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起死回生

人死了還能有感覺么？

阿遙覺得這個亘古不變的真諦要被自己推翻了。

周身白茫茫的一片晃的人睜不開眼,也許好人有好報到了天堂。沒有見到頭頂光環聖潔的天使，亦沒有看到氣質雅怡神態端莊的女神。飄飄然的，不知道是腳下的路面不穩還是身體的原因，總之阿遙時刻都在擔心自己會從雲巔墜落。

事實證明害怕什麼來什麼,即使萬分小心了還是失了腳，自由落體的加速度讓阿遙來不及驚叫。

還會再死第二次么？

絕望的閉上眼,心裡卻平靜無波。著落了,卻沒有想象中的疼,為什麼會這樣？

阿遙睜眼低頭，被身下的情形驚呆了。

怪不得不疼不癢,竟落入一張大網之中！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這張細網全部是由一隻只蝴蝶密織而成,雖然嘖嘖稱奇卻也見怪不怪了，唯有慶幸真的很好運。

是遇見好心的蝴蝶精了么？

就在阿遙四處尋找救命恩人時，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進入她視線。

距離遠，並不清晰。

由於不明原因使用不了螢草的力量,只能大著膽子偷偷摸摸的靠近兩步。正當她想再向前挪動一些，卻被那人喚了名字。

原來早已暴露……

他的聲音極其溫柔,雖然只是簡單的「新井遙」三個字，也像是綻放了百花的暖風。

正因為這樣,所以阿遙才沒有逃跑。「你認識我么？」她有些疑惑,再仔細回味,那聲音分明有些熟悉的味道。

那個聲音沒有回答卻反問：「你和巴衛還相處的好么？」

腦袋裡過了一圈,這個問題根本答不上來。

一言難盡的表情寫在阿遙的臉上,對於這個人的身份卻有了答案。

「御影大人，你怎麼在這裡？」

御影轉過身，仔細打量著阿遙，從上到下，直到看的人心裡犯嘀咕，他才收回目光，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辛苦你了。」

什麼意思？

來不及追究，她想到了更重要的事，兩步上前拖著御影的袖子，邊走邊說：「巴衛一直都在找您，無論如何請和我去見見他。」

「不用你說我也會去。」御影不著痕迹的褪開阿遙的扯拽，站在兩步開外的地方笑意吟吟，「你對巴衛很上心？」

滿滿的戲謔味道，而且還帶著試探性的八卦。

「他，他是我的保鏢。」意識到了自己卡了一下底氣不足，阿遙趕緊補了一句：「這還是你任命的。」

「他現在已經不是了。」

面對御影的緊逼，阿遙只好抬出朋友的旗號，「作為朋友，關心他並不過分吧。」

半晌，御影莞笑，「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感情這東西，跟貧窮和噴嚏一樣是藏不住的。就算看穿，當事一方不承認也不能怎樣。不過有一點還是要提醒，「妖怪對感情過於執著，巴衛也是這樣，如果不能對他負責到底，別輕易開始。」

和青行燈說了一樣的話，所以說，這是警告？

對視了片刻，也沒有從他的雙眸中讀出真正的意思，阿遙看向別處裝作毫不在意問：「既然這樣，放出為何要把身為人類的我放在巴衛身邊？」

「因為巴衛與人類的聯繫不能斷，否則他又會變成殺人不眨眼的野狐。」

野狐也總比死亡好吧！

只要涉及到巴衛的性命，阿遙就無法冷靜。她情緒變得激動，就像被搖晃后的碳酸飲料，一觸即發：「巴衛之所以被封印就是因為人類女孩吧，難道還要他重蹈覆轍么？」

她不能苟同御影的做法，更無法理解。如果愛情會危及他的生命，她決不允許有這樣的女生出現，哪怕是已經萌發在自己心中的枝丫，也會毫不猶豫的連根拔起。

「我們回去吧。」

御影沒有再說什麼，抬腳向前走。

阿遙趕緊跟上，忙問：「去哪？」

御影停下腳步，以一種難以言狀的表情，擰眉盯了阿遙幾秒，「難道你想一直靈魂出竅？」

「不想。」

阿遙很自然的對答。驀地，她捂住嘴，眼睛瞪圓，聲音顫抖：「你，你說什麼……什麼靈魂，靈魂出竅？」不敢置信的表情躍然而上，無法平靜。

良久，她還是不能接受這種事實，不甘心的神情掛在臉上，只是還沒等她開口，就聽御影說道：「在救那個姑娘時，你的身體已經死了，所以你的靈魂才能見到我。」

就說么，那種程度的砸塌怎麼可能還活著。

如此想來，反而能夠接受現實了。

「太狡猾了。難怪巴衛在現世怎麼都找不到你。」隨即，又變得嚴肅起來，意識到了一個重要問題，「死人可以復活么？」

「一般來說不能。但是，你這種罕見的靈魂出竅的卻可以，不過也是需要條件的。」御影頓了下，「需要在這段危險期將我的神格借你，確保你平穩度過。」

神明失去神格可不是鬧著玩的，阿遙不贊同的搖頭，「你會怎樣？你該怎麼辦？」

「我就躲在這世外桃源就好，什麼事都沒有。」御影輕鬆的語氣就像是借出兩塊錢那麼隨意。

聞言，她挑了挑眉，「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不過是幾面之緣，至於用神格來拯救自己么？

總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

阿遙灼熱的視線定格在御影的身上，無聲的逼迫著他給出一個答覆。

「我沒有別的意思。」御影往旁邊挪了一步，避開阿遙充滿警惕的眼神。「我是為了巴衛，如果你現在死去，他的命運將重蹈覆轍。」

想想巴衛上次是如何差點死掉的，就不可能不明白御影話里的意思，只是怎麼可能？！

「玩笑不能亂開。」阿遙一臉漠然。

而且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有再說，御影一笑而過。阿遙飄在他身後，亦心事重重。哪怕隨便說點什麼，她都不會放在心上；現在，卻反而更加在意，明明只是一句輕飄飄的揶揄卻在心底刻了個痕迹。

御影真是個奇怪的傢伙，視她為□□卻偏偏還要往巴衛身邊放。張張嘴還有很多的話想要問，終究還是無言，已然選擇放棄還管那麼多幹嘛？知道的越多越會成為束縛和牽絆，還是不要給既已累計的痛苦平添傷痕。

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從他們視若無睹的表情中再次確認了只是一抹幽魂的事實。他們好像正處於巨大的悲痛中，巴衛背向而立，什麼都看不見，只是那背影看著比以前更加滄桑甚至出現了佝僂。

是因為自己的死亡讓他難過么？

多想給他一個擁抱告訴他不要傷心等會兒就能再會，但手臂伸出一半還是縮了回去，迎著御影看穿一切的微笑，阿遙飄回到自己身體旁邊，埋頭蹲下。

「吶，御影大人，我做不到。就這樣死了算了。」

如果不能和巴衛在一起，甚至連喜歡都要藏在心中，這種生不如死與死了有什麼區別？

「我認識的新井遙不是為了小情小愛而捨棄任務的人。」

「可我累了。」

什麼黑晴明，什麼收集SSR，什麼面妖，為什麼要一己之力承擔？說到底自己只有十五歲，正是青春浪漫時，連一場戀愛都要考慮到世俗禁忌，就算身體能撐得住，心，是真的扛不住了。

「你不怕別的女人對巴衛虎視眈眈？」

「你不在乎巴衛的生死了么？」

……

御影的話一遍遍回蕩在腦間撞擊在心底，「我……」已經沒有退路了，「我做！」

說不出的悲壯滋味，說出的話如潑出去的水。

然而也就是一瞬。下一刻，彷彿被一種力量驅使，自己不受控制的向躺在地上的軀體吸進。那好像是一塊巨大的磁鐵，不可抗拒，變形的疼痛即使苦苦掙扎也無濟於事，阿遙最後看了一眼將神格一併獻出的御影，忍著被撕裂一般的痛苦回到了身體中，然後她感覺到體溫一點點回暖，意識一點點恢復，再然後睜開了眼。

「巴衛？大家？」

阿遙緩緩的開口，頭疼欲炸裂。

「你沒死？！」

「阿遙復活了！！」

夜斗最先反應過來，一把將她抱住，激動的無與倫比，一把鼻涕一把淚。

「阿遙……」

聞聲，阿遙脊背不由一挺，渾身僵直。這一聲足以讓她紅了眼眶，因為有了闊別生死的經歷，所以這句呼喚才會真實得彌足可貴。周圍的人也默契十足，主動為最後一個做出反應的巴衛讓出了阿遙，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對，一眼萬年。

淚，不聽話的啪嗒啪嗒掉落，就算使勁搓揉，雙眼都揉紅了已然止不住。

「我……」

她不知道該怎樣解釋死而復生，再憶起御影的救贖，竟恍然隔世。

「你回來就好。」

沒有過多的問起，簡簡單單的一句，足以讓阿遙久久不能平靜。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向巴衛走近，意識到想要擁抱的衝動，她硬生生的壓抑住，雙肩一陣聳動后，勉強抬頭彎了彎嘴角，憋出一句：「我回來了。」

話音剛落，就落入了一個懷抱。

來自他鏗鏘有力的心跳聲，連繫著她的，第一次有了共鳴。僵在半空中的雙手，終於有了著落，環在他的背上，永遠不想放開。

明顯的感受到了巴衛全身一僵，緊接著一個毛茸茸的腦袋貼在自己是胸口。

怎麼，怎麼會這樣。他這是幹什麼？

阿遙一下子懵了，燒紅了臉聲音都染上了驚訝：「巴衛，你……」

「有心跳！真好……」

原來，原來這樣……

他一句句的重複讓阿遙早已心融成了春水，但是卻裝作毫不在意的呼出一口氣，自言自語：「要被你嚇死了。」

只是，面色的溫柔騙不了人，比方才還要緋紅的雙頰那是戀愛中小女孩才有的嬌媚。

「阿遙，答應我永遠都不要離開了，好么？」

他的眼睛，嘴巴，乃至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都表現出了嚴肅認真，讓她有種錯覺是在表白。還沒來得及堅定的放棄瞬間土崩瓦解……

不可以的新井遙，罌-粟美麗誘人，一旦染上就只有越發沉淪。

理智的那根弦及時懸崖勒馬，她定了定神，推開他，左顧而言他：「多虧了御影大人，我才能復活。」

果然，巴衛的注意力被引開，「御影，御影他在哪裡？」

「巴衛。」

御影的聲音忽然響起，一隻翩躚的蝴蝶進入眾人視線，只聽話音繼續：「我將神格暫時寄存在阿遙體內，從今後她便是土地神的繼承人，你可以選擇和她訂立契約。」

「御影，不要走！」

蝴蝶離去的很快，眨眼間的功夫便隱匿了蹤跡，唯獨剩下恍然若失的巴衛。

「阿遙，替我照顧好巴衛。」

御影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了很久很久，直到快消失時，又傳來一句，「小鹿男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果不其然，一隻可愛的小鹿出現在眾人的面前，不過與阿遙知道的不同，這是一隻貨真價實的鹿，可愛如斑比，是一隻公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