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第一百六十回
若內容不連貫,顯示從前章節,請等待2-3小時再刷新喲。**掌燈跳下車去,全然不管聚集在旁邊的人,隔著兩步和瘦高個兒說了話,男子哪兒敢耽擱,仔細摸了婦人手腳,並未見什麼不好,懷裡的孩子也收住哭聲,這才敢把人扶了起來。那婦人雙手緊緊抱住孩子,也沒理瘦高個兒的詢問,站在車邊一動不動,目光鎖住那層帘子,嘴裡不停的念叨『貴人慈悲』。
顧青竹座的馬車不算打眼,大戶人家都能置辦個幾輛,但汴梁城裡關係複雜著呢,瞧著似不顯山露水,背後指不定牽扯出哪尊大佛,做生意的都懂這個道理,一時間竟面面相覷,沒人上去阻攔。
原來婦人一家來投奔親戚,怎知親戚家也被雪壓的不像樣子,就被官府安置在了外城,一雙兒女又體弱染上風寒,這次入城正是帶著幼子看病,女兒還在城外無人照看。
天災**,天災尚可救,**卻避不了!
顧明卓字字聽的仔細,心頭火滋滋往外冒,抿起嘴和顧青竹商量:「長姐,我想護他們出城先接了女兒,再通知官府。」
顧青竹想的可沒那麼簡單,這種事就算找人訛上一筆,也不應盯著連家都毀了的流民,翻盡包不見得有幾兩銀子,臨近宵禁,鬧出如此大動靜,被抓住豈不是自討苦吃?所以那偷兒怕真混在這群人中。
「你自己定奪。」思索許久,顧青竹到底沒說出讓他失望的話,男孩兒打小要能立起來,為人行善,多積累點兒經驗絕非壞事。
一路順暢。
大梁門前值夜的士兵剛換上崗就攤了這差事,實在苦悶,面前的小公子年紀小,口氣可不一般,待報了家門,居然是顧大人府上!當下不敢誤事兒,幾層上報事情終於有眉目,處理的章程一說,雙方均無異議,就暫定由官府安排這些人一晚,明日去開封府另行處理。
見事情解決圓滿,顧明卓心裡的石頭算落了地,受過幾人的謝便和**調頭往馬車走,就在這時,卻陡然生變。
城門左側夜裡臨時放的十來匹軍馬,其中一匹忽然發瘋似的撂起蹄子,扭著撞在旁邊的馬身上,被撞的馬退了兩步,又碰上另一匹,沒多久馬群騷亂起來,近處有人忙著去拉,結果一蹄子被踢翻在地,掙扎著爬不起來。
顧青竹聽見騷動立刻下了車,眼前烏壓壓一片人叫喊著四處亂奔,最快的幾匹馬轉眼前都衝到了大梁門外。
「明卓!」顧青竹壓著緊張嘴裡擠出倆字,急走出好幾米遠,頭也不回的吩咐其他人:「都不要走遠,仔細找找明卓在哪兒!」
頌安扯了下頌平衣角,示意她跟著點姑娘,自己則和車夫從兩旁分別往人群里擠。
夜色濃郁,一小隊兵將趕到試圖制服失控的馬群,受傷輕的連滾帶爬的從中間逃出來,直到離開十來米遠才敢停,腦門子上滿滿是汗。
顧青竹不眨眼的搜看,生怕漏掉,時間久了雙手愈攥愈緊,心也越發沉了。顧明卓站的地方和馬群所在甚遠,若安穩避開早該見到,哪怕受傷行不動也會被認出來,可怎麼偏偏四處都沒有呢?
著急起來慌不擇路,也沒個特定目標,哪裡走得動往哪兒挪,顧青竹瞧見幾個堆起來的箱子,大概裝些兵器物件的雜物,顧不上多想撩起裙擺就爬了上去,小心翼翼站穩腳,借著高度把更遠處的情形看透徹。
另一頭,**正咬牙逆著人流往回跑,憑感覺摸往馬車方向,無奈撞過來的人實在多,走不快,可抬了個頭見七姑娘居然站在箱子上張望,當下揮舞起雙手,鼓足了勁喊道:「北邊!公子被人騎馬帶著向北跑了!」
聲音傳到顧青竹耳里,只隱隱約約明白『北邊』、『騎馬』,可這時候哪還計較這些?趕緊讓車夫回去把馬從車上解了,騎著出大梁門去找。
解開馬身上的套子也費功夫,自然又一番度日如年。
此時,恰恰有支隊伍沿著內城走,個個高頭大馬,顧青竹考慮身邊馬不夠分,一兩人追上去又怕尋不到,就起了借馬的心思,揚聲喊了句:「請留步!」
其中一位男子好似有感應般,略略放慢腳步,抬眸一望,正看著顧青竹拎起裙角,側身輕盈的從箱子上跳下,裙擺散出一片花瓣似的褶子。
這行人中有的身著甲胄,夜裡反射出銀光十分扎眼,顧青竹猜測是調配過來賑災的軍中人士,速速打好腹稿,福了福身開口道:「各位大人,家弟遇馬驚走失,望借馬一尋!」
趙懷信隨其兄探訪完兩個郊縣,路途不遠,這天氣走著卻十足辛苦,當下精神疲憊,忍不住閉目養起神來,身旁的人停下馬他才發覺,隨即眯眼看過去。
顧青竹發現前頭兩位公子俱年輕的很,雄姿英發容貌出眾,其中一位還似曾相識,回憶片刻,原來正是那晚在南屏山廟裡有過一面之緣的公子。
「姑娘,好巧。」他抿嘴微微一笑,未細問緣由就翻身下馬朝後面人吩咐:「騰兩匹馬出來,其他人出門向北搜查。」
顧青竹惦記幼弟,對方樂於相助自然不會推辭,讓頌平和**呆在原地等消息,假如顧明卓自己回來也有接應,頌安和她共騎一匹,**騎著另外一匹引路。
風刮在臉上刺骨的疼。
待追出去好遠,顧青竹方想到自己連家門都沒報,便轉頭說道:「小女顧家行七,名青竹,多謝二位公子相助。」
男子不介意的擺擺手,聲音天然帶著幾分笑意:「在下沈曇,令弟找到再謝不遲,而這位...趙兄你還是自己介紹罷。」
趙懷信比其餘人都快的半個馬身,聞言簡簡單單的吐了三個字:趙懷信。
聽聞如此響亮的名號,顧青竹也只微微詫異了下,又道了聲謝便不再多言。
**嘴裡灌滿了風,趕緊側臉避開些,才把話說囫圇:「那會兒少爺被兩匹衝過來的馬夾在中間,離得遠,要躲也可以躲開,有個男人正好將少爺拉到他的馬背上,本以為好心出手,哪知道我跟著追出門,馬群往西跑了,那人卻載著少爺直直往北奔,這才覺得不對。」
「看清臉了么?」頌安坐在顧青竹身後,急切問。
**點了點頭:「雖不十分清,但確定是剛才那伙流民里的,短粗夯實的漢子,偷人銅板的那個。」
顧青竹懊悔不已,早覺不妥當,應及時阻止的!
「這路沒有岔口,他一人快不到哪兒去,且前頭有處安置所,駐兵把手,夜裡策馬行路定會被詢問的,走不遠,咱們人多定能尋得到。」沈曇簡單幾句篤定十足,讓人聽完心裡熨燙的很,末了還加了句:「不是安慰你找的託辭。」
外城民宅時有損毀,屋子空了大半,幾聲犬吠更顯荒涼。
大約跑了二三里,最前頭探路的將士忽然伸出手臂高喊:「前方好像有人!」
顧青竹愣了愣,忙順著那方向望去,依稀見路邊有團不高的身影,偶爾挪上幾步。待近些,辨出那特意手工縫上的滾邊兔毛圈兒領口,正是顧明卓。
*******
事情過去有兩日,顧家上下仍心有餘悸。
說起來也虧運氣好,擄走顧明卓那人單單是個小賊,沒做過其他惡,白天在城中得了些銀錢,傍晚跟著流民隊伍想混出城,偏又被認出來,引得那麼多戶店老闆召集人圍堵。在城門口馬群驚亂時腦子一熱,牽上匹打算溜走,因怕城兵追趕就撈上顧明卓,留作後手。
顧明卓膽大心細,趴在馬背上顛簸幾下硬是按捺住害怕,不喊不叫隨他跑,小賊自以為身前的富家小公子嚇破膽了,心裡松泛許多,待到快過駐兵臨檢,知道半夜帶著小孩惹人起疑,便將他放了去。
王老太君摟住顧明卓念了好幾聲阿彌陀佛,后怕的在他額前撫了又撫:「我家乖孫兒可遭了大罪,只恨那歹人有眼無珠!」
「奶奶,孫兒沒事兒了。」顧明卓高燒來得快去的也快,吃了兩副葯已然大好,皺著眉滿臉懊悔:「是我魯莽了,不夠小心,日後定不會這樣。」
王氏膝下共有三子,四爺顧同鶴是庶出,顧家門風醇厚老太君凡事一碗水端平,可對親生的小兒子顧同山多少更偏疼些,加上顧青竹姐弟母親早逝,更加照拂也無可厚非。
「人心隔肚皮,哪能處處看的透徹?」疼愛歸疼愛,該指正的地方老太君從不避諱:「你心地善祖母知道,可出門在外,善字前面要加個慎,凡事多思總歸錯不了。」
顧明卓聽著便點頭笑一笑:「孫兒記著了。」
祖孫倆坐在塌上聊了會,李氏領著倆大丫鬟急忙忙的從外頭進了門,王老太君瞧著她鼻尖都布了細汗,奇怪道:「這...你不是動身去趙府,怎的又折回來了?」
趙懷信含笑著未再出口解釋,顧青竹則對他的秘辛事兒完全不想探聽,配合著與董媛簡單聊些花草之類的話頭,鳳九很快將斗篷取回,石榴紅的緞子面,走工精細,裡頭還添了層薄棉,董媛身量高,而她個子剛剛開始抽長,披在身上將腳面捂的嚴嚴實實。
「瞧瞧,正合適。」董媛滿意的上下打量著,還幫她把褶皺順平了,然後對趙懷信說:「我自來覺得這件自己穿不出來,就是顏色太過搶眼,與我不搭,這顏色配姑娘才是相得益彰,說不出的好看。」
怕是再遲鈍的人,也品出其中的不對味來,兩人非親非故,又非長輩,董媛句句體貼溫婉讓人聽著都懵頭,換做對趙懷信心存愛慕的姑娘,氣性不大的也要被激出脾氣,看不慣那種正宮夫人架勢。好在顧青竹和他只有恩情,感情上頭毫無瓜葛,再是個溫吞不過的人,笑著慢慢的回說:「夫人過謙了,我的披風就在鋪子里,等回去換過差人將您的清洗好送過來,就是勞煩您說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