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第一百十二章
慶元八年的正月初一,天飄大雪,紛紛揚揚落滿了枝頭。
謝重華醒來的時候覺得被衾生寒,兩腳都有些凍,在床褥上蹭了蹭后又眯了會,聽見有人進屋才伸手撩起帳子,就見宋嬤嬤取了湯婆子想給她添上。
見她醒了,宋嬤嬤笑道:「郡主醒來了?外面下雪了,奴婢怕您睡著覺得冷,正準備給您添床被子呢。」說著將手裡的湯婆子放在她腳邊,又將錦被蓋了蓋。
謝重華暖了腳眯怔道:「下雪了嗎?」見對方點頭,眨著眼立馬起了精神,掀開錦被就下床,趿著鞋跑到外面的暖炕上,開了窗探頭往外邊瞧。
庭院里的翠竹和藤架都覆成了瓊枝冰椏,她伸手接了片飛花,察覺到掌心涼意后,回身笑道:「嬤嬤,去年都沒下雪,好漂亮呀。」
話剛說完,就被迎面來的冷風灌得嗆起了咳嗽,急得宋嬤嬤連忙相勸,「郡主,天氣冷,仔細凍著。」邊說邊把謝重華的手拉了回來,再將窗給關了。
謝重華喝了水止住咳嗽,表情訕訕的隨她回內室更衣,似想到了什麼般問道:「他呢?」
「清早宮裡來送賞,尉主進宮謝恩去了。」
謝重華皺皺眉,再問:「那他還回來用午膳嗎?」
宋嬤嬤想是發覺了她的不高興,輕聲道:「這個尉主沒說。」
「噢。」
「郡主中午想吃什麼?」
謝重華轉身望了眼窗外,興緻不高的說都好。
謝元盛回府的時候都快傍晚了,見她整個人團在鮮亮的大紅錦襖里,蔫蔫的躺在暖炕上似在發獃,近前了關切道:「昭昭,不舒服嗎?」
「沒有,你怎麼才回來呀?」謝重華語氣裡帶了絲瓮聲,她其實想家了,這會子看見他甚是依賴,主動靠過去抱怨道:「我一個人好無趣的。」
謝元盛愧疚的解釋:「中午陪在慈寧宮裡了,不要生氣。」他說著再道:「去年晚宴在將軍府里用的,我想著帶你過去你肯定不肯,剛給拒絕了,今日我們兩個人過。」
她依戀著他,「嗯」了聲。
「宮裡的賞賜看過了嗎?」
謝重華搖頭,「懶得看。」
謝元盛輕笑,「這是怪我沒在家陪著你是不是?都成怨婦了。」說完站起身,牽著她的手下來,「走,我陪你去看。」
謝重華反手用指甲掐了掐他,用了老大的力,見他鬆了自己揚眉得意:「你才怨婦!」
他失笑,重新再去牽她,揶揄起來:「膽子大了,這麼張牙舞爪的。」
謝重華怕他報復,躲開了先往外面跑,在門邊轉首嫣笑道:「我就抓了抓,可沒咬你哦。」
謝元盛腿長,追上她是輕而易舉,站在廊外拉住她低了聲道:「昭昭,都好些天了,我肩上的牙印還在呢,你還說不喜歡咬?」
「你!」謝重華臉色酡紅,別開眼氣場不足道:「那、那是我不小心的……」抬眸見他笑意吟吟的,跺腳惱道:「你怎麼這麼壞啊!」
謝元盛又笑。
賞賜無非就是些奇珍異寶,倒是有副桃花色的溫玉棋子甚是稀罕,謝重華覺得這個有趣,又想著許久沒玩手生了,遂拿回房鬧著要和他下棋。
謝元盛說先用膳,讓阿平將他進府時吩咐準備的酒菜端進來,「聽說你中午沒好好吃飯。」
「嬤嬤又虛報,我明明吃了的。」謝重華說著奇怪,「怎麼還有酒啊?」
謝元盛道:「今日無事,與你飲酌兩杯。」他親自替她倒酒,將酒杯遞到她嘴邊,「宮裡的美人滴,太后賞的。」
謝重華接了別嘴,「什麼名兒,怎起成這樣?」
「據說是顯宗皇帝時後宮有位寵妃酷愛飲酒,偏偏那貴妃一飲酒醉,醉后慣常失態,有次竟當著大臣的面失態了,顯宗皇帝卻不怪她,只命司酒坊特地研製了這種酒,喝再多都醉不了人。」
謝重華抿了口試試,「有點酸,像果子酒。」
謝元盛笑著又替她滿上。
謝重華覺得這酒味道不錯,撤了席面后還留著酒壺,只當茶來解渴了。
謝元盛從前下棋不讓著她,如今更是不讓,殺的她又急又叫,恨不能每步都走兩遍,悔棋成癮,倒是有些像從前在金陵衡興園裡的場景。
見她興緻高,甚至對外喚宋嬤嬤再溫壺酒來,謝元盛終於收走了她的杯子,提醒道:「昭昭,不可再喝了。」
「你不是說喝不醉人的嗎?」謝重華眨著眼,燭光下秋波瀲灧的望著他。
謝元盛拿起手邊的茶大喝了兩口才回話:「是喝不醉,但適可而止,你已經飲了不少。」
謝重華咂舌,有些不滿。
阿平在窗外提醒道:「爺,都準備好了。」
她聽了看向謝元盛,謝元盛就道:「我得去門房那放鞭炮。」
「我也要去。」
謝元盛遲疑,「下著雪呢。」
「我再裹個大氅,我都好久連府門都沒出過了,你讓我去嘛,盛哥哥。」
胳膊被她輕輕搖著,耳邊都是她嬌嬌的喚聲,他就受不得她如此撒嬌,讓她進內室取了外氅,自己出去喊阿平將沿路的小廝護衛給清了。
謝重華整個人裹得好好的,站在廊下望著被雪光映白的庭院,再看向已鋪了一層的雪地,特別興奮的想上去踩幾腳。
只是,人剛往前,就被身後人攬了回去,突然離地,她「呀」了聲連忙圈住他,又見阿平和宋嬤嬤在旁邊,羞的她臉往他身前一埋,小聲道:「你幹嘛呀,有人看著呢。」
由阿平打傘,謝元盛抱著她就下了台階,輕道:「有積雪,你還喝了酒,走不穩路就不好了。」
謝重華這年紀還是喜歡蹦蹦跳跳的,哪裡會走不穩,小聲的抱怨他,但又覺得心窩裡暖,覺得早前的幾分鬱悶被他三言兩語就哄好了,又覺著自己沒出息,哼唧的縮在他身前。
到了門房那,她鬧著要自己玩,謝元盛隨她,謝重華接了火引興奮的去點鞭炮,點好后又抓著他衣角往其身後縮,那模樣落在謝元盛眼裡俏麗極了,親自伸手替她捂住了耳朵。
尉主府其實還是安靜了些,看見其他府里放的煙花鞭炮,謝重華又羨慕的在那站了會,最後還是謝元盛怕她受風凍著,將她又抱了回去。
府邸里大,來回走了許久,將進素回堂的時候,謝重華問他:「重不重呀,我其實可以自己走的。」她身上穿了好多,最近吃的也多。
謝元盛低頭在她耳邊道:「只有你嫌我沉的,我怎會覺得你重?」
她的雙頰瞬時更紅了,嗔了他想罵,又覺得身邊有人,她是做不到和他再討論下去了,只伸手在他背上捏了把。
謝元盛望著她,警告道:「老實些。」
謝重華得寸進尺,伸手探出傘外接了幾片雪花,然後乘其不意的往他後頸上一貼,便覺得他身腔輕顫了顫。
謝元盛腳步微滯,低頭眯著眼道:「再調皮把你丟出去。」
謝重華望了眼雪白的地,得意滿滿的說:「我不信。」連地都不肯讓她沾的人,怎麼可能讓她在地上打滾?
謝元盛不語,只緊了緊她,緩緩走進院子。
回了房,洗漱好后,謝重華跑到圓桌前,將先前路上非讓宋嬤嬤折回來的幾支尤帶冰雪的梅枝放在熱水裡浸洗,站在那看著紅梅花色漸漸顯露,又讓謝元盛將內室橫案上的白玉累珠瓶拿來。
謝元盛見她拿著剪子修得似模似樣的,坐在旁邊忍不住道:「手還蠻巧的。」
謝重華喜歡聽好話,聞言咧嘴道:「是不是很好看?」說完撩起水裡的花瓣帶著水珠往他臉上丟,嬌聲道:「給你添點姿色。」
謝元盛把梅花取下,愣怔的看著她,疑惑道:「昭昭,你是不是醉了?」
謝重華搖頭,她清醒得很,抱著花瓶走向屏風后擺好,見他跟著自己,又纏著讓謝元盛去暖炕上繼續陪她下棋。
謝元盛將她手心裡的玉棋子往棋笥里一丟,抱著她上床,沒好氣道:「誰還陪你玩這玩意,方才手腳那麼不規矩,這會子怎麼不撩了?」
許是喝了酒,她比平時活躍大膽了些,扭著身東躲西閃的不讓他碰,嬉嬉笑笑個不停,被撓癢了就乖乖的認錯告饒。
謝元盛怕她又說自己弄疼她,不敢使力,倒讓她得意了,好幾次從他身下跑出去,與她鬧了許久連衣裳都沒脫掉,氣得他拽住了她手腕道:「昭昭,別鬧了。」
謝重華迷眼望著他,還「嘻嘻」了聲,笑著問:「你急啦?」說著哼了聲,就是不讓他得逞,嘟囔道:「誰讓你平日里正正經經的,每次下了床就翻臉不認人!」
謝元盛無奈,好聲好氣哄著她:「我何時不認你了?」
「就是不認了。」
她帶著幾分撒潑,偏偏又是這副嬌艷欲滴的躺在他身下。謝元盛懶得與她辯解,伸手去解她腰帶,見她依然扭扭捏捏個不停,故意使壞的捏了把道:「還扭?」
謝重華揚眉繼續問:「你真急啦?」
謝元盛嚴肅著臉回她:「我不急,我看你是不想好過了。」
結果就是謝元盛忍住了急,真不讓她好過了,其實他自己忍著也不好過,但就是故意輕風輕雨的磨著她。
謝重華見他跟蝸牛爬行般起起伏伏著,疼是不疼,就是真不好受,耐性都被磨沒了,還聽他一個勁的問「這樣好不好」「那樣舒不舒服」,氣得只有口難言。
又忍了會,謝重華見他額上豆大的汗珠慢慢淌下落到自己身上,最後終於憋不住急道:「你到底還做不做,我想睡覺了。」
這氣焰囂張的和平時哭哭啼啼求他停下時完全不同,謝元盛見她整個身子都紅了,而她中氣十足的聲音裡帶著幾分輕顫,故作冷靜的回道:「我不急,你忍不住你來做。」
氣得謝重華抬頭在他下巴上狠狠咬了口,見留了牙印才滿意的說:「看你明日怎麼出門。」
謝元盛笑得不行,直接癱在她身上不動了,悶聲道:「昭昭,最近休沐,我這幾日都不出門。」
屋外的雪還在繼續下,案頭幾支梅花含苞稍綻,羅帳內一如既往的春.色,伴著男子故意的使壞聲和少女嬌滴滴羞怯怯的主動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