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第一百六十一回
若內容不連貫,顯示從前章節,請等待2-3小時再刷新喲。盧玉閣不知從哪兒弄來盤干桂圓,給每人抓了把放在跟前:「江寧府徐淮,眼前沒在汴梁,剛中舉,聽說還沾著表親呢。」
「好了說,以往那心思伎倆為相門好親,可如今婚都定下還一肚子心眼兒,自個兒演的上癮,我最不耐煩。」盧玉憐捏起顆桂圓,翹著拇指『咔』的聲碎了外殼,取出裡頭的桂肉塞進嘴裡:「青竹你說是不是?」
顧青竹『啊』了聲,端起茶盞抿了口,裝作占著嘴開不了口的樣子,胡亂點兩下頭算作同意。盧玉憐性子直還也不至於莽撞,盧玉閣和她半斤八兩,兩姐妹最喜歡找顧青竹咬耳朵,有什麼氣話胡話不必拘著,左右落不到其他人耳里,放心的很。
「整日表現的哪家公子都入不了她的眼,又一個個的牽扯不清,我看這徐淮倒了八輩子血霉,天知道等他到汴梁...」盧玉憐手指著頭頂,眼珠子一轉道:「被戴多高的帽子。」
盧玉閣可沒覺得那麼簡單,想起聽身邊丫頭說茶館里最近流行的段子,四下確認沒人後,壓低聲音神秘秘的:「我估摸著她不能安心嫁什麼徐表哥,倒有心攀趙三公子呢。」
盧玉憐一呆:「什麼趙三公子?」
「就那個趙懷信啊!」
盧玉憐倒抽口涼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趙懷信?!」
顧青竹見她驚的手裡的桂圓都掉到桌上,飛快搜羅遍腦中那寥寥無幾的人名兒,別說,還真聽過,正二品刑部尚書趙元德大人的孫兒,因顏色好又會討姑娘歡心,名滿汴梁。
「怎麼說?」顧青竹從點心盤裡挑了一小塊糯米糕,邊吃邊問。
盧玉憐驚訝完,遂不滿的掐了盧玉閣的胳膊,急急問道:「為何沒聽你說起過?快講講看!」
盧玉閣也是靈機一動,當即琢磨了會,愈發覺得是那麼回事:「我房裡有個丫頭常被我差去買茗香齋的酥餅,你們也知道那兒的茶和酥餅好著呢,在城裡算首屈一指,咱們出門少,茶我是喝不到熱的,酥餅總能吧。」
姑娘們嘴饞買點東西吃是常有的,顧青竹倒喜歡延慶觀的油炸雞。
「有時去的時候酥餅剛賣完,丫頭就在店裡等,茗香齋每日有人說書,不少是用真事兒編起段子,捧場的特別多,閑來無事聽她學幾段有趣兒的,最近大熱的叫...」盧玉閣絞盡腦汁仍想不全名字,擺擺手說:「風流公子什麼的,名字記不住,說貴公子面如冠玉顏無雙,引得無數女子欽慕,可浪子回頭金不換,中秋月圓,浪蕩公子從樂坊出來在途中遇到命定的姑娘,那姑娘身披華服頭頂插著蝴蝶戲花簪!」
瞧著盧玉閣一副泄露天機的模樣,顧青竹蹙眉把聽到的再捋了遍,浪蕩公子映射趙懷信倒有幾分說頭,可和朱家娘子的關係...她雲里霧裡摸不著頭腦,旁邊盧玉憐卻恍然大悟狀的張大嘴:「蝴蝶戲花簪可是她的寶貝,做工樣式獨一份,這不在講朱鳳珊么!難道她真膽大包天到在路上截趙懷信?」
盧玉憐雖不中意趙懷信的人品,對其樣貌和家事還是肯定的,這樣的人跟她們扯不上關係,可想到朱鳳珊萬一嫁了他,那尾巴還不要翹到天上去?
顧青竹見她拉下臉,像朱鳳珊當真要和趙家議親一般,好笑道:「表姐這脾氣要改改,還沒怎麼的先把自己氣出個好歹?別說咱們道聽途說私下扯個閑話,便是真的,朱鳳珊的親事怕是她家長輩知道她性子,權衡利弊才定下,她到徐家乃下嫁,耍些小脾氣性子還拿捏的住,沒有金剛鑽,怎麼敢攬趙家那瓷器活?」
盧玉閣也打趣兒道:「是這個理兒!大姐那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搶了你心上人。」
盧玉憐琢磨的也是,剜了她一眼:「她倒是敢?」
顧明卓風似的跑過來,幾乎和通報的丫頭一塊兒進的門,抬眼看見顧青竹,氣喘吁吁的喊了聲『長姐』。
姐弟倆許久未見好生說了會子話,顧明卓如今六歲,生的隨母親盧氏,眉眼細膩透著秀氣,挺直身子到顧青竹下巴前,臉蛋凍的紅撲撲,礙於並非在自家,顧全禮節,背著手把在先生這學的課業說了一通,然後抬起只手攥上顧青竹的袖口,立在旁邊不動了。
「喲!」盧玉憐探過身,揉了把他的小臉:「親姐一來,把我和玉閣都忘了罷?虧我整日尋著好吃的惦記你,小白眼兒狼。」
顧明卓見到長姐光顧著歡喜,竟將盧玉憐兩姐妹忘在腦後,忙補過禮,肅起臉掩飾那點兒不好意思,惹的幾人聳肩直笑。
這一待直到下午,顧青竹未見到二舅舅盧元的面兒,領著弟弟和盧夫人道別,盧夫人顧忌天黑的早,城中近日又來了許多投奔親戚的郊縣災民,便沒多留她,叮囑幾句送姐弟倆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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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邊的飯館鋪子忙碌打烊,零星幾個漢子裹了襖出門,趕在最後打壺酒回家解解饞,房檐間的燈籠陸續點上,燈下的黃穗子晃著圈光暈,蜿蜿蜒蜒鋪滿一道街,小甜水巷的夜市停了好陣子,只剩下匆匆來往的過路人。
馬車順著南門大街向西行,快到興國寺時,三四十口子人堵在馬路中央,叫嚷著有伙流民趁亂到他們鋪子里順了不少東西,有丟些碎銀子的,有丟扳指的,那叫個五花八門,最最可氣的是東頭麵館老闆置在柜上的玉白菜都被人捧走了,雖不算什麼好玉料,那麼大一座好歹值點兒,老闆肉疼的直跺腳,偷什麼不好非偷招財物件,晦氣,以後換上了財氣也聚不住。
丟東西的老闆們呼朋喚友扛著鐵鍬,把十來個風塵僕僕逃災模樣的人圍到中間,見掰扯半天沒有人承認,作勢要上前挨個搜人衣裳包袱。
「還有沒有王法了!」打頭留著八字鬍的瘦高個兒突的把手裡的布兜重重一扔,破罐子破摔的大吼起來:「天子腳下豈容你們如此誣陷人!?」
「誣陷?我親眼看見他從我那桌子上把銅板偷走的!」說話婆子一手掐腰,指著其中一個矮小敦實的男人,底氣十足道:「連衣服也沒換,化成灰兒我都認得出!」。
瘦高個兒冷笑:「就憑你這三兩句話就定了人的罪,還要官府作甚?即使他真偷了,你拉他去官府有青天定奪,可不由分說把我們全都圍起來是何道理?!」
話說的有條有理,像讀過書的,胖婆子講話但憑著那股子衝勁兒,腦子一空霎時無語,旁邊則有人頂上:「你們一起入的城,我們丟東西不是一兩戶,誰知道會不會是團伙,必定不能放你們走!」
周圍附和的人此起披伏,毫無鬆動跡象,瘦高個兒怒目圓瞪,氣的攥拳揮舞:「當真豈有此理,這幾日進城百姓皆成群,我們只是一路並不熟悉,更何況還有稚兒老人,寒冬臘月受此大災,在這街上硬生生凍出個好歹你負責?!」
幾番來回互相都說服不了,也沒人真敢先動手,場面便這麼僵持下來。
南門大街是城中主道,四五輛馬車並排也使得,顧家車夫趕著馬靠邊走的極慢,誰成想突然竄出道黑影直直撞了過來,驚的車夫手下勒死韁繩,馬兒吃痛嘶鳴兩聲,才踉蹌停了下來。坐在車裡的顧青竹只覺一陣大力把自己往前推去,驚嚇之餘也不忘護著身旁顧明卓的頭。
「這是怎麼了?!」頌平驚出陣冷汗,慌忙看了兩位主子,幸好幸好,安然無恙。
隨車夫坐在前頭的**心有餘悸,隔著帘子說:「姑娘,一個抱孩子的婦人差點撞上咱們。」
婦人自己怕都沒想到會這麼兇險,歪坐在地上瞅著馬蹄子直愣神,懷裡的孩子哇哇大哭。
事出突然,等瘦高個兒回頭看見這麼個景象,頓時三步並作兩步的闖出人群,嘴裡娘子娘子的喊著。婦人愣了好久的神,哆嗦著嘴唇被扶著坐正,目光晃了晃聚到車上,用盡了力氣說:「請貴人發善心幫幫我們一家子!」
顧青竹聽了個大概垂下眼並未說話,顧明卓卻坐不住了,正值純善的年紀,當即給外頭那群人打下『欺善怕惡』、『以多欺少』的簽子,遭小偷兒沒處尋就誣陷外來的流民。
顧青竹輕輕拎起裙擺徑直走回山道上,頌平頌安見狀趕忙跟了上來。
另一頭,朱鳳珊滿臉驚色的張嘴想問個清楚,又怕在這地方爭到魚死網破的地步,驚動了徐淮。她是記得寶珠寺和趙懷信私會時,有人闖到院門那裡,當時以為人沒進來,且趙懷信辦事向來不留後患,怎知偏偏被顧青竹撞倒。
自從元宵夜被歹人綁走後,朱鳳珊夜不能眠,閉眼凈是自家丫鬟被無恥之徒壓在身下作踐的畫面,她是被人堵住嘴橫抱著進宅子的,歹人隔著衣裳將她上上下下的便宜佔盡了,每每想了就忍不住發抖噁心。早先回府時,朱鳳珊知道趙懷信間接救了自己,還抱著些許幻想,后見他連句探望的話都不曾帶過,就徹底死了心,好在徐淮待她如初,朱鳳珊只能緊緊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山頂春風徐徐,統共不大的地方,蒼木茂盛,一角處斜斜長著棵初露紅妝的杏樹,花瓣如霞雲般鋪滿了枝杈。
先到的丫鬟手挽手的坐在樹下,還有的閑來無事,從地上找了大小差不離的石子兒抓著玩。顧青竹記起彩頭那茬,打著精神把腰間的荷包解下,裡面裝著幾顆渾圓光滑的珍珠兒,透著粉色,煞是好看。
圓圓臉的丫鬟歡喜等在旁邊,對顧青竹說道:「姑娘,我們是一起到的呀,能不能都有賞。」
頌平拉她一把,皺了眉頭:「還懂不懂規矩了?」
「不妨事。」顧青竹對院里的小丫鬟們向來和顏悅色,也不再挑選,囫圇個將荷包遞給她:「你們自己分分去。」
丫鬟謝了又謝,捧著珍珠兒歡天喜地的去了。
大好山色不願辜負,顧青竹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和眾人足足遊覽近兩個時辰,連體力向來不錯的頌安都氣喘吁吁快要跟不上,方回到小仙居。
小仙居依山而建,除卻正堂廂房正經住人的地方,其他的觀景茶舍都是用厚厚許多層秸稈做屋頂,有種山中茅廬的仙氣,一股山泉從中流過,泉水清冽甘甜,燒水煮茶最為合適,老太爺和顧家大爺坐在竹塌上下棋,老太君則喊廚房打來新鮮的水,煮起五味茶來。
「瞧這一身的汗!」老太君笑著伸手各摸過顧明卓和明元的腦門,對於媽媽道:「讓人把炭盆子端來,給倆哥兒暖和暖和,山裡落了汗就涼,順便再倒幾碗茶給青竹她們備著。」
男孩摸爬滾打的玩半晌能直接抱著茶碗喝,顧青竹卻不行,找了間屋子簡單梳洗過手和臉,頌安用桂花頭油幫她把亂髮壓下去,這才又回到正堂,在老太君身旁坐了抿五味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