了。蘇嬌奴見狀,臉更加紅了,立即又收起笑容,眼珠子咕碌碌的轉了好幾轉,叫道:「你這小賊怎的這多的話。」
徐天絕笑道:「人的嘴長著無非就是為了吃飯說話,飯一日三餐,多了也吃不下。所以最主要的還是說話。況且我若不乘我還活著的時候多說點話,要是姑娘那一天一不高興殺了我,那我豈不是太冤。」
蘇嬌奴『哼』了一聲冷冷的道:「那這一路你可得好好提防著,我隨時都可能殺了你。」
徐天絕呵呵一笑,說道:「那倒也不必,反正我失了功力,打不過你也逃不掉,你若想殺我,只需告訴我一聲,我把脖子伸過來讓你砍便是,只要你不要再想那些古怪的法子來折磨我,我死後做鬼也會感激你的。」
蘇嬌奴聽得直皺眉頭,瞪了徐天絕一眼,掀起門帘坐到外面去了。這時天已微亮,約么又走了一個多時辰,來到一個小鎮上。
蘇嬌奴朝那馬夫打了幾個手勢,那馬夫點點頭,在一家客棧前面停了下來,那店家也剛剛開門,見徐天絕幾人,笑臉迎上來道:「幾位客官真早,您幾位是今天來的第一位客人。」
徐天絕笑道:「到底是幾位還是一位你可得弄清楚,不然你這賬可算不了了。」
店家一拍腦袋,又道:「您三位是今天來的第一波客人,請問是打尖還是住店。」
蘇嬌奴道:「給我兩間上房,再分別送上早餐,一個時辰之後我們便走。」
店家道:「幾位既不住店,要上房作甚。」
蘇嬌奴秀眉一揚,怒道:「我怎麼說,你怎麼安排便是,再啰啰嗦嗦,我取了你的小命,還有把我的馬也餵飽了,要是等會我的馬跑不動,我便讓馬車從你身上輾過去。」
那店家嚇了一大跳,哪裡還敢說半句話,趕緊領著幾人到了房間,又將馬解下來牽到馬棚去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