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在遊樂場門口看到和劉賦一起朝她們走來的陳卉的時候,柯萌就想,原來腦子進水的不止王曉佳一個。
兩人行硬生生被他們搞成了四人行。
「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劉賦比預訂時間晚了幾分鐘,一從計程車上下來立刻奔到她們面前不停地道歉。他上襯衫下短褲一副英倫風的搭配,然而襯衫一角沒掖好從褲子里冒出頭,頭髮也有點亂。
「沒關係,我們也剛來沒多久。」在王曉佳眼裡不論劉賦做什麼都是情有可原的。
柯萌冷著一張臉,王曉佳太興奮天還沒亮就把她叫醒了,她們在這裡曬了一個多小時的太陽可不是為了聽劉賦道歉的!
柯萌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了。
大概她不高興的表情太明顯,劉賦又跟柯萌連連道歉:「實在是不好意思,路上堵車。」
呵,堵車,萬能借口。
王曉佳輕輕晃了下柯萌的手臂,柯萌只好牽動臉皮微笑著說了句沒關係。
劉賦在她開口后怔了一下:「你的聲音很特別……呃,很萌。」
柯萌笑容一頓,連麵皮式微笑都維持不下去,嘴角一點點降下來,沒接話。
王曉佳有點不高興,也沒說話。
「好了,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先進去吧。」陳卉輕拍了下沒眼力見還傻乎乎站在原地的劉賦的肩膀,笑著對三個人招招手,率先往檢票處走。
劉賦馬上附和:「對,我們先進去。」
三人並排前行,陳卉刻意放慢速度,讓她們能很快趕上來。
與平時古板統一的校服不同,陳卉今天穿了一件簡單素雅的純白連衣長裙,纖細的腰身彷彿一隻手就能握住。
柯萌還是第一次見到陳卉穿私服的樣子,陳卉下車的那一刻柯萌就眼前一亮,目光不由自主地黏上去。美麗的事物近在眼前,柯萌看著越來越近的陳卉的背,心情都似乎變得愉悅了不少。
陳卉的美有目共睹,但是王曉佳的關注點明顯和柯萌的不一樣。她看了陳卉一眼又看了劉賦一眼,小聲問劉賦:「她是誰?」
劉賦:「她是我發小,叫……」
「我叫陳卉,和柯萌是同班同學。」陳卉一個轉身,走到柯萌右手邊。
柯萌左手邊是王曉佳,再往左半米遠就是劉賦。陳卉探出身子和王曉佳打趣劉賦:「你別聽他胡說,其實我們路上根本沒堵車。他一大早就把我叫過去,讓我幫他挑今天要穿的衣服。他幾乎把所有衣服都試了一遍,衣櫃都快被他扒空了,不然我們也不會遲到。」
劉賦本來還指望陳卉站在她和王曉佳中間好緩解尷尬,現在倒好,陳卉不僅站得離他最遠還揭他底。劉賦梗著脖子,用瞪眼來掩飾他因為和王曉佳距離太近而產生的緊張感:「你別胡說!」
還是女生最懂女生,王曉佳聽了這話后在送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劉賦可愛,噗呲一聲笑出來。
四人進入遊樂園,商量一番后決定先去坐過山車。
過山車一次能坐的人有限,輪到她們的時候不巧只有兩個位置了。柯萌和陳卉同時自覺地退後一步,讓王曉佳和劉賦先上。
過山車很快消失在視野中,陳卉和柯萌站在隊伍的第一排,靜靜等候下一批次的到來。
遊樂園裡大多是小孩和青少年,說笑聲尖叫聲呵斥聲混在一起吵鬧無比,柯萌和陳卉並不熟,沒話找話不如不說,於是百無聊賴地四處看。
陳卉率先打破沉默的氛圍:「昨天你的臉怎麼會腫成那樣?」
柯萌沒料到她還記得昨天那件事,當時受了委屈難得碰到可能想要關心她一下的人,柯萌裝得無所謂其實心底還是有些期待的,只是沒想到希望會落空。
也不算什麼大事,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奢望那些,如果一開始就不懷有期待那最後就不至於那麼難受。失望的次數太多,柯萌已經學會了自我麻痹。
不管當時的情緒如何複雜矛盾,隔了一夜再被提起,都已經無法牽扯出任何波動,就像是餿了的豬肉,又硬又臭。
柯萌面無表情道:「當然是被人打的。」
陳卉眉頭微皺,她總感覺剛剛柯萌的語氣很不屑,似乎她的關心都是廢話,就差沒翻白眼了:「因為什麼事?打架不好,學校也不允許打架這種行為發生。」
「你以為我想?」柯萌挑起一邊眉,挑釁地看著陳卉,「廢話,我當然知道打架有違學校規定,又不是我先動的手。」
陳卉眉頭皺得更緊,兩人接觸不深,她對柯萌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表面,記憶里有關柯萌最多的就是數學課前柯萌站在講台上帶讀的樣子。
沒想到柯萌私底下是這麼尖銳不饒人。
陳卉堅持道:「那也不能打架。」
柯萌撇嘴,這件事情解釋起來太麻煩一時半會說不清,而且她們的關係也沒好到可以肆無忌憚倒苦水的地步,多說無益,她乾脆閉嘴。
柯萌自以為表情冷酷,但她長得太可愛,圓臉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嘴巴呈嫩粉色而且很小,噘著嘴低頭看地的時候像極了一隻可憐的小兔子。
陳卉剛冒出頭的不快瞬間熄滅,說話語氣都下意識放軟了:「你應該及時告訴班主任,班主任會幫你處理,這樣就可以避免打架這種事了。」
柯萌本來都準備不理陳卉了,聽到這話冷冷地笑了一下:「你覺得告訴班主任有用?我成績中下,在她眼裡估計還不如一張獎狀,真要論年級總成績我還在那女生下面,她會幫我?到時候她肯定只會息事寧人,不了了之。」我受的委屈她一分也不會懂,不是代溝問題,而是不願意花時間去了解去體會。
陳卉為班主任打抱不平:「你這說的都是什麼話?難道班主任是那種只看成績不認人、顛倒是非黑白的人嗎?」
柯萌毫不猶豫道:「她是!」
陳卉竭力壓制住怒氣,受到的良好家教時刻約束著她不可以在公眾場合大吵大鬧。陳卉家境優渥,來往的朋友都會有父母嚴格把關,再加上本身就性格溫順,心無旁騖專註於學習,一路順風順水,活得猶如一張白紙。
她想不通,她覺得柯萌就和許多大作家書中描寫的那些憤世嫉俗的社會青年一樣,明明生活一切正常卻總是對上司對社會抱有敵意,喜歡以惡意揣度他人。
說實話,陳卉打從心底看不起這種人。她聲音變得低沉:「如果你不學會先相信別人,那別人更不可能信任你。」
柯萌從她的神態間品出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那做工精緻的純白連衣裙都彷彿在嘲笑她的卑微。柯萌垂下的手猛地攢住洗得發白嚴重磨損的七分褲褲縫,手背因為過分用力而青筋凸起。
好巧,我也看不起你這種溫室里的小白花。
柯萌磨了磨后槽牙,最後還是把溜到嘴邊的話咽回去,冷著臉一字一頓道:「關你屁|事。」
陳卉神情一變,臉色很不好看。她沒想到看上去如此乖巧可愛的一個人竟然髒話張口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