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你的心,我不清楚

70.你的心,我不清楚

夏暖低頭又輕咳幾聲,雲涯歪頭打量她片刻。

直截了當:「你到底是什麼人?」

夏暖抿抿唇,回復:「我乃安陽王夏瑋之女,夏暖。」

雲涯緊緊眉頭,想了一圈,訝異:「那個病弱的郡主?」

夏暖點點頭,又小聲道:「大人是?」

雲涯輕笑,抱著劍往遠處看了看,道:「我可算不上是什麼大人,原來是陛下的陪讀,現在專門在踏雲樓守墓。」

夏暖有些驚訝,但同時又有些釋然。踏雲樓是大夏皇陵所在,其中供奉大夏數位帝王。未曾想到,雲涯是大夏的陵寢官。夏暖想著當初見他的時候渾身是血,不由心中驚懼又打鼓起來。

雲涯看出夏暖眼中的探究之意,本不欲理會,轉念想著好歹是救過自己性命,終是開口道:「雖則沒有一官半職,可是陛下早使喚我使喚順手了,當時全身上下全是替陛下擋的刀。」

夏暖又不知如何開口回復。

她只得笑了笑,右頰梨渦深旋,倒是壓過蒼白的臉色增添幾分生氣。

往周圍看去,他們現在所在之處離北門已經有些遠了,沒有流民再過來,周圍倒是不少衛兵走來走去,夏暖放鬆的同時心中又是一緊。

開口貿貿然道:「大人,我的侍女和我走失……」

說到一半,又想到自己和雲涯的陌生,接不下口,只得用期待的眼光看著雲涯,眼神濕漉漉的,活像只小動物。

雲涯皺眉,往城北回看,基本看不到混亂人群,算了算時間,巍然不動立在原地。

「應該已經救出來了,我的人在清場。」

雲涯看著夏暖的臉,臨了還是加了句:「現在過去於事無補。」

夏暖一陣失望。

「小暖?」

忽然一男聲遲疑叫道。

夏暖回頭,雲涯也稍稍墊腳從夏暖的頭頂看過去。

一身黑衣的官袍,用銀線繁複綉著雲燕補,未著官帽,脊背直挺,容顏俊秀,玉面書生樣。雲涯認得此人,是太后本家寧家寧植,現任大理寺少卿,上任將將半年左右,當朝陛下夏立常常將寧植帶在身邊,他與夏暖相識,不算意外。

而夏暖看到寧植,那種緊張的感覺才真正散去。

「子玉哥。」夏暖舒緩眉眼喚了聲。子玉乃寧植表字。

寧植快步走到夏暖身邊,端詳一番她臉色,又看向雲涯,道了聲雲大人。

雲涯點頭,從容道:「她被流民圍住,我順手救了,認識?」

寧植點頭,不著痕迹往前擋在夏暖身前:「此乃安陽王郡主,從小體弱,如此便是謝過大人相救之恩。」

雲涯背離開柱子,站直,看了夏暖一眼,對寧植道:「寧大人認識就好,如此郡主就託付寧大人照看,我的人還在前面,我須得去看看。」

雲涯說完也不管寧植反應,自顧自抱劍就走了。

寧植見雲涯走遠,急轉身去看夏暖。

「小暖你無礙吧,洵青呢?」寧植伸出手,撫了撫夏暖的發心。

有著寧植在,夏暖終於找到點真實感,她咬著唇低聲道:「洵青去小爹那兒取葯了,秋衣和我一起下來的,我……和她被擠散了……我,不好……」

寧植聽到此處已是大體上懂了夏暖的意思。

他並不多問秋衣之事,只安慰道:「沒事就好,你還能走嗎?」

夏暖抬頭,寧植一臉的關切讓她熨帖,而夏暖此刻臉色蒼白,額角上的冷汗還未乾,寧植見此心中已經有了大體的判斷,他又伸手摸了摸夏暖的發心,用袖角細細拭乾冷汗,體貼周到,夏暖的心跳了一跳,臉上不自覺有些燒,復又低低咳嗽幾聲。

寧植嘆息,眼中滿是憐惜。

雲涯走出挺遠,冷不丁回頭看了一眼,身影有些模糊但是還是能看得清,他知曉寧植許久,好似還未有見過這般的少卿大人,雲涯心中已有考量,抱著劍,終是疾行往前去。

水千水東和水北已經各自完成任務,城北稀稀拉拉死了一大片的人,衛兵正在清理,被隔開的部分人也是靜默著,從喧嘩到安靜,好似不過一瞬。

水千他們看見雲涯來了,急急上前,各自彙報了一番,雲涯點頭。

水北終於找到時間問出心裡話:「阿雲,你抱著的那個姑娘呢?」

雲涯轉轉眼眸:「你怎麼看出來是個女的?」

「我又不瞎。」

雲涯往前走去,點頭:「老子知道。」

水北愣愣,半分沒說那女孩?!

水北和水東交換個眼神,兩人相視一笑,看來鐵樹終是要開花了?

寧植再出現的時候,雲涯差點眼珠子瞪掉,他默了默,還是上前。寧植懷中抱著的夏暖呼吸均勻,想必已然是睡熟了。

雲涯道:「郡主的丫頭已找到,不過被流民抓傷了。」

寧植點了點頭,道:「那勞煩雲大人看管一會兒了,我已經通報了安陽王,餘下的讓王府的人安排罷。」

雲涯應下,轉身走開。

寧植看著雲涯的背影在原地停留了會,他和雲涯認識已久,可是論關係並不熟,但二人皆是今上身邊的紅人,按照他對於雲涯的了解,雲涯並不是會救美的人,更是遑論去尋找夏暖的丫頭,不過雲涯此人做事也甚是隨心,寧植想了會未果,就放下了。

他在城門口等過一陣,王府的馬車才來,洵青立在馬車上一側,寧植將夏暖抱進馬車才放心,交代了幾句,便下車道別。

夏暖醒來的時候是在家中,她看著熟悉的幔帳,知曉自己一路睡回了家,全身還有些隱隱的疲乏,夏暖起身,而一人正坐在她的閨房之中喝著茶,側顏線條冷硬。

夏暖心中一懼,喚了聲:「爹」

夏瑋放下茶,對著夏暖招了招手,夏暖起身慢慢走到夏瑋身邊,夏瑋指了指椅子,夏暖乖乖坐下,夏瑋給夏暖倒了杯熱水,夏暖拿在手中,慢慢喝下。

夏瑋看著自己女兒臉色蒼白,本來欲責罰的口吻鬆了松,開口說:「知道錯了?」

夏暖低頭,微微頷首。

夏瑋嘆氣,卻沒多的說什麼。

夏暖小聲問:「那秋衣怎麼樣了?」

夏瑋直言:「被流民抓傷,你小爹安頓到周遭的莊子去了,找過大夫,須得查看幾日。」

夏暖心頭一擰,嘴唇幾番張合:「子玉哥明明說的是……」

夏瑋怒色打斷她的話:「你可知瘟疫至今無解?」

夏暖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眼中水汽集聚,低頭看著桌子,不言不語。

夏瑋莫奈何嘆口氣,用手捏了捏額角,不忍責罰,卻又消不掉心中那股火氣,最終還是軟和了口氣:「秋衣可能也沒什麼大事,指不定過幾日就回來了,你小爹也是小心行事,尤復禮現在和你小爹在主院,去見見你小爹吧。」

夏暖點頭,夏瑋起身從邊上拿了一件風衣,給女兒系好才讓她出去。

看著女兒清瘦的臉頰,夏瑋心中也有些擰。

夏暖慢慢走出自己的院子,洵青想要跟隨,她搖了搖頭,洵青會意,止步。

夏暖低低咳嗽幾聲,走得極慢,腦中不時想到秋衣的歡聲笑語,又想到那個女子抱著孩子的茫然無措,最後是流民們瘋狂的眼神,那些紛紛像自己抓撓的黑色指甲,爹剛才說的話……夏暖停住了腳步,抹了抹臉上的淚,過了一刻才又慢慢邁步。

走到主院中,大廳中並沒有人,夏暖復又挪步去書房。

走至書房門邊,夏暖深吸口氣,拍了拍臉,努力擠出個笑容來,才欲去推門。

她小爹蕭羽的聲音驀然大了起來,夾著怒:「什麼叫活不到二十!」

夏暖推門的手一愣,頓住,全身都僵硬起來。

屋內。

太醫尤復禮無奈:「蕭爺,你知道郡主從小生來帶胎毒,這三千繁華乃是南疆蠱毒,當年王妃中毒催生下郡主,郡主也是好不易救活,可是這胎毒雖似是三千繁華又不是三千繁華,郡主現在十六歲了,這麼十幾年老朽該試的辦法都試過了,可……蕭爺你也看見了,三年前郡主體內的毒素在猛葯之下反更是猖獗起來。」

蕭羽砸桌子:「我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

尤復禮搖頭:「或許毒醫後人還能一試,老朽……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蕭羽默然說不出話來。

夏暖將手收回,大顆的淚珠一霎奪眶,她捂住嘴,躬身慢慢離去,一步一步走的悄無聲息,眼中的世界花了又清晰又花,夏暖繞到主院裡面的小花圃中,尋了處隱蔽的木凳坐下,胡亂抹著臉頰上的淚水。

她等了好久,終是勉強忍住了澎湃的淚意。

這是第一次她明確聽到自己活不久。

夏暖的母親是右相謝廉的小女兒謝孟庭,今上還是太子的時候,發生了立儲風波,在那次的事件之中蕭羽和謝孟庭都被另一黨派捉了起來,那杯叫三千繁華的毒酒本是給蕭羽準備的,謝孟庭私自換了酒替他喝下,那時謝孟庭挺著七個月大的肚子。

三千繁華難尋,故而只有一杯,謝孟庭喝了,蕭羽則是服下另一種本是給謝孟庭的慢性□□,當夏瑋救出他們的時候,謝孟庭已經是快不行了,是尤復禮熬的催胎葯,謝孟庭生下夏暖之後就撒手人寰。

這些事情夏暖早就知道,她從小身體就時好時壞,但是涉及皇室隱秘,對外安陽王夏瑋也只宣稱夏暖體弱而已,知道的,不過幾個皇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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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小制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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