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白彗05
傅白彗不止睡的早,起的也早。
天還沒亮,她就睜開了眼睛,窸窸窣窣地起了床,她預備換了身上的中衣。她想今天要舉行拜孔大典,怎麼著也得換身乾淨的衣服。
換的時候很小心,一雙眼睛就沒離開過那廂把自己裹的很緊的藺覺,中衣的裡頭她啥都沒有穿,聽說男兒家都是這樣,長大了之後就無需像女兒家一樣再穿個肚兜,反正她還沒發育呢,穿了那玩意兒也沒什麼用。
換好了中衣,才去換中褲。中衣夠長,可以直接遮住股,這會兒就是藺覺醒了,也不怕被他識破。
最後一個步驟就是穿上圓領袍。
傅白彗穿好了所有的衣裳,坐在床頭,正往腳上蹬鞋呢,藺覺真醒了。
藺覺睡覺一向驚心,可昨晚上思緒太多了,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只知道一睜開眼睛,我去,床前坐了個穿著白色衣服的人,他一驚,翻坐起來。
傅白彗聽見了聲響,偏頭很是淡定地看了他一眼:「醒了?」
藺覺要瘋了,差點兒摸了枕頭下面的匕|首。他還以為是有人想要行刺,聽見了她的聲音,這才反應過來,他如今才十三,離被刺還有十年的光景。
饒是如此,也心跳的撲通撲通,瞬間又趴了回去。
他沒有吭聲,心裡卻想著:這以後的日子……恐怕是真不好過!
他拉攏傅白彗之前,必須得先適應她。
藺覺又在床上緩了一會兒,也起來了。
傅白彗這時候才敢把油燈點亮,用楊柳枝沾了些許沉香和甘松的混合物,刷牙漱口,又自去院子里的井中取了些水,洗臉。
藺覺本來是想等順意來的,見傅白彗已經洗漱完畢,正要出門,便道:「你去哪兒?」
「出門,走走。」
藺覺又道:「等等我,我和你一道。」
這就忽略了她明顯一怔的神情,也拿了自己帶來的楊柳枝沾了些自家配置的牙粉,開始漱口。
漱完了口,順意還沒來。
他便自己拿了木盆,一步一頓,一步一頓,也就才走出去了兩步,看不過眼的傅白彗一把拿過了他手裡的木盆,替他去院子打洗臉水。
她提了半桶上來,倒進盆里剛好是一盆。
傅白彗端著一盆水回來,將臉盆在木質的洗臉架上放好,道:「用。」
清晨的井水冰冰涼,敷在臉上的瞬間,藺覺整個人都徹底清醒了,還沒來由的心情舒暢。
想來是傅白彗照顧他的腿腳,嗯,一定是這樣,兩個人就在院中走了走,並沒有走多久。
天快亮的時候,順意和小德一塊兒來了。
書童們有專門的住所,十人一間,就在南學齋北邊的一個小院子里。
傅白彗從不用小德伺候洗漱,但藺覺可不一樣,順意一來,都要嚇死了,當時就跪下請罪。
藺覺喝著傅白彗沏好的茶,說順意:「你起來吧!」
「小的不敢,請大公子降罪,小的不知大公子會起的如此早,小的明日一定會來的早些。」
藺覺輕飄飄地看了離的並不遠的傅白彗一眼,搖頭道:「今日是什麼時候來的,以後也這樣,你起來吧。」
順意沒太明白意思,不太確定地重複了一遍:「真不用?」
「嗯。」藺覺慢條斯理地輕哼一聲,還怕傅白彗懷疑,加了一句:「我是來書院學習的,不是來享受,其他學子能做的事情,我自然也能。」
當然不用,有未來的巾幗首輔給打洗臉水,誰還用小廝啊。
早飯用的還是清粥和小菜。
食畢,書院的學鐘響起,各屋裡的學子聽見鐘響之後,全都出來了,齊往先師祠而去。
拜孔大典,乃是由百鳴書院的山長衛澤秀主持。
衛家乃是晤陽的大戶,基本上算是晤陽地界兒最有頭面的世家,如今的郡守衛澤西便是衛澤秀的胞弟。
其實按照傅家的身份,別說是傅白彗了,就是如今住在城中傅家的二房子弟,也不一定能順順利利地到百鳴書院學習。
傅白彗能來這裡,還多虧了將她從山匪窩裡救出來的烏將軍,他的親自保薦。
其實拜孔大典,也沒想的那麼複雜。
就是由山長領著上了柱香,叩拜完了,又跪坐著聽山長訓話。
山長說的話也不太複雜,總結了來,就是季路言常說的那句「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最後一項,山長拿花名冊點了名。
今年新招的學子,一共有四十人,士族二十二人,全部住在南學齋里。
還有寒門子弟十八人,住在北學齋。
該認識的,傅白彗昨日已經認識了幾個。像住在她和藺覺左邊屋子的兩人,一人是晤陽凌家子弟凌楓,另一人是輝郡方家子弟方基勝。
住在她和藺覺右邊屋子的兩人,一人是山長的子侄衛子莫,還有一人,她昨日沒見著,聽說並非晤陽人士。
至於還沒認識的,留待以後慢慢熟識吧!
而藺覺,對這些人都不上心。
只在心裡想著,那趙武楠也該來了吧!
上一世,藺覺並不曾入過這百鳴書院。
他是壽王的長子,即使不受皇祖母待見,也照樣能進國子監。
實際上,上一世,他連國子監都沒去,誰說的王爺之子就得學富五車呢!
上一世的這時,他不學無術,倒是一心和弟弟一起學習王公貴族的派頭,只為了什麼時候進京,能不被那些人看低了去。
他的父王十幾年前被貶離京,那時,莫說是他弟弟了,就是他都還在母妃的肚子里。
明明是正兒八經的皇家子孫,卻過了十來年的庶民生活,該有的貴族氣息早就蕩然無存,消失在泥土裡了。一朝恢復了身份,骨子裡的不自信和恐慌,輕易而舉就能迷失了自己。
他對他上一世的總結,只有八個字——剛愎自用,胸無宏圖。
而這一世,就是用來把上一世的所有錯誤都改正過來。
是以,他提前了五年,提早結識傅白彗。
還提前了不止五年的時間,提早對付趙武楠。
趙武楠上一世,作為趙王世子,也沒去國子監學習,而是來了這百鳴書院,與傅白彗結識,而她起先是趙王府的一把利劍,後來就成了趙武楠的側妃。
其他的不說,上一世,趙武楠單側妃就有六個。
藺覺怎麼都不相信,那真是傅白彗想要的。
「覺哥,吃。」
傅白彗發現了藺覺打量她的眼神,給他夾了一筷子野山雞。
就差說一句——別看我了,快吃雞|吧!
中午的飯食,有一道野山雞,燉的還算入味兒。
反正,傅白彗不挑食,覺得這裡飯菜的滋味已經相當不錯,比山匪窩裡的飯不知好吃了多少倍,可那藺覺不知道是什麼毛病,大概是挑口,雖說幹什麼都磨蹭,但就屬吃飯最磨蹭了。
傅白彗吃完了飯,還想午休,下午就要去講堂跟隨夫子學習。
他這一磨蹭,不知又要浪費多少時間。
傅白彗想了想,就沒停下手,給他夾完了一筷子,又夾了一筷子。
一旁的順意,嚇得脊背都麻了。
他家大公子根本就不吃雞,還有他家大公子,最不喜歡的就是旁人用用過的筷子,給他夾菜。
順意想要出言阻止,卻已經來不及。
他伸頭看了看米桶里的米飯,已經所剩無幾。
他今日去拿飯,飯所里的師傅說了,菜是單人單份,但因為盛飯的米桶有限,卻是一屋只給一個。
那個傅家的大郎已經在吃第三碗了,這是想給大公子換一碗乾淨的米飯都不行。
他家大公子性子好,可性子再好,他也是有身份的。別看現在還是壽王長子,沒有任何的封號,不久就會是壽王世子,或許再不久就是壽王了。
順意清了清嗓子,道:「大公子,依小的看以後您還是單人用膳的好!」
傅白彗頓了筷子,挑眼去看。
早就回了神的藺覺眯了眯眼睛,冷臉問順意:「你是我主子,還是我是你主子?」
「看大公子說的,小的永遠是小的。」
「那我怎麼吃飯還用你來教?」
「不是,大公子,您畢竟是壽王長子,還有這飯,小的怕您不夠……」順意解釋不清,他還想說傅家大郎夾的菜上還有傅家大郎的口水,可他看見大公子剛剛夾了一塊兒野山雞,還啃了一口。
傅白彗默默地放下了碗筷,默默無語。
她好像確實逾越了些。
就是吃的也有點兒多了。
其實她這一碗吃完,還可以再吃一點兒,就是把米桶里剩下的那點兒都吃光,也不在話下。
可藺覺到現在,吃的都是那一碗。
傅白彗下意識撓了撓頭,把自己碗里剩下的一點兒飯底子,往藺覺的面前一推,挺不好意思地道:「我,吃不完,給覺哥。」
順意要暈死了,那傅家大郎是不是有病啊,吃不完還盛那麼多,吃不完就可以給他家大公子了。他當他家大公子是要飯的乞丐啊!
順意是要跳腳的,卻只聽他家大公子「唔」了一聲后,道:「放那兒吧!」
順意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
威武的天神啊!他到底聽見了什麼?
藺覺其實沒想幹什麼,他就是想溫柔點兒,再溫柔點兒,他還得和趙武楠搶人呢。
那趙武楠待人的秘訣,可不就是四個字——溫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