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水月軒
「姐姐,這水月軒還真是又大又漂亮呀!」澄澄瞪大雙眼,左看看右瞧瞧,很是新奇地驚嘆道。
「行書大哥,這水月軒——應該不是給一般人住的吧?」未央遲疑地在這臨水而立的精緻樓閣里美目流轉。
聞言,白行書但笑不語,只是走到雕花梨木窗前,看著窗外的碧波蕩漾的寬闊湖面,半響后,才緩緩說道:「未央,這水月軒何止不是一般人住啊!」
未央看著若有所思的白行書,驀地似是懂得什麼似的,淡淡地開口道:「他住過?」
白行書搖了搖頭,頓了頓,才沉聲道:「老夫人住過。」
未央有些錯愕地呆了呆,不禁伸手摸了摸跟前的檀木梳妝台,鑲在其中的青銅鏡已有些暗啞,可梳妝台卻是纖塵不染——不難看出這水月軒有些年頭但仍被人精心料理著。
「老夫人她……」未央不其然地想起那雙冷冽的黑眸,驀地一股哀傷湧入心頭,使未央的嗓音也有些顫抖。
「恩,在他還只是少主時,老夫人便已逝世了。」白行書想起那溫婉善良的老夫人,白行書心中難免有一絲悵然——雖然他白行書只是個下屬,可老夫人仍待他如子,所以他白行書唯有誓死效忠少主以報親恩。
「他一定很難過吧……」未央難掩傷感地顫聲道。
若是像她和子矜那般不曾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即便有時會難免傷感,可也比不上親眼看著自己所愛的人離開那般痛徹心扉吧?
「少主他可沒時間難過——那時御城正處於多事之秋,老城主身體不好,不少人都在覬覦著御城……少主他遠比我們想象的要艱難許多。」白行書嘆然謂道。
他不僅受老夫人囑託要好好輔佐少主,更是從心裡佩服這個比他年少卻更要成熟幹練的少主呀!
天哪——年幼喪母、一人撐起這危機四伏的御城、驛站里遭人暗算,重傷失明……
他是怎麼做到的?他到底是經歷了多少才造就了眼底的冷冽與漠然?未央按耐不住心疼地如是想道。
澄澄看著眼前難掩感傷之情的未央和白行書,不禁急聲打斷道:「哎呀,你們兩個是怎麼了嘛?現在一切不是都好起來了嗎?少主還好好的,御城也越發強大……」
白行書轉過身來看著一臉激動的木澄澄,不禁也淺笑地安慰道:「未央——雖然我不知道少主為何會讓你住在這水月軒,可,謝謝你。」
「謝我——為什麼?」未央斂去眼底的千思萬緒,繼而不解地問道。
「水月軒——代表著少主心裡一道過不去的坎,你進來了,我想這道坎也該跨過去了。」
未央,謝謝你。我想這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了——尋不到末映卻找來了你,少主他太難了,他需要這麼一個人讓他不再冷漠……即使那個人是你。白行書深深地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未央,如是想道。
「什麼坎?」澄澄又不其然地問出來未央心裡所想的。
白行書靜默地走到虛掩著的梨木門旁,別有深意地笑了笑道:「我想這該由少主自己決定當不當說,要是他願意說的話,你自會知道的。」白行書雖然是回答著澄澄的問題,卻是對著未央說的。
未央輕輕地點了點頭,頭紗后的柳眉緊蹙——她真的能讓擁有幽深如潭般黑眸的上官一闕向她吐露心思嗎?
肯定是能的,而且他會毫不保留地把真實的自己展現給你夜未央,當然這是后話了。
「好啦,時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需要什麼就跟我說一聲吧。」白行書沖未央一笑,朗然說道。
頓了頓,白行書抬手喚澄澄道:「澄澄,我先帶你去內侍處那邊熟悉一下,打個招呼,你的身份是丫鬟,總要注意點的。」
澄澄嬌笑著點點頭,然後便隨白行書出去了……
水月軒中霎時變得安靜下來,潺潺的流水聲與悅耳的鳥鳴聲變得越發清晰起來……
已近黃昏的天空呈現出一片溫暖的金黃,平靜的湖面宛若銅鏡,輕風吹來盪起一絲絲漣漪,一圈又一圈。遠處群山連綿起伏,近處綠意盎然,從中點有點點別樣的顏色——這般美景,怎能不讓人頭一喜呢?
未央走到窗前,陣陣舒爽的清風把未央心中縈繞的千思萬緒都拂去了,眼裡心裡只容得下眼前的美景與不遠處策馬奔騰的男子——
心心念念的男子進入自己的視線,心中潛伏已久的心疼與愛意正洶湧而至,讓未央忍不住高聲唱道:
暖暖日光,斯人遠處策馬奔騰。
影猶笑,情難捨,湖邊永銘刻。
淡淡清香,風兒悠悠輕吟唱。
青絲揚,影無常。日月兩相望。
…………
一陣動聽的歌聲傳來,似是受到什麼牽引似的,正籍以享受策馬狂奔的快感來趕跑心中剪不斷理還亂的紛擾情緒的上官一闕聞此天籟時,驀地抬起頭來,一瞬不瞬地盯著梨木窗后正忘我地歌唱著的人兒。
歌聲綿長而悠揚,不似歌伶選拔時的點點輕愁,這一次的歌聲多了一點隨性與悠然——上官一闕不禁馭馬漫步靠前,想聽得再清楚一些......
一曲唱罷,一在木窗后,一在草坪前的兩人兒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對方,誰也沒有打破這難得的靜謐安寧……
上官一闕,你可知道?對於你的不辭而別,我一開始很生氣也很傷心——可今天,看著這這存放完好,打理得纖塵不染的水月軒,聽著白行書所說的關於你的事,我好像開始有點能懂得你了——你身上肩負了太多,御城上下都繫於你,哪怕是留有口信,於你而言也是需要多加考慮的呀!現在的我,不再多慮,只願能讓你清泓如潭眸子不再冷冽漠然……
因為我,無論是夜未央或是末映的這顆心,還是為你怦然跳動著。眼波款款深情似水般流過,吐露著未央的所思所想。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不假思索地讓她進住水月軒,明明知道那是他不願觸碰的回憶——可,當聽到行書說要帶她去怡安居休憩住下時,水月軒便脫口而出了,只是因為怡安居太遠太紛雜,而水月軒是他眼之所能達的地方,安靜怡然。
他亦不知道自己對她是否有什麼特別的感情,只是她的一舉一動都會不經意地牽動我的情緒,或生氣或憐惜或像現在這般聽著她的歌聲就覺得安然……
他沒有忘記驛站里對末映暗自許下的承諾,可這眼前的小女人,讓他無法不注意她——他該怎麼辦?
上官一闕靜靜地看著未央,徐徐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