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32章 花市(五)
「你胡說什麼?」
那老者一語驚人,當事人司岄只是微微一愕,並未吭聲,反倒是她身後的曲離瀟快步走上前來,冷冷叱道。
那老者卻渾不理會她的責問,只抓著司岄的手腕,兩指併攏又仔細摸了幾摸,一張枯乾的老臉滿是無法掩飾的驚恐與不解:「我不會算錯,不會算錯,你……你分明就該是個死人啊……」
「你這老匹夫!」曲離瀟見他猶然亂語,不禁怫然大怒,「再敢胡說半句,信不信我掀了你的攤子!」
「別、別!」眼見得就要發生□□事件,司岄忙出言阻止,先是攔在了曲離瀟與那老者之間分離戰局,而後好脾氣勸道:「這位老爺爺,好歹大過年的,你要擺攤掙錢也說句好聽的啊。你這樣紅口白牙地詛咒我,還想不想要我付你卦錢了。」
那老者搖頭嘆道:「案骨節之法,察皮膚之理,以辭人之性命,無不應者。我替人摸骨卜卦,四十年來從無錯判,人送招牌鐵口直斷,半仙在世,今日我若一語成讖,當是結個善緣,便是一文不給又如何?若是斷錯了,便是給了卦錢,我又有何臉面收得?」
司岄道:「好個鐵口直斷,那麼我且問你,你說我該是個死人,那你如今拽著我的手,我卻是暖的還是冷的?」
「這……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了。」一張老臉糾結地皺成一團,老者長吁短嘆,眼看是被問住了,怎麼回答都是傷了半仙的自尊心。
「行啦,別糾結這些了,喏,卦錢給你。」放下一把銅板,司岄沒什麼情緒地笑了笑,轉而對曲離瀟道:「走吧離瀟。」對於老者方才的話,她倒是心底隱隱有絲念頭,自己是莫名其妙穿越到這陌生世界中來的,而在此之前,她自然記得發生了什麼事,那輛車,那輛本該撞向那該死的淳琪結果卻被自己給擋住了的車,或許當真早就奪去了她的性命吧……如果在那個世界里自己已經是死於車禍之中,那這老頭其實沒有說錯啊,只是如今想來當真是心情複雜,她……是個死人?那現在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會受傷也會流血的她又到底是什麼呢?行屍走肉么?!
眼看這奇怪的女子轉身欲走,那老者猶然不甘,在她身後喊道:「我摸骨多年,從未摸到過如此奇異的骨相,一半福澤比天,一半凶壑難填!姑娘,姑娘!不管前事如何,你——」
「你說夠了沒有?」那老者話未說完,曲離瀟已然一掌拍在了他身前黑漆漆的木桌上,只聽砰一聲悶響,那木桌眨眼間便四分五裂,轟然坍塌。曲離瀟冷冷地瞪著他,紅唇微動,說出的話更是讓人心膽俱顫:「再有一句廢話,我要你立如此桌。」
「啊,姑娘你……」老者被她嚇得不輕,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唉,你又何必……」司岄本欲說點什麼,可一對上那冷若飛霜的一張俏臉,頓時識時務地閉了嘴。
倒是沈思菲不怕死地走上前去,伸手扶起那瑟瑟發抖的半仙兒,悠悠一笑。「鐵口直斷?」
老者被他扶起身來,猶然驚魂未定:「這……這位公子有何指教?」
沈思菲伸出手去,「指教不敢當,不過現下給你個機會撿回臉面,若是算得對了,一切損失我雙倍賠付。」
老者意會,於是並了兩指,顫巍巍地覆在了沈思菲手腕之上,須臾,低聲道:「公子之骨乃上上之相,貴不可言,不過……」
「不過什麼?」沈思菲長眉一軒。
「明珠土埋日久深,困龍得水方交運。」老者闔眼沉思,只說了這兩句便不再多說了。
沈思菲思忖片刻,忽地一笑。「有點名堂。不過,我只是想讓你幫我看看我與這位姑娘命中可有姻緣?」
老者聞言一怔,快速看一眼司岄,後者頓時嚇了一跳,下意識便擺手抗拒:「不是我!」
沈思菲執了曲離瀟的手,上前一步:「是這位姑娘。」
「要瘋你自己瘋。」曲離瀟冷冷睨他一眼,抽回手來。
被甩開了手,沈思菲也不在意,卻忽而俯首附耳輕道:「你總要我死心放棄,如今這樣好的機會,怎地卻不敢一試了?」
曲離瀟驀地抬首,目光筆直地打在他的臉上。
聽不到他剛說了些什麼,卻本能地猜到必然是激將法一流無誤了,念及曲離瀟的性子,生怕她著了道,司岄忙道:「喂,姓沈的,這老頭莫不是你找來合夥騙人的吧?」難怪開口就咒她死了,等下是不是就該祝他和曲離瀟百年好合了?
「司姑娘何出此言呢?」沈思菲似笑非笑。
「不是你找的托兒,那離瀟既然不願意,你又何必硬要她去摸骨?」轉了轉眼珠子,司岄冷冷哼道。「平時也不見你這樣積極呢。」
沈思菲淡笑不語,倒是曲離瀟看她一眼,無視了她眼底濃濃的抗拒,一步上前,卻將那雪白細韌的手腕輕飄飄探了過去。「記著我方才的話。」她望著那一臉懼怕的老者,清眸一抹泠然,幽幽掠過。
老者一怔,想起她方才的暴行,頓時面露難色。
沈思菲笑道:「老先生莫要害怕,我們離瀟人美心更美,方才不過是一場誤會。」
於是老者在立如此桌的生命威脅和維護半仙的尊嚴之間猶豫了一下,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氣,堅定選擇了後者。
「如何?」見那老者並了兩指摸上曲離瀟的手腕,不過半盞茶時分,沈思菲迫不及待問道。
「咦,怎會如此?」老者卻並不理會他,又仔細地摸了片刻,忽地抬起臉來,卻是向著司岄:「姑娘,來,你來。」
司岄遲疑地湊了過去,剛要開口問話,右手手腕驀地便被那老者一把扼住。她一愣,頓覺無奈:「喂,還來——」
本只是三分疑慮急於求證,豈料這一摸之下,老者那驚訝之色頓時如泄閘的洪水,當真是擋也擋不住了。「這這這……明明是兩位姑娘,怎麼會……」
曲離瀟明眸微睞,眸心分明一點漣漪,轉瞬便趨於平和。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悠悠抽回了手去,拂袖而立。倒是司岄獃獃地任那老者扼著腕子,猶然不解其意:「你小心點說話啊。」急不死的阿彌陀,老人家啊,你得罪我不打緊,最多罵兩句也便罷了,你可千萬小心別再得罪面前這位姑奶奶啊。
那老者一張枯乾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黑,終於是頹然地縮回了手去,二話不說,彎腰搬起一旁的木凳狠狠地砸向自己那鐵口直斷的半仙招牌。
「喂,你這是做什麼?」司岄瞪大了雙眼,滿是不解。
「幾位客人,我輸了,今日我親手砸了招牌,從此再也不做此行當了。」老者一臉如喪考妣,看一眼那四分五裂的桌子,深深嘆了口氣,轉身便走。
雖然不解那老者為何突然間自毀招牌,司岄仍是追上前去,將口袋裡的銀錢抓出一些強塞了過去:「老人家,老人家你聽我說,算命這東西么不要太較真,好歹大過年的,別把自己氣出毛病來啊。」
那老者想到自己從業半生的職業生涯竟折在了今日,本已心灰意冷,聽了司岄這句勸,不由更加傷心,聞言兩行老淚撲地跌落眼眶。「謝姑娘,謝姑娘……」抓著司岄給的二兩退休銀,一把鼻涕一把淚,佝僂著脊背顛顛兒離去。
看著那慢慢隱沒在人潮中的身影,司岄撓了撓後腦,終是忍不住喟嘆一聲:「搞不懂……」
「你倒是爛好心。」曲離瀟靜靜地望著她,見她穩步折返,輕聲說道。
聽她話雖尖銳,可語氣卻是平和,並無半點嘲諷之意,司岄嘻嘻一笑,正要說些什麼,卻被跑動的人群撞了個趔趄,她哎了一聲,身子向前撲去,可就在她以為自己必然要與地面來一次無比親密的接觸時,她的臉,她的肩,卻以著比她想象中還要快的速度撞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一驚過後是難以描摹的心有靈犀。驀然抬首,一雙湛如銀河的眸子就那樣柔柔地跌進她的眼底。「你沒事罷?」她看到那熟悉的紅唇微微勾起,上有流光旖旎。而那紅唇的主人正幽幽注視著她,目光清澈又寧和,帶一絲若有如無的溫柔與淡靜。
她無法避開那目光,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獃獃回望,任鼻息間充盈著不知名的冷香,一如心底那滿滿當當不知名的悸動。
晚風幽涼,氣息卻是火熱。
「我……」好半晌,她終於發出了一點聲音,可尚來不及驚於自己那喉嚨深處的乾澀與喑啞——
「啊,快看吶!花燈亮了!」
一道絢麗的焰火倏地綻放,伴隨著人們興奮的呼喊聲,道路兩側懸挂著的五彩花燈一一地亮了起來。
火樹銀花不夜天,明燈萬展水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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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謀殺我的好心情,拜託了。
好的大王,沒問題大王。
那你為何還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我在等你的好心情自己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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