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交錯複雜
藤崎浩人的葬身已是莫大的驚喜,沒想到御影居然在臨別之際還送了SSR小鹿男作為大禮,簡直讓人喜出望外。和那水汪汪大眼睛對上,整個人都要萌化了,甚至可以治癒面對巴衛而產生的交錯複雜之情。
原本是日思夜想的人,現在卻變成了尷尬的存在。「我累了。」阿遙轉身就離開,不敢再多看巴衛一眼。
去路卻被人擋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巴衛。
「怎麼?」下意識的抬頭,視線正好碰上,阿遙驚慌的看向別處,「沒……沒別的事我先回家了啊。」
「我不再是你的保鏢了。」
第一反應還是會心一擊。阿遙眸色沉了沉,低垂著視線,不想讓人窺見狼狽和難過。
不知道巴衛在眾人面前舊事重提是什麼意思,如果是就此撇清關係不是時機正好么?
良久,再次抬頭,假裝釋然扯出一抹輕鬆笑容,語調明快:「嗯。」她錯開一步,繞過巴衛,不做停留,那句到嘴邊的「正合我意」說不出口。
告別從來都不可能是愉快的,苦澀留在心底,背影要瀟洒明快。
「你……」
小臂被一把拉住,阿遙不得已再次停下腳步。她一臉漠然,讓巴衛分辨不得,只好陪著小心問:「你還在生我的氣?」
「我是那麼小心眼的人么?」
「那麼,和我訂立契約就算你原諒我了。」
巴衛,你為什麼…….
在我要放棄的時候開始挽留。
但是,現實已經不允許我的任性了。
「我可以保護好自己。」阿遙嘆了口氣,一點點掰開他禁錮自己胳膊的手指。
「如果不是御影,你就已經不在這個世間了。」巴衛立刻黑了臉。
如果不是御影,他現在根本不知要怎麼面對失去阿遙的現實。有些痛苦體會過一次就夠了,而且當時那種似曾相識的痛徹心扉總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關於自己亦關於阿遙。也就是瞬間,根本捕捉不到也探究不了,但是護她安好絕不是一時興起,好多個不眠之夜,已經明白她有多珍貴重要。
精瘦的巴衛此時像一座銅牆鐵壁堵住了前面的路。
即使他現在臉色嚇人,阿遙也不準備妥協,「我以後會小心的。」
在別人看來,她固執的立在原地和巴衛對峙,態度冷漠淡然。可只有阿遙心裡清楚,所有這些,包括固執、冷漠全都是裝出來的,而且已經要到極限了。
煎熬……
巴衛很生氣,可是又不敢刺激她,一腔怒火生生憋住化為低吼:「你可以不把自己當回事,但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他盛氣凌人的態度逼的阿遙不禁後退兩步,「我……」崩潰的情緒不停上涌,她不確定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就在這緊急關口——
「新井遙!」
一聲熟悉的呼喚響起,阿遙循聲望去,雙眼驀地圓睜,「小景?」
跡部怎麼會忽然出現?
看他氣喘吁吁的疲憊勁,忍不住前去關心,「你怎麼回來了?」
還沒走開兩步,只感覺胳膊一緊,隨後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向後仰去。只是剎那的功夫,她便被巴衛圈在懷中,他的手緊箍在她腰上彷彿與她的身體已經融為一體。
好霸道的行為,阿遙也懵了。她驚恐的看向近在咫尺的巴衛,發現那雙眸子凌厲的奪人心魄。
而他正不友好的盯著半路殺出的跡部,緊了緊環在阿遙肩上的胳膊,似在耀武揚威。
而另一端,跡部顯然也被勾起了肝火。那是阿遙不曾見到過的模樣,居然摒棄了向來的華麗,兇狠著表情沖向兩人,「放開她!」
這樣的威脅在巴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傲慢的看向跡部勾唇一笑,隨後俯身就向阿遙的唇瓣襲去。
然而,阿遙早有覺察。頭微微一偏,她的臉頰掃著他的唇而過,觸電一般的酥麻感從小小一點快速蔓延至全身,可心臟卻像被一隻手死死攥緊,痛到不能自已。頭順勢一低,埋進他的胸口也將淚滴留在了最貼近靈魂的地方,深深地吸著獨屬於巴衛的氣息,將他緊緊的環住,只想牢牢記住此時此刻。
該放手了,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她猛地推開因為自己突然主動而愣怔的巴衛,跑向跡部,央求的看著他,聲音喃喃:「小景,帶我走。」
這一生應該還會擁抱很多人,但是卻再不會像抱你抱得那麼緊了……
十五年的默契不是說說而已。
見狀,跡部神色複雜,但二話沒說牽過阿遙轉身就走。
他步伐很大,走的很快,阿遙跟上顯得有些勉強。沒多久,他便放慢節奏,配合著她的腳步。兩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片刻后,卻是阿遙主動加快了速度,想要趕緊逃開那道難安的視線,快點再快點。
「阿遙,你跑夠了沒?」
回過神來之時,跡部已經在後面很遠了,什麼時候落下的,什麼時候放開的手都一概不知。慢慢的停下來,體力透支的難受開始「為所欲為」了,阿遙在原地來回踱著步子,努力壓下這番苦痛。
「你們到底怎麼回事?」
跡部沒有給她喘息的時間,直接開門見山,結果沒有等來回答。
時間在沉默中一分一秒的過,每嘀嗒一下,剛才那兩人的互動在腦中留下的印象越深一分,悶氣就越發的沉。
「說話啊!」跡部終於爆發了一把,到底也是十五歲的少年,平時再成熟,在阿遙面前還是破功了。
這一聲吼,不禁發泄了跡部憋悶,也成功讓阿遙淚流滿面。「我……」她抽噎了幾聲,憋出來三個字,「我難受。」
這一下子,跡部的氣全部偃旗息鼓了,心像是被她的淚水淋過,如梅雨季一樣潮乎乎的,更加不舒服。
無聲走上前,默默的給她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輕撫著背部替她順順氣,「別哭了。」
果然是三個無力的字眼,阿遙並沒有停止。這是跡部人生中最黑暗的十幾分鐘,無措、心疼、自責,如果沒有逼問她是不是就沒有這麼傷心?但是,一看到那隻狐狸就無法冷靜,妒火中燒的自己一定很醜陋。
她是自己的一塊珍寶,恨不得時時刻刻捧在手心裡護著,可是他的珍寶卻在為別的男人哭泣。跡部已經在心裡將巴衛凌遲了八百遍,原來一旦男人的醋瓶子打翻了,比起女人,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憤怒,白皙的皮膚下血管凸起;但更難過,如果她選擇了自己,絕不會讓她哭泣。
「跨越種族的愛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話一出,跡部也傻眼了。明明想說的是「本大爺的懷抱隨時為你敞開,累了就回來」,怎麼就……
懊惱使得他偏過頭不敢再看阿遙一眼,只能用餘光偷偷的瞥,等待又一輪的狂風暴雨。
然而阿遙卻表現的很平靜,以至於跡部按下了懊悔,他不放心的輕喚著「阿遙」,得到的卻是她渙散的目光和聽不清的自言自語。
「你說什麼?」他恨不得將耳朵貼在她嘴邊,「我聽不見。」
「你說的對,妖怪和人類是沒有好結果的。」
這句話誰說都不奇怪,但跡部無法相信會出自阿遙之口。
只有瞬間的喜悅,雙眸再次暗淡下來,她不過是賭氣重複一遍而已。
「大家都懂的道理為什麼只有我不懂。」
天地之大,這微不足道的聲音立馬淹沒在風的呼哨中。跡部卻聽得真切,隱約猜到了二三,預感讓他變得更沉重。
「阿遙!」
他不禁出聲,想阻止她的喋喋不休,想喚回她的理智。
「吶,小景,我要放棄巴衛了。」
這些年來,他從未如此無力,而她也未曾這般狼狽,高傲的自尊不允許跡部做出相互取暖這種loser才會有的舉動,但是卻要強撐著做她做有力的後盾。「還記得那句話么,累了就隨時回來,我都會給你一個家。」
話如果是從別人嘴裡說出的,阿遙一定會一笑了之。小景說的,那便是承諾。原來這個十五歲的少年早已能夠撐起一片天,停留在原地的只有自己。淚眼婆娑的看著他俊朗的側顏,內心充滿了感激,但愛與感激不是一回事。
「我依然愛著巴衛,這份愛或許會害了他,所以我不得不放棄。」
跡部還想說點什麼,卻被阿遙搖頭制止,只聽她繼續道:「謝謝你小景,謝謝你對我這麼好。可我沒辦法接受你的好意,因為這種特殊的身份,只會給周圍人帶來麻煩和不幸。」
「可是……」
「沒有可是。」阿遙打斷了跡部,「這次學校的不幸也有我一部分原因,我不想再連累你了。」沒有說出來並不代表不認可,在她心中,跡部早已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今天就這樣吧,我先回去了。」
拖著疲憊的身影,阿遙踽踽獨行,而這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以後人生的路都要形單影隻。她小小的背影也深深地刻在了跡部的腦海里,褪去了天真和幼稚,那是一夜長大的孤寂。多麼想給她一個擁抱,伸長胳膊,才猛然發現那個女孩已經超出他預料。
雙臂慢慢環住的只有影子,一顆心總算回到了該有的位置。十五年的相處也沒能帶來僥倖,愛情與時間的累計沒有關係。從不服輸的跡部這次必須承認,自己輸得很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