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以為她不是個念舊的人。可她是。
無法控制的,他以拇指輕撫著糖罐上的小花。她是。
而且她不會沒帶著她的寶貝糖罐就離開。它還有半罐呢。
心跳,驀然加快。
她是自願和韓武麒一起離開的,他看過監視器的紀錄。
因為她的突然離開,讓他太過惱怒,以至於他漠視了那個女人離開前,還幫他煮了飯、做了菜,甚至在船屋裡囤積了一堆食物和家用品。
他握著那罐糖,腦袋飛快運轉。
她是走了,和韓武麒一起走的,她甚至脫下了他送她的鈴鐺,但她一定沒有打算離開太久,否則不會不帶這罐糖,不會去買那些家用雜物,不會幫他囤積那些食物。
所以,如果真是這樣,為何她過了一個月還沒回來?驀地,一個念頭閃現,讓他後頸寒毛直豎。
那串鈴鐺,她把鈴鐺解下來了。
如果只是臨時去紅眼幫個小忙,她不需要解下那串鈴鐺。狗屎!
離開紅眼太久,他都忘了,那個姓韓的在必要時可以多麼無情冷酷。
他放下糖罐,匆匆轉身回房,翻出自己的護照,抓起一包行李,三步兩並的飛奔衝上甲板,臨出門前,卻又轉回料理台,把糖罐塞到行李中,才一邊拿手機訂機票,一邊在心裡暗自咒罵。
媽的,他希望自己還來得及!
「成為獵人?怎麼做?」
愛莉不可思議的瞪著她:「我們唯一的武器是剛剛從那兩人身上搶來的手槍,還有你手上這把匕首,但那些人卻個個全副武裝,據大衛的說法,他們還有人有機關槍,而且我確定剛剛那兩個人之中,其中有一個,是連續殺人犯。」
「他們全部都是。」
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愛莉、大衛、伊莉莎白的臉色都瞬間刷白,威爾的臉雖然是黑的,但他的表情也很難看。害怕、恐懼、畏縮、絕望,紛紛再次湧現。
事情並不容易。韓武麒警告過她。
你必須安撫他們,讓他們相信你,然後說服他們合作。這向來不是她擅長的事,說服是那個男人負責的範圍。
對他來說,和人解釋說明情況,似乎總是很簡單,人們也總是能夠信任他,那不是可以學習得到的技能。至少不是她能學會的。
看著眼前驚慌的男女,她深吸口氣,只能儘力解釋。
「根據我得到的情報,這個遊戲的獵人有分等級,那表示遊戲本身也有,如果太容易簡單就能結束遊戲,就引不起玩家的興趣,無法拿來下注賭博,也不夠精彩刺激,所以他們不會讓獵人和獵物之間的差距太大。」
「你怎麼能確定那些獵人的等級不高?」威爾問。
「之前我接到的線報里有說,高級獵人的眼睛是假的,機器做的,剛剛那兩個人的眼睛是真的。我們所在的遊戲等級,只是最普通最低階的一種。」她告訴他們:「所以這裡才會到處都有丁鎬和鐵鎚,我們不是只有手上這兩把槍,那些工具都是武器,外面機器里的汽油和柴油也都可以拿來利用,我們可以——」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聽到外面有動靜,連忙停下,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幾乎在同時,監視著窗外的大衛飛快蹲縮了下來。
「街上有人。」他撕聲說著,抓著手槍的手微抖,讓她懷疑自己把槍交給他的決定。五個人肩並肩的背靠著牆,冷汗直冒的屏息以待。
他們都聽見了那腳步聲,聽見有人推開了酒吧那扇老舊的門,那門太久沒上油,每次有人推它時,都會發出可怕刺耳的金屬聲。
開門的聲音在黑夜中傳得大老遠。
那人走進了酒吧里,然後外面安靜了下來,就在愛莉試圖轉身抬頭去查看情況時,霍香飛快抓住了她,制止了她的動作。
驀地,巨大的槍響接連傳來,每一聲都清楚得像是近在耳邊,愛莉驚喘出聲,伊莉莎白捂著雙耳含淚瑟縮,大衛和威爾全身僵硬。
她知道,他們也知道,剛剛那個人,殺死了被留在酒吧里的那兩個獵人。刺耳的金屬聲,再次回蕩在黑夜裡。
然後,是那個毫不遮掩的重重腳步聲,更糟的是,那該死的腳步聲在街上徘徊,緩緩的,一步一步的,朝這兒走了過來。
因為太過害怕,淚水奔流出伊莉莎白的藍色大眼。
那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她身旁的愛莉也跟著抖得越來越厲害,她注意到伊莉莎白已經不再捂著耳朵,改而捂住自己的嘴。威爾的冷汗浸濕了他的T恤,大衛臉上的汗水像下雨一樣的不斷滑落。
下一秒,每一個人,都看見了前方地上窗格的倒影里,出現了一個男人的影子,男人手上抓著一把衝鋒槍,頭上戴著一頂帽子。
突然間,一束強烈的光線從窗外透進,嚇得伊莉莎白驚喘一聲,差點跳了起來。
她握住手中的匕首,知道情況隨時可能失控,但那男人只是用手電筒掃了一下窗子里,並沒有試圖走進來。他在牆外待了像是一輩子,跟著才轉身走了。
她沒有動,其他四個人也沒有。
每一個人都清楚,那個獵人仍在外面,他們仍能聽見他的腳步聲。
那傢伙東晃西逛的,一棟屋子、一棟屋子的走,偶爾他們會聽見一兩聲槍響,嚇得人心驚膽顫,但那些槍聲沒有引起更多的騷動。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才終於不再傳來任何聲響。
「所以,你們想在這裡等死,還是要加入我的計劃?」
大衛問:「你怎能確定如果我們贏了,遊戲就會結束,你說的那些玩家或莊家就會放我們走?」
「我不能。」她看著他們,道:「但我確定我們如果不反抗,就會死在這裡。」
「她說得對。」愛莉道:「我們如果不反抗,絕對會死在這裡,我加入。」
「算我一個。」威爾點頭。
「好吧。」大衛握緊手槍。
霍香看向伊莉莎白,那女孩點點頭,道:「我也是,我想要活下去。」見每個人都同意了,她暗地裡鬆了口氣,然後聽見威爾問。
「所以,你的計劃是什麼?」她的計劃很簡單。
她要他們去收集柴油,還有酒瓶和可樂瓶,做成汽油彈對付那些獵人。
「為什麼我們不能用這些手槍對付他們?。」威爾問。
她耐著性子解釋:「因為手槍的子彈用完就沒了,而我們不知道究竟還有多少獵人,或者他們是否一起行動。」
威爾行動不方便,所以她把其中一把槍留給了他,讓伊莉莎白和他一起留在原地,另一把槍她依然讓大衛拿著,讓他和愛莉回去酒吧外面的發電機那裡取柴油,她自己則去之前看到的重型機器那裡拿裡面的柴油。雖然很害怕,所有的人還是同意了。
於是,她往停放機器的空地走去時,大衛和愛莉朝酒吧那兒前進。
愛莉不是很喜歡這個計劃。
她不想回酒吧去看那兩個死掉的獵人,但她更不想和活著的獵人在一起,雖然不想相信,但當她們肩並肩的在躲那個獵人時,那個救了大家的女人用手指在兩人之間的沙子上寫字。
這裡到處都有監視器。我們之中有獵人。
想活,必須死。
她把字抹掉,再寫。
到酒吧,那裡的監視器被我破壞了。把你的手錶留在屍體上,放火燒了那地方,從後門出去,躲到森林裡,我會找到你。
愛莉很想追問更多,但她沒有機會,那個女人塞了一個老舊的火柴盒給她,然後大衛就開始說話了。
也許她不應該相信那個女人,可她沒有別的選擇,經過這幾天的遭遇,她很確定那些人是瘋子,沒有辦法講理。
途中,她幾度考慮要試探大衛,但又害怕他會看出她的不對勁。
她和這人才認識兩天,她沒有辦法完全信任他。當然她也不是很能相信那個女人,但如果她是獵人,何必把事情搞得這麼麻煩?
所以,為了保命,到最後她什麼也沒說,兩人來到酒吧時,她找了一個本來應該是裝水的空桶給大衛讓他去裝柴油,再回到酒吧里假裝要找空酒瓶,那兩個獵人仍倒在那裡,腦袋已經被子彈打爆了,她看了差點吐出來,但她知道自己沒有時間浪費,她脫下自己的手錶,套在其中一個人手上,再拿了吧台內酒櫃里的幾瓶酒,將它灑得到處都是,主要是在屍體上,然後掏出火柴盒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