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我相信她是P.H。」愛莉扯了下嘴角,「這恐怕就是為什麼之前沒人找得到P.H的原因之一。」

「顯然,還是有人知道了,所以她才會在這裡。」這句話,是威爾說的。

她低頭看向那痛昏過去的男人,只見他不知何時醒了過來。

「是的,還是有人知道了。」她看著他道:「FBI對我的文章做了側寫,那份報告流傳了出來,現在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知道P.H是女的,既然你們不曉得,我想你們在這裡已經待了好幾天?」

「四天。」威爾抬起汗濕的手,道:「我是威爾。我和另外兩個人一起在水塔下醒來,麥克和阿里,他們昨天晚上到森林裡尋找食物,卻沒有回來,我本來以為他們可能迷路了。」

她禮貌性的和他握了一下手,再次報上姓名,「霍香。我是昨天到的,我醒來時在東邊那座山腰的草地上。」

「我是大衛。我和伊莉莎白還有瑪格麗特是前天。」老紳士緊握著手槍,一邊透過窗戶注意外面的情況,一邊道:「我們醒來時在西邊那座斷掉的橋上,因為橋是斷的,而且有人對我們開槍,瑪格麗特被擊中了,我們帶著她順著道路逃過來,我們還以為那條路可以通往有人居住的地方,但它只通到這裡。」

「我和路易士、尤塞恩是三天前,在這山頂上的停機坪醒來。我們看到燈光,往這邊走,卻在森林裡遭人襲擊,我甚至不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一路往下跑,等我回神時,他們倆都不見了。」愛莉臉色蒼白的環抱著

雙臂,抿了抿唇,恐懼又憤怒的含淚道:「我曾聽說有人把人當獵物狩獵的遊戲,但我以為這只是某種惡毒的網路流言。」

「這不只是個流言。」她淡淡的道:「這裡是獵場,我們是獵物,他們是獵人,殺了獵物,就可以得分拿錢。」

威爾苦笑著問:「既然你知道這個狩獵遊戲,該不會剛好也知道要如何離開吧?」

「抱歉。」她眼也不眨的說:「我不知道。」即便極力掩飾,她還是能感覺到他們的失望。

然後,大衛深吸了一口氣,問:「關於這個變態的遊戲,你還知道些什麼?」

「這是個賭博遊戲,基本上,遊戲主會把獵物和獵人送到同一個獵場,玩家能夠在獵人與獵物身上下注,獵人每獵殺一個獵物就能得分,玩家可以因此贏得高額的獎金。」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愛莉問:「你有任何概念嗎?」

「我們需要和外界連絡。」她說。

威爾冒著冷汗,道:「我和麥克、阿里在第一天就試過了,這裡的電話都是壞的,那邊有間辦公室,但裡面的無線電是壞的,這裡的東西都又舊又破,就連電腦都是大頭螢幕,我試圖替那些老古董接上電力,不過沒有一台電腦可以使用。」

大衛深吸了口氣,補充:「這地方唯一的連外道路,就是我和伊莉莎白走過來的那一條,但如我剛剛所說,那座橋是斷的,看來已經斷了好幾年了。」

聞言,始終保持沉默的伊莉莎白,小小聲的開了口。

「所以,我們被困在這裡了嗎?」

這一句悄聲的話語,讓所有人皆安靜了下來。她幾乎能嘗到恐懼在空氣里散播、擴散。

眼前的四個人,個個灰頭土臉、萬分狼狽,他們的身上滿是汗水和沙塵,沒有一個人是乾淨整齊的,疲憊充塞每個人的臉,驚恐從每一次喘息,每一回壓不住的顫抖中流泄出來。

嚇人的沉默持續著,直到她開了口。

「不。」她告訴他們,「我們沒有被困在這裡。」所有的人都抬起頭來看著她。

霍香看著眼前的男女,道:「我不知道怎麼離開這裡,但我知道該如何破壞這變態的遊戲。」聞言,眾人一愣。

「破壞遊戲?」愛莉傻看著她。

「獵人狩獵,獵物逃跑,若其中一方全數死亡,遊戲就會結束。」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大衛錯愕的看著她。

「當然。」她平靜的道:「我們可以在這裡等死,或者反過來成為獵人。」

料理台上的小盆栽快枯死了。

他雙手抱頸,兩腳倒掛在單杠上,做著仰卧起坐,如飛瀑般的汗水在他每次起身再歸位時四散飛灑。它們綠色的枝葉垂頭萎靡,一副此生已無所求,不如歸去的模樣。

他不想理會那些該死的盆栽,卻無法不注意到它們,枯萎的葉子一次又一次的回到他眼前,在他每次回到原位時,都能清楚看到那三盆了無生趣的植物。

現在是冬天,這樣才是正常的,這些花花草草不應該在冬天還存活。他抱著後腦,重新往上抬起身體,滿心不爽的想著。

他的船屋又不是溫室。

枯萎的葉子再次回到視線中,讓他更加惱火。

他應該在那一天就將它們一起扔出去,但當時它們還活著,還待在它們彷佛已經待了一輩子的地方,像是這裡天生就是它們的家,它們應該在的位置,以至於他完全忘了,他一開始並沒有在料理台擺盆栽。

就像那個該死的女人一樣!

他惱怒的翻下了單杠,朝它們走了過去,將第一盆拿了起來,想將它扔掉,卻在這時聞到了這盆植物味道。薄荷。

一段記憶莫名湧現。這是什麼?

薄荷糖。

糖?什麼是糖?

你不知道什麼是糖?不知道。

吃吃看,用含的,不要咬。

他記得她遲疑的模樣,但她看著他,然後把那顆薄荷糖放到了嘴裡,不一會兒,小臉浮現驚訝的模樣,然後她張大了眼,看著他說。

好甜。喜歡嗎?

嗯,涼涼的。

她點點頭,粉唇微微的彎起。這罐給你。

聞言,她黑眸又張大了一些。

糖吃太多不好,會蛀牙,你吃完記得要刷牙。

他記得自己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反正她也不太懂得如何拒絕別人的好意,那個女人不知道該如何和人正常的相處。

所以那罐糖就是她的了。

她很喜歡那罐糖,有時候,他會看見她像小松鼠抱著好不容易找到的松果一樣,抱著那陶瓷糖罐,坐在甲板上吃糖,一臉的著迷。

那罐薄荷糖,她吃了好久都沒吃完,然後有一天,他才發現她不是不喜歡了,是捨不得吃完它。

到了最後幾顆時,她甚至會把一顆糖分好幾天吃,當他發現她把糖吐出來保存在面紙里,好在第二天吃時,立刻再買了一罐給她。

他本來想買一打,但他怕那會嚇到她。

在她成長的環境,沒有什麼是免費的東西,任何事物,都要付出代價。當她發現那罐滿滿的全新薄荷糖時,他能看見她的小臉亮了起來。

聖誕節,客人送的。他告訴她。

雖然如此,她還是吃得很小心翼翼,然後有一天,她把原先那罐糖全都吃完了,終於把新的薄荷糖開封。他一直以為她把那舊糖罐丟了,直到現在才發現她沒有。

她把那舊的陶瓷糖罐拿來種了薄荷。

低頭看著手中的陶罐,和那奄奄一息的薄荷,他抿緊了唇,眼角微抽。

他幾乎能看見她就站在這裡,用這盆子里的新鮮草葉,做著薄荷檸檬水,陽光穿透天窗,灑落在她身上,微風溜過她白皙平靜的臉龐。

他放下那盆薄荷,伸手拉開抽屜,看見一罐薄荷糖就待在那裡。她的糖。

他送給她的,一年、一年又一年。

她很愛吃糖,卻吃得很慢,很珍惜,這一罐是第四罐,其他三個舊陶罐都在料理台上,種著不同的植物。薄荷、羅勒、迷迭香。

因為可以吃。她說。

但他知道她最喜歡薄荷,喜歡它的清涼,喜歡它的清香,他知道那對她來說,那是自由的味道。看著那罐糖,他將那盆薄荷放在水槽里,塞上塞子,打開水龍頭,直到清水將那盆薄荷完全浸泡。拿起抽屜里的那罐糖,他把它打開來看,發現糖罐里的糖還有一半。她吃得很小心,因為怕沒有。這是她的松果,她的寶藏。

他伸手拿出其中一顆糖,放入嘴裡,含著。好甜。

他想著,然後把另外兩盆小盆栽也放入水槽。

剛認識她時,他曾懷疑她可能是某個瘋狂科學家做出來的機器人,因為她就像機器一樣沒有感情。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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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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