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漁霸(二)
午飯過後,領著漲紅了一張麵皮的盧方去了一直為他備下的客院安歇下來,白錦堂領著白玉堂回到了兄弟二人共住的主院。
他抬頭看了看頭頂的驕陽,見此時午時將過,便打了個哈欠招來矗立一旁隨侍的小丫鬟墨容,準備更衣午睡。
「大哥。」
本應回到自己小院的白玉堂冷著一張小臉,目不轉睛的看著只剩中衣的自家兄長。
「怎麼了?」白錦堂伸手揉了揉小孩兒柔軟的發心。他伸了個懶腰,就要上床。
白玉堂並沒回答,只是皺著眉又喚了一聲:「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嗯?」白錦堂一時想不出什麼,便坐在床沿上,微微彎腰看著幼弟。
看對方還是沒有反應,白玉堂眉頭皺得更緊,轉身出了白錦堂的卧房。只留下與一臉莫名其妙的白錦堂坐在床上。
愣了一會,白錦堂才揉了把臉,奇道:「玉堂這是怎麼了?」
回應他的,只有墨容捂嘴都沒捂住的一聲輕笑。
白玉堂看向一旁的小丫鬟:「墨容,你知道二爺是怎麼回事?」
「奴婢不敢說。」小丫鬟的嘴角是掩飾不了的笑意。對於白府的下人來說,只要不惹二爺生氣,基本就不用在乎大爺的心情。
不待滿頭霧水的白錦堂細問,正主就直接給了答案。
坐在床沿的白錦堂眼前白光一閃,正是寶劍寒光。若不是此時情況不對,他幾乎要懊悔的拍腦門——答應了練功卻沒做到,這樣失信於人可不利於日後言傳身教教導小孩兒。
白玉堂小小年紀,劍招已是老到。
白錦堂腰上使力,使了個鐵板橋,側著身仰躺過去躲開了這一劍。心中想起前世看過的武俠小說中的招式,不由靈光一動,右手雙指斜斜沖著劍光所來之處而去。
指尖就是一陣涼意。
說好的空手奪白刃呢?
「哥!」
「噹啷」一聲,寶劍落地。
「大哥!你手怎樣!」
丟了大人的白錦堂心中嘆息,這靈犀一指果真是傳說中的武功。
白錦堂看著自己被鮮血染紅的手掌,對著瞪大眼睛想過來卻又有些不敢的幼弟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他笑容和煦,語氣認真,一本正經的岔開話題:「玉堂,你記著,不論什麼情況,不論身前是誰,都不能丟下手中的劍。」
他凝視著白玉堂的雙眼,放緩了聲音,本是變聲器粗噶的嗓音聽起來也帶著溫柔:「那是你身為劍客的驕傲。那麼,玉堂,把你的劍撿起來。」
白玉堂並不應承,只是彎腰將地上有著雪白劍柄與劍穗,幾乎跟他齊高的寶劍撿了起來,緊緊握在手中。
他抬起頭,目光中滿是倔強:「總有什麼比劍更重要。」
「比如說呢?」白錦堂面無表情強忍著痛,只有微跳的眉梢暴漏了他的感受。
「大哥。」
「唔?」
「大哥是最重要的!」
白錦堂愣了愣,想起夢境中,他緊緊拉著的青年最後露出的清晰可見的笑容。
他將沒有受傷的手放在了白玉堂的頭頂上,很久之後才開口道:「對於大哥來說,你也是最重要的。」
兄弟二人對視著。
不知過了多久,耳朵通紅的的白玉堂視線下移,目光所及之處是白錦堂被鮮血染濕了的中褲。
「哥……」白玉堂抿了抿唇,猶疑著開口道,「哥,你真不準備處理下傷口么?畫影很鋒利的……」
白錦堂僵硬的伸出受傷的手,讓一旁焦急又不敢插話的墨容為他清洗抹藥包扎。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幼弟手中的寶劍。
劍已回鞘,劍鞘是白蟒皮揉煉而成,上面鑲著四色寶石與精雕細琢的金絲紋路。已回鞘的寶劍完全沒了方才凌冽的劍光與劍氣,但在白錦堂細細打量之時,卻似乎能聽到寶劍龍吟。
《名劍記》曰:顓頊高陽氏有畫影劍、騰空劍。若四方有兵,此劍飛赴,指其方則克,未用時在匣中,常如龍虎嘯吟。
若非白玉堂提起,白錦堂已然忘記了「自己」竟在幼弟五歲時便給他配了神兵利器這樣的「小事」。
那自己的刀呢?冥冥中白錦堂堅定的認為自己會有一把不世出的絕頂好刀。
白錦堂看了看自己被包紮好了的右手,畫影劍削鐵如泥,自己沒有少掉兩根手指真是萬幸中的萬幸。
他又看了看白玉堂,覺得自己的弟弟在這樣的溺愛下,長大之後沒有成為一方惡霸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在白玉堂不解的目光中,白錦堂一臉欣慰的笑著又摸了摸他的頭。
白錦堂到底還是讓幼弟陪著歇了個午覺,放棄了他馬上帶小孩兒去練功履行承諾的計劃。
午睡起來,神清氣爽的白錦堂叫醒了一旁睡得迷迷糊糊的幼弟。在墨容的服侍下穿好短打衣衫,兄弟倆來到了白府專門的練功場。
白錦堂勸阻了本想拿練功場的普通鐵劍換下手中畫影的白玉堂,抬手比了比二人的身高差,哼笑一聲道:「等你何時長過大哥,再來擔心那些沒必要的事吧。」
練武場上的白錦堂,由內而外的散發出對於自身武藝的自信與驕傲。
武器架前的白錦堂看了一眼鐵劍旁的朴刀,只覺得順眼非常,但想起剛習劍不久的幼弟,還是放棄了用的想法。
他順手拿起一柄輕鐵劍,太漂,放了下去;又換了一柄精鋼劍,還是嫌輕;直換到一把厚鐵重劍,才稍稍滿意。
挽了一個劍花,白錦堂劍尖指地,抱拳鄭重道:「請。」
白玉堂一樣行了一禮,他也不多話,提起畫影寶劍就沖了上去。
因著中午才傷了大哥,兩人甫一交手的時候白玉堂尚還有些顧慮,但幾招之後就完全放了開來。他年紀小身量輕,悟性極佳,雖是練劍不久但刻苦非常,如今在稚嫩的應對中已隱隱能見日後少年俠客的風範。
且白玉堂於靈活方面更勝白錦堂一籌,初時竟絲毫不落下風。
白錦堂看著幼弟敏捷的輾轉騰挪,勾挑劈刺,劍光如白煉一般,只覺心中欣慰非常,直交手了兩盞茶的功夫才使了內力一劍將畫影震開,結束了這次對打。
白玉堂手腕一抖,化去了內力的震蕩,畫影劍好好的握在手中,不見一絲鬆動。
他的弟弟,就是這麼厲害!
這般情狀看在白錦堂眼中,心中驕傲更加三分。
他摸了摸小孩兒汗濕的額頭,蹲下身半跪下來,將手中的鐵劍放在地上,掏出懷中的手絹為他擦汗。
「玉堂學的真快。」白錦堂的聲音里滿滿的都是作為兄長的驕傲。
白玉堂「啪」得一聲打掉了兄長的手,拿起白錦堂的右手,看到傷口沒有崩裂才放下心來。他從對方手中拿過了手絹,自己擦著額頭,冷笑道:「大哥用的不是慣用的右手呢。」
「你哥我雙手使劍沒有差別。」
「大哥左手寫字那麼丑,當我不知道么?」白玉堂將手絹收起,「既然大哥左右手都一樣,那這兩日的拔尖劈砍可別偷懶吶。」
白錦堂摸了摸鼻子,突然又想起昨夜的夢來:「說起來,你知道澤銘是誰不?這名字聽起來好生耳熟。」
白玉堂奇怪的看向對方:「大哥,你睡傻了?怎麼連爹給你取的字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