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

柯萌無精打采地沿著人行道的邊緣向車站走去，午後的太陽炎熱熾烈，很快背後的T恤就濕了一大塊。

學校和市中心之間沒有直達的公交車，柯萌中途轉了一輛。來的時候興緻勃勃，懷揣滿腔的激動和期待，彷彿去市裡買一件好內衣是什麼升級關卡一樣，只要完成了就能羽化成仙進而從醜小鴨脫變為白天鵝。

然後現實狠狠給了她一巴掌，把她打回原形。

柯萌一邊朝車站走一邊在心中後悔，中間轉車的車站距離市中心只要步行十幾分鐘就能到，她來的時候太迫不及待以至於毫不猶豫就多花了兩塊錢坐空調車，早知道就不來了。

迎面走來三個身穿時髦短褲或者短裙的女生，她們同撐在一把太陽傘下嬉笑著和柯萌擦肩而過，再普通不過的場景，柯萌看得羨慕不已。

三個女生漸行漸遠，柯萌收回目光拐進十字路口的另一條街，再往前走有一家公園，從公園裡穿過去就能到達車站，柯萌準備走捷徑。

公園是新建的，東西方向是硃紅色的木門，南北方向的石門兩邊分別擺放了一座石獅子，中間是一座橢圓形的湖，被四周鵝卵石鋪成的小道和鬱鬱蔥蔥的草木包圍。

這個時間點日頭正毒，幾乎沒人來公園，柯萌走在鵝卵石道上，斜前方的草叢裡幾個五六歲背著書包的小男孩正一臉興奮地聚在一起，其中一個拿樹枝用力戳了中間一下，緊接著傳出一聲貓叫，聲音尖銳卻透著一股虛弱。

柯萌心裡一緊，沖那幾個小男孩凶神惡煞地喊：「你們幾個在幹什麼！」

幾個男孩見幹壞事被發現了，扔下樹枝慌慌張張地跑開。

柯萌趕忙上前，拔開雜亂的野草。一隻灰白相間的野貓正蜷縮著四肢倒在裡面，右前肢以一種怪異的姿勢無力地垂著，殷紅的血不斷從那上面冒出來，很快在地上匯聚成一小攤，沾滿灰的肚皮小幅度地上下起伏。

能夠看出來這隻貓已經很虛弱了，如果不及時搶救要不了多久它就會死在這裡。柯萌蹲下來，也不嫌那貓臟，動作輕柔地將小貓抱在懷裡。

那貓被柯萌一雙手碰到的時候明顯很抗拒，但它實在太虛弱了，掙扎了一下就不動了，喉嚨里唔嚕唔嚕的，連叫都困難。

柯萌往前快跑了兩步然後又停下，神色茫然。為了節省開銷柯萌很少來市中心玩，她知道穿越公園這條捷徑還是因為某次偶然的機會被王曉佳拉來市中心逛街，除此以外她對這片繁華區域一無所知。

小貓咪應該趕緊送去醫院，正規的醫院不管這些，得去動物診所，可是這裡那麼大她該上哪找？

柯萌急得滿頭大汗，肩膀突然被人拍了兩下：「柯萌。」

柯萌轉頭一看，是陳卉。

她頓時像遇到救星，抓住陳卉的手腕：「你知道離這裡最近的寵物醫院在哪嗎？這隻貓快不行了！」

陳卉反手抓住柯萌的手，也沒問發生了什麼，拉著她就往外跑：「跟我來。」

陳卉顯然對這一片很熟悉，拉著柯萌熟練地穿過小巷再跑了一陣，最後停在一家寵物醫院前。柯萌說明來意，立刻有護士推著移動小床上前，柯萌把貓小心翼翼地放上去，目光一直追隨著護士的身影。

陳卉見她憂心忡忡，拍了拍肩安撫道：「別擔心，看這隻貓傷口處血的顏色和乾濕度應該是受傷沒多久，再加上我們來得及時，肯定能救回來。這裡的獸醫醫術高超，上次我家鸚鵡被掉下來的花盆砸得奄奄一息都救活了。」

聽她這麼說柯萌終於放下心來，真摯道：「謝謝，幸虧遇到你。」如果不是有陳卉在，這麼偏僻的店她肯定找不到。

「不用謝，我也是剛巧經過，遠遠的就聽到你的聲音便想來打招呼，沒想到正好幫到你。」陳卉溫柔地沖她笑笑，從孰料袋裡拿出一瓶雪|碧遞給她，「喝嗎？」

柯萌這才注意到陳卉手上還拎著一個大塑料袋，裡面大約有四瓶飲料，顯然不是一個人喝的。她搖頭拒絕：「我不渴，謝謝。你是不是還有朋友在等你？要不然你先回去吧，這裡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陳卉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來看了一眼，毫不猶豫地掛斷然後塞回口袋，拉著柯萌的手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不急，我陪你等一會。你不認識路，留你一個人在這我也不放心。」

「嗯。」柯萌低低地應了一聲，看著兩人相牽的手，心中劃過幾道暖流。

大約半個小時后醫生出來了，沉穩地摘下口罩：「貓沒大礙，血已經止住，傷口也包紮好了。它的前爪應該是被汽車輪子壓斷的，這隻貓是野生的吧？」

柯萌點點頭，感激不盡：「謝謝醫生，我能看看它嗎？」

護士推著移動床出來，貓咪的精神狀態好了一些，但任然很虛弱，一條前肢用木板固定住並且綁上繃帶，眯著眼躺在床中央像是要睡著了。

柯萌激動地上前，陳卉趁機悄悄退後，對醫生招了下手。陳卉是這裡的熟客，醫生走過去用眼神示意她喊他幹什麼，陳卉從錢包里抽出一張|銀|行|卡：「結一下賬。」

那邊柯萌伸出手小心地觸上貓的爪子摸了摸，貓咪睜大眼睛警惕地看向柯萌，看了一會像是知道眼前這個就是它的救命恩人一般，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慢慢躺回床上。

柯萌屏住呼吸生怕弄碎了它似的，轉移手指輕輕摸到貓咪肚子，溫涼的體溫從指尖傳遞過來，指腹下的毛皮隨著呼吸的頻率有節奏地起伏，那是生命的感覺。

身後響起一陣悅耳的輕音樂，在這安靜的氛圍下顯得有些突兀。

柯萌回頭，陳卉正舉著手機站在她背後不遠處，手忙腳亂地接通電話：「……好，馬上就來。」

等她掛了電話，柯萌立刻問：「剛剛是你朋友打電話來催你嗎？」

「不要緊，等貓咪的事處理完我就回去。」陳卉收起手機，問柯萌，「這隻貓你打算帶回家養嗎？它腿受傷了，你要是把它放生，它也活不成。」

柯萌暫時還沒想那麼遠，發現小貓受傷的時候光顧著擔心它的安危，現在經陳卉一提醒她也不得不開始正視救活之後的一系列問題：「爸爸不允許我養寵物，我平常住在寢室，但是學校也有規定不許養……」

柯萌為難地咬住下唇，陳卉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那就放我家養吧。」

柯萌猶豫，畢竟養貓挺費事，已經耽誤人家時間了她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人家：「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陳卉揉揉柯萌的腦袋，咬唇的柯萌給她一種和旁邊床上躺著的小貓一樣可憐兮兮的感覺，總讓她不自覺就產生一股類似於保護幼崽般的憐惜之情。

「我媽媽不反對我養寵物，還是放我家養吧，我可以經常拍照片給你看。」陳卉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幾乎可以稱得上誘哄了，「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