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劫殺
唐阮只好把那個短箭上奇怪的雕飾先拋到腦後,從腰包里抓了一把四葉鏢,也跟著出了馬車。
到了外面她才發現,原來不是她想象中的和青木川一樣的其他勢力阻擊情況,外面的情形非常複雜,只能用一團亂麻來形容。有兩批除她們以外的人正在互相打鬥,而這兩方的衣飾又十分相似,看上去竟像是出自一門之中,楚雲深和綺羅香一開始以為這些人都是沖自己這邊來的,所以摻和了進去,現在發覺摻和錯了,再想抽身已是不易。
風情一出馬車就明白了眼前的情勢,所以只是站在一旁看著,沒有幫任何一方,甚至連楚雲深和綺羅香也不打算幫。
綺羅香氣得一邊打一邊大罵:「你個死木頭臉,你就站一邊看戲?姑奶奶你也不幫!」
唐阮看楚雲深和綺羅香都應付得有點狼狽,急著想也去參戰,才走兩步,就被風情冷冷掃了一眼,一時頓在原地,也不敢上前了。
那群不知身份的人中,一個看似首領的年輕男子,看到風情后忽然忌憚了許多,喊了一句:「動作快!」
又一個相似服飾的絡腮鬍男子大聲笑道:「哈哈哈,季少一,也有你怕的時候!」
被喚作季少一的年輕男子轉而向風情喊道:「我們只為追殺門中叛徒,無意冒犯各位,還請儘快離去,以免誤傷姑娘。」
絡腮鬍男人大大哼了一聲:「我呸!睜眼說瞎話,我今日就算是要交代在這裡,也絕不會便宜了那老不死!」說罷,他施起輕功直直朝風情這邊過來。
季少一面上忽然驚恐非常,他卸下背上的一張弓,迅速搭箭拉弓,隨著凌厲的破空之聲,羽箭直直沒入絡腮鬍男人的背。
絡腮鬍男人一跌,重重倒在了地上,隨即吐出了一口血,還濺了一點落到了風情的裙擺。
風情難得地露出了明顯的嫌棄的表情,她輕輕嘆了口氣,往後退了兩小步。
絡腮鬍男人捂著胸口,顫抖著緩緩抬起頭,他滿臉是血,喉嚨里也被血灌得模糊不清:「第……五……」
風情乍然色變,隨即蹲了下去,厲聲問道:「你說什麼?」
「別去……南……海……」絡腮鬍用盡全身力氣斷斷續續說,「沒有人能……活下來……別去……小心,第五……」
另一支羽箭破空而來,風情還沒來得及去擋,便硬生生地穿透了那男人的腦袋。
絡腮鬍一死,他這邊的一些手下也很快被全部擒獲。季少一趕過來,朝風情作了個揖:「失禮,牽連了各位真是抱歉,不過幸得各位也沒有負傷,實在是大幸。」
唐阮沒忍住道:「誰說沒負傷?她的手……」
風情卻好像沒聽到唐阮說話一樣,徑自道:「你們是何門何派?」
「不是什麼名門望族,不提也罷。我們還有要事處理,先不同各位寒暄,告辭。」季少一轉身一揮手,他手下的弟子訓練有素地每人拖起一具屍體,將地上所有遺落的武器,掛飾,腰墜,除了抹不去的血跡,全部都收拾妥當,離開的速度也非常驚人。
風碎跑到風情旁邊,急道:「主子,你的傷。」
風情搖了搖頭,小聲和他吩咐:「去查季少一這個名字,不用篩選訊息,所有關於這個名字的消息我都要親自過目。」
「屬下連夜就去辦。」風碎一抱拳,轉身施起輕功,隱在了茫茫夜色中。
唐阮湊到風情身邊,猶豫半天,才開口道:「風姑娘,謝謝你為我擋箭。」
「你剛剛在馬車裡要和我說什麼?」風情低聲問道。
「啊?」唐阮一時沒聽懂這話題的跳躍。
「你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是什麼?」
「……是那支短箭,我看到它的箭尾不似一般短箭裝有鳥羽穩定彈射,很光滑,而且尾部雕了一個很小很小的古獸,看起來像是龍……可絕對不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
風情伸出右手,攤開手掌:「畫給我看。」
唐阮一低頭,看到風情滿掌的血跡,又想到剛剛這隻手那麼親近地貼著自己的後腦勺,雖然時間轉瞬,但那剎那間的溫熱與柔軟帶來的安全感,讓她心情五味雜陳。
風情看唐阮出神的表情,淡淡道:「畫不出來?」
「不,不是。」唐阮回過神來,忙舉起雙手,左手小心地拖住風情的手背,右手食指有些顫抖地緩緩挨上她的掌心,盡自己畢生所能去描畫她記憶中的古獸。
「……你抖什麼。」
「抖……?沒有,我……我沒有。」
綺羅香不知什麼時候蹭過來的,在一邊嗤笑道:「那不是你個死木頭臉把人家小姑娘給嚇的嘛。」
風情抬眼輕輕看著唐阮,沉默許久。半晌,才悶悶憋出來一句:「其實我沒有那麼……可怕。」
唐阮聽風情的嗓音雖然還是淡漠的,但是較平時已經柔和了很多,心頭不覺舒緩些許,也溢出了些不明不白的愉悅。
「但是……你畫的是蛆嗎?」
唐阮頓時感覺一盆涼水悶頭澆下,放開風情的手,聲音裡帶了幾分薄怒:「風姑娘,是你讓我畫的。」
風情收回右手,目光擱在自己掌心端詳許久,終於還是嘆口氣:「我早該知道,不善於寫字的人,應也不善於作畫。」
綺羅香打圓場道:「得得得,你挖苦我也就算了,欺負人家小姑娘做什麼?」
楚雲深也道:「風姑娘,天色已晚,明日還得上船,我們是不是先去找雲家?」
「你說得對,今日之事我改日細究,現在還是拜訪雲家比較要緊。」風情點點頭,朝天空含指吹哨,白色海東青破雲而下,撲棱著落在她背後的弓匣上,「這裡離雲家已不遠了,為顯誠意,我們還是走過去吧。」
「也好,也好,嶺南的月色雖比不上唐門,可也值得一賞,走一走賞賞月也是好的。」楚雲深笑道。
風情負手慢走,遙遙領先於其他人走在最前面,儼然一副不合群的樣子。不論後面在談論什麼月色美景,她也都充耳不聞,只是偶爾低頭跟落在弓匣上的錦鯉悄悄說幾句話。
綺羅香拉著唐阮笑道:「阮妹子,你也別生氣,風情那人其實也沒惡意。」
「我知道。」唐阮囁嚅道,她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剛剛在風情掌心畫畫時沾上的新鮮的血,然後曲起手指,將那點血緊緊捏進自己的手掌。
忽然一陣羽翅扇動的聲音,唐阮甫一抬頭,就看見那隻羽毛油光水滑的白鷹落在了自己肩頭,鋒利的爪子抓得她有點吃痛。她剛想把它抱下來,錦鯉就探出小腦袋,在唐阮的臉頰上討好地蹭了又蹭,又抬起鷹喙,輕輕摩挲唐阮的下巴。唐阮抬手碰它,它就張開了嘴,小心地咬了咬她的指尖。
「呃……它想幹啥?」唐阮僵在那一動不敢動,不知道錦鯉到底想做什麼。討食物?她也沒什麼東西可以喂啊,風情那裡多得是曬好的肉乾,總不至於淪落到來討好她吧?
綺羅香笑得捧腹,笑了半天才停下,道:「阮妹子,你還不懂啊,就是那個死木頭臉覺得對不起你,想向你示好,可她又拉不下臉,才吩咐這隻鳥來安慰你啊。哎呀,逗死我了,這人怎麼那麼彆扭啊,難道我們還會笑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