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杯
?翌日,是個大晴天,天地一碧如洗。
於知樂把景勝送去了公司,路上,這熊男朋友已經能自己哼《狗勝》這首歌,他昨天纏著於知樂唱了二十遍不止,那些旋律早就爛熟於心。
「我也是有歌的男人了,感覺自己像個大明星。」全程不知道在得意什麼東西,還神叨叨叮囑:「這首歌除了我,不準唱給任何人聽,知道嗎?」
於知樂應嚇:「哦。」
在她看來,他本來就是大明星,她沒見過比他更能發光的人類。
停到地下車場,於知樂熄了火,剛要下車。
手腕被男人拽住,回首,是他看著她,兩隻烏潤潤的大眼睛撲眨撲眨,有所期待。
「幹嘛?」於知樂揚唇。
景勝:「咱們來個吻別?」
她湊回去,親了他一下。
「再來。」他又提要求。
於知樂假意警告:「一次行了啊,別得寸進尺。」
她讓他別得寸進尺,這怎麼行,要知道,資本家都是貪得無厭的。所以自己靠上前去,掰住她下巴,在她唇上,重重靠了一下。
強行撞過來的吻,於知樂倒是不惱,呵了聲:「好了吧?」
景勝皺眉,作嚴肅思考狀:「於知樂,你聽過一句話嗎?」
「嗯。」請開始你的表演。
「大家都說,重要的事情做三遍。」說完,這個無賴無比認同地注視她。
總能被他找到諸多借口。
於知樂覺得自己像在哄個欲求不滿的小孩:「再親一次,你老老實實上去上班?」
景勝笑開來,各種點頭。
於是他們又接了第三次吻。哎,真煩,熱戀情侶告個別,比登天還難。
——
輕輕吹著口哨,對,於知樂那首歌的調,景勝走近景元大廈。
他隨意理了理衣領,沖迎面走來的一個有點面熟的西裝青年招了招手:「Goodmorning~」
騷兮兮的尾音,足以看出此人心情的昂揚程度。
還在思考著怎麼和上司開口的青年,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主動和自己打招呼,受寵若驚之餘,剛要點頭哈腰回話——
那廂已經彎著笑眼,和另外一邊的一名女士,抬手小幅度擺擺,用同樣的語氣氣說早。
就這麼撒了一路輕快的「早安」,大家都有些發懵,吃驚地回頭望。
景總今天……好像格外開心啊。
要知道,平時下屬同他卑躬屈膝問候的時候,他都隨意頷下首,耷著眼皮,目空一切。
停在領導專用電梯前,景勝無意瞄到了扎在人堆里,等候普通電梯的宋助理。
他猛地上前,勾肩搭背,親切叫道:「宋至——」
宋助理踉蹌了下,外加被嗆到。
職員們紛紛瞧過來,先是詫異讓道,繼而陸續喚著,「景總好。」
「好好好好,大家都好。」景勝一邊笑眯眯回,一邊把宋助往自己電梯那拖。
「幹什麼!」好不容易停下身,宋助拿掉他那隻手臂,輕聲問。
景勝一臉真摯:「不幹什麼,大爺心情好,請你坐高級電梯。」
宋助:「……」我真是謝謝你大爺了。
「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心情好啊?」他不合心意的表現,讓景勝非常不滿。
宋助心裡無奈滴汗,配合道:「……你為什麼心情好?」
景勝興高采烈答:「我老婆給我寫了歌,你有嗎?」
「……」怎麼過了個年,老婆都有了?宋助猜測:「於小姐?」
「對啊,」提到這個名字,景勝眼底笑意更深,賤賤地炫耀:「有女人給你寫歌嗎?沒有吧。」
啊。宋助回:「這倒沒有。」
「我有!」
「所以你和於小姐戀愛了?」
「不止談戀愛,」景勝拍拍他西服肩膀:「我還要和她結婚。」
他握拳到唇邊,又放下,可謂語重心長:「宋至啊,我現在能懂你了。你上回說得一點沒錯,原來世界上真有那麼一個讓你特別想娶的女人,以前我不信,遇到了才知道。」
兩個人進了電梯。
宋助去按關門鍵,爾後肯首:「景總,你能理解就好。」
「反正,」他補充道:「你和於小姐好好的吧。」
平心而論,雙方條件差距過大,他並不那麼看好他倆。但既然在一起了,景總也一副信誓旦旦非卿不可的樣子,就衷心祝福吧。
「那是當然。」景勝從大衣兜里掏出一個小盒牛奶——他的小魚乾路上停車專門給他買的。拿在手裡,還暖烘烘的。
剛扯下吸管,電梯門又被人從外按開了。
景勝偏頭,輕飄飄往外瞄了一眼,看清來人後,他繼續斂目專心扎牛奶,順便叫了聲:「爸。」
宋助緊跟著問好,對自己出現在這個高層轎廂里,相當無所適從。
「嗯。」景緻遠注意到了宋助,但未計較。
電梯上行,氣氛一下子變得格外安靜。
景勝叼著奶盒子,弔兒郎當倚牆而立。
身穿黑大衣的中年男人,一開始只是搭手站著,一言不發。
聽見兒子肆無忌憚咻咻吸牛奶的聲音,才回頭瞥他,問:「你談戀愛了?」
「……」景勝默了兩秒:「對,你怎麼知道?」
景緻遠回:「昨天和你二叔一塊喝酒,他給我說的。」
景勝撇開嘴裡的東西,翻白眼:「他一個娛樂公司老總怎麼當得比狗仔還盡職,專曝大侄子八卦,來哦來哦,五毛一條。」
「我就問問,沒那功夫管你閑事,」景緻遠重新看回正前方:「你私事歸私事,別把公務都扔到腦後。」
「怎麼會,」景勝挺直了上身,上前兩步,勾住老爸肩:「老爸交代的事,我肯定鞠躬盡瘁嘔心瀝血。」
景緻冷哼一聲:「你爹頭上還有個爹,壓力可比你大多了。」
「我壓力更大好吧,」景勝故意叫苦:「你頭上只有一個爹,我頭上三個爹,我的爹,我爹的爹,加起來是不是三個?」
臭小子整天就會混淆視聽,轉移話題。景緻遠發笑:「好像也對。」
「就是,壓得我都矮一截了,」景勝開始上下打量拍老爸,吹噓拍馬:「還是爸你又二次發育變高了?都快超過我了。」
景緻遠拍開他手:「一邊兒去。」
——
景勝和宋助在五十六層先下,笑嘻嘻道別老爸,出了門,景勝立刻板下臉,
「我他媽快煩死了。」他把牛奶盒子摜進走道的垃圾桶,咚一下,力道極重。
宋助亦步亦趨,唯唯諾諾:「怎麼了啊景總?」
「陳坊那破事!」景勝大步流星往自己辦公室走:「我一開始就該推了。」
宋助忙不迭跟著:「那你也遇不到於小姐了啊……」
景勝陡然頓足,險些讓宋助撞上他後背。
他在原地站了會,周身那些前一秒還洶湧澎湃、劍拔弩張的脾氣,一刻間便消失殆盡。
再回頭時,景勝拍了兩下胸口,似乎心有餘悸。此刻他臉上只剩慶幸:「對啊——好險啊,還好我接了陳坊那項目。」
宋助:「……」心裡鼓掌,這可真是一場別開生面精彩絕倫的變臉節目。
景勝雙手揣兜,繼續疾步往前走。
宋助在他身邊問:「那事你準備怎麼處理?」
景勝側目,皺眉:「什麼怎麼處理,你還沒處理?」
「嗯……」宋助遲疑:「因為考慮到……」
「你要造反啊,快點行吧,」景勝不耐煩斷掉他話:「保持不變,還按我交代的來。」
宋助點頭:「好,好,我儘快。」
——
情人節當天,剛好也是於知安的返校日。
於知樂載著弟弟,送他去南站。不同於年前去超市採購年貨那次。一路上,姐弟倆都沒說什麼交流,氣氛有些僵固。
眼看高鐵站咫尺之遙,自己這一別又是數月,於知安決定打破沉默:「姐,你說我們那真的會被拆嗎?」
「不知道。」於知樂很乾脆地回。陳坊的前途,就像眼前天光,茫茫一片,不知何去。
「如果真被拆,我們怎麼辦啊?」
於知樂回:「有安置房,還有賠款,也不虧,又不是無家可歸。」
話是這麼說,於知安抿抿唇:「拆了是不是什麼就都沒了?」
「嗯。」
「還真有點難接受……」於知安聲音變低變輕,因為心裡真切的不舍。
再怎麼說也是十多年的記憶,童年、少年的色彩光輝,全都抹在了那裡。
於知安看了會窗外,又小心翼翼問:「你還生爸爸氣嗎?」
於知樂回得很快:「我不生任何氣。」
「爸不是故意那樣說的,」於知安幽幽嘆氣:「除夕那天你走之後,他在桌上坐了好久,一動不動,不吃不喝。我覺得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裡還是關懷我們的。」
「你確定?」於知樂語氣里隱約帶了點可笑。
於知安望向她後腦勺:「不是嗎?」
「是嗎?」她還是反問的口吻。
「是啊。」年輕人答得那樣肯定。
於知樂彎了彎唇,她發現自己突然連擺出譏誚之色的力氣都沒有:「你說是就是吧。」
——
非假日的關係,外加年初公務堆積,所以景勝也沒請假,到晚才給於知樂打了個電話,邀請她共度佳節。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一碰上面,這女人居然非常有儀式感地穿了裙子。這是她第一次穿裙子,駝色的修身針織裙,不長不短的裙擺下面,是潔白纖細的小腿,也襯得小細腰愈發盈盈一握。
尤其她還披著發,冰清玉潤的模樣,說天女下凡毫不過分。
她遙遙看他,注視著他往她那走的時候,景勝只覺得自己心跳得能炸掉整個地下停車場。
「我這麼穿可還行?」待他走近,她手曲在背後,唇邊笑婉約。
景勝回頭看了幾眼,不確通道:「我是不是在辦公室睡著了還沒醒?」
於知樂語氣凶了點:「問你話呢。」
景勝上前兩步,認認真真端詳了她好一會:「別提多好看了,但你今天不能這麼穿。」
「為什麼?」
景勝煞有介事:「一會路上全是情侶,我女朋友美成這樣,力壓群芳,我會被其他男人嫉妒得追著打。」
「有病。」於知樂別開眼,嘴上罵著,心底卻是冒著甜。
景勝笑嘻嘻,去拉她手,握在自己掌里摩挲:「你冷嗎?」
於知樂小幅度擺頭:「不冷。」
「錯了,」景勝當即反駁:「重來。」
「?」
「你剛才不該那麼答。」
「應該說冷?」
「對,」景勝又開始前景重現:「你冷嗎?」
於知樂被他逗樂,配合這小子:「冷啊,很冷。」
下一秒,就被男人一把扯進懷裡,環腰摟緊:「給你加件大衣,自體產熱,溫度宜人。」
「人皮大衣么,還是人肉大衣?」她伏在他肩頭,輕悄悄問。
景勝嘖出聲,手在她屁股懲罰性地掐了下:「你怎麼能這麼血腥暴力?」
但他卻沒放開她,反而發力,把她稍稍離地抱起,一邊感慨:「怎麼辦啊,捨不得放,我就這樣抱著你,抱到明早吧。」
於知樂平視他近在咫尺的,英俊的臉蛋,提醒道:「喂,這兒是你公司車庫,你也不怕被員工看見。」
「看就看唄,捫心自問,要是他們老婆這麼好看,是不是也愛不釋手。」景勝答得理所當然,還更來了勁,改提抱為公主抱。
趁於知樂不備,直接把她打橫撈起,抱坐到駕駛座上,做完這些,他也不急關門,傾身進去,吻了她一下,一下,又一下,才戀戀不捨:
「我訂了家很棒的餐廳,我們先吃飯。」2k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