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巴衛痊癒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在這個沒有鐘錶也沒有手機的時代,鬼知道是幾點了。阿遙迷瞪了一陣子,才驚慌查看四周,除了兩個男人都不見了,巴衛沒有異常,一顆狂跳的心終於安穩了。
「怎麼了?」
也許是動靜太大,只看見阿藏驚魂未定的跑進來。直到確認只是虛驚一場,他才靠著牆鬆了口氣,「我和五郎哥害怕有祭拜的人來,就擅自做主移了地方。」
分明是自己要守護巴衛的。
自責和內疚折磨著她,阿遙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才解恨。如果不是那兩人的細心,巴衛可能早就被……
一想到這裡,背脊上的冷汗就往下淌,她貪婪的看著巴衛毫無防備的睡顏,就像初到這個世界的嬰兒,是她不曾見過的安詳。差點就釀下了悔恨終身的錯,后怕的滋味將阿遙吞噬,緊抿嘴唇,悔恨的握緊雙拳。新井遙,絕對不允許有下一次。
「謝謝你們,」阿遙停頓了下隨後向阿藏鞠了一躬,「對不起,巴衛這事拖累你們進來真的對不起!」
少年慌了,連忙將阿遙扶起,「大小姐,你這是幹什麼……」
「今天打了野雞和野兔來給大小姐補補身體!」
豪爽的男聲適時出現打斷了兩人的尷尬。五郎左右手各提溜著幾隻野味,背上還背著一隻羊羔,堪稱收穫頗豐。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阿遙和阿藏的彆扭,嘴巴咧的很開,都能看見八顆大白眼了,看得出很開心。
五郎爽朗的笑容感染力十足,讓阿遙的心情亮堂了許多。隱約聽到了來自胃的抗議聲,「餓了,吃飯。」只有吃飽了肚子才有力氣幹活,才有力氣救人。
炊煙裊裊,飯香滾滾,照顧好巴衛的阿遙坐下來大口撕咬下一塊雞腿肉,滿嘴的余香也不能緩解她的憂慮。且不說自己那個時代的巴衛還病危等著救援,這邊的巴衛依然昏迷不醒。大到怎麼阻止他和優子的戀情,小到傷情該怎麼治療,沒有一件事情是能讓人看見頭緒的。
噴香的雞腿瞬間變得索然無味了,阿遙強迫自己又咬了兩口,依然味同嚼蠟。依然沒有吃飽卻怎麼都沒了胃口,默默的放下,她木然的盯著遠方出神。
五郎嘆了口氣,眼神里透著心疼,將一隻雞翅遞來,「出門在外,大小姐就將就點吧。」
「我覺得很好吃啊。」
阿藏到底是個孩子,嘴邊油漬都沒來得及擦,然後又心滿意足的啃了幾口肉,幸福的表情溢於言表。
「不,很好吃。」這種情況下有肉吃已經很豐盛了,她本身就不是不知足的人。「謝謝你們為我所做的一切。」懷著感恩的心,阿遙接下了雞翅慢慢品嘗,「我只是在為接下來去哪裡避難發愁,巴衛這個樣子,沒有一個安穩的家是不行的。」
「安穩的家?」阿藏驚訝的張大嘴,「先不說原本就不會有人類接收巴衛,更何況現在兩家聯合搜索的節骨眼上。」
天方夜譚!
阿遙想反駁,張張嘴卻發現無話可反駁。正因為這樣才更加沮喪,她眸色暗了下來,離開火旁坐在湖邊生悶氣,氣自己不中用,氣自己無能為力。清澈的水也無法洗去內心的烏雲,她捧起一捧豁在臉上有些刺骨,嘆氣聲在寂靜的樹林中格外清晰。
他們都不曾想,巴衛就在這時醒來了。按照他的個性,絕對是拍屁股走人的,可是他知道自己傷的很嚴重,不可以勉強。
巴衛很虛弱,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他閉著眼睛養神,意識卻很清楚。燒烤的香味對於此時的他來說很油膩,但是飢腸轆轆的肚子在叫囂著渴望。還有些模模糊糊的說話聲,兩男一女,仔細聽來好像是在談論自己。
是他們救了他么?人類會救他這隻狐妖?
——「我只是在為接下來去哪裡避難發愁,巴衛這個樣子,沒有一個安穩的家是不行的。」
「先不說原本就不會有人類接收巴衛,更何況現在兩家聯合搜索的節骨眼上。」
兩人的對話巴衛聽得真切,疑惑被打消,慶幸的同時又覺得諷刺。
嘁……
居然被螻蟻般的人類救了。
巴衛在心裡甚是不屑,甚至覺得傷了自尊,懊悔熬身比傷口疼痛還要難受,他艱難的睜開眼睛想要記住從此刻的感受,卻在這時聽到女人一聲哀嘆,凄慘絕望,如泣如訴,他頓覺四周全部自動消音。
這一聲嘆息輕飄飄,卻重重砸在心頭,蓋過萬箭穿心,蓋過悔恨懊惱,他刻意忘懷卻發現做不到,等到回過神來驚覺已然變成了孩童的模樣。
一個流浪女人帶著一個孩子,求投宿時便不會太為難了吧。
當然,阿遙並不知道這些,所以她回來后發現此番情景頓時亂了陣腳。慌忙去查看傷情,並沒有嚴重或是惡化;再摸向額頭,也不燙。
「那會是哪裡出了問題……」
阿遙將糰子巴衛裹得嚴嚴實實的抱在懷裡,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誰的安慰都聽不進去。
印象中巴衛變小並沒有好事發生,一定是傷情惡化了。思索片刻,她再次抱起巴衛,毅然決然的向神社的門外走去。
「大小姐你去哪裡?」阿藏連忙起身追趕。
「巴衛的情況很糟,我要去找戶人家。」
「可是……」五郎說不下去了,心酸與無奈盡在不言中。
阿遙腳步一滯。涼嘆口氣,「變成孩童后反而會容易些吧,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爭取!」
果然如兩人所料,求宿進展的很順利。阿遙衣衫襤褸懷抱巴衛的形象叫人同情,編造的年輕母親胃就病兒的凄慘故事更令人唏噓,再加上還有兩個男人自願賣勞力而換取食宿,他們輕鬆的就找到了人家,而且還是一戶只有兒子沒有女兒的富貴人家。
阿藏與五郎不懂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條件,他們不問,阿遙也不說。但是她心裡清楚的很,不僅僅是優子,所有女性都應該避免出現。所以她借了男人的衣服,以男人的身份方便照顧巴衛。
阿遙站在水池邊打量自己,短髮、短袍,乾淨利落,再看向用棉布一層層裹住的某重點部位,一點不顯,完美!
這下終於敢放心大膽的出現在巴衛面前了,回憶昨天他突醒時的驚心動魄,阿遙還是覺得好驚險。
收斂好表情,平復了心情,阿遙端著笹葉餅去譚往巴衛。這是他最喜歡吃的食物,阿遙專門向這裡的女主人學習製作。
一滿盤餅子整整齊齊的擺著,軟糯軟糯的,清香繞鼻,阿遙還沉浸在自滿中推門卻發現巴衛不見了!
來不及放下手中的盤子,她像一陣疾風刮遍了整個宅子找人,未果。她逢人就問,依然沒有任何音訊。
巴衛消失了!
阿遙腦中一片空白,端在手中的盤子「哐當」落地,白胖胖的餅子滾落的老遠老遠。
慌神片刻,她便收斂有了主意,眼下阿藏和五郎都下地幹活去了,來不及打招呼,阿遙就一人上路。
這個時代沒有坐標建築,四下望去全是參天的大樹,阿遙沒走出多遠就迷失了方向,她做了幾個深呼吸,閉眼集中心神,現在能做的唯有嘗試尋找巴衛的氣息。
拜託,如果優子就是我的前世,那麼身體里也會有瑩草的能力吧。
阿遙屏氣凝神,用潛意識不斷激勵自己,五官擰巴成一團,很努力很努力的感知。終於在她要放棄的時候,來了一絲靈感。
凜冽中夾雜著血的腥味,那是巴衛的氣味!
睜開雙眼。碧藍的眸子前所未有的澄澈,堪比湛藍的天空,阿遙不再多等一刻,朝著認定的方向狂奔,她害怕靈感一閃而逝,所以必須爭分奪秒。
線索斷的猝不及防,阿遙懵在原地。這次她淡定了不少,或許巴衛沒事只是自己的問題呢?按道理說,一個傷病員應該走不了多遠,她決定在附近找找,劈開齊小腿高的叢叢雜草,走了將近十分鐘便是一座廢棄神社。
她走進,發現地上有新鮮的泥土,阿遙眸子一亮,有人!
還好是白天,於是她大著膽子往裡走,一聲聲「巴衛」喊著為自己壯膽,不時飛出的蝙蝠和爬出的巨型昆蟲更是讓她膽寒。
——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啊!!阿遙懷念起可以甩蒲公英的日子。
轉了一圈都沒找到,難道不在?
阿遙沮喪極了,又不得不離開,前腳剛踏出神社,一個黑影飛閃而過,也就是天旋地轉的功夫,她只覺得脖子上一緊,然後背部痛的差點失去知覺。
片刻后,意識恢復,她才發現自己被固定在樹上,而面前正是苦苦尋找的巴衛。不過,他恢復了原狀,而且變得很精神。
「巴衛!」
阿遙又驚又喜,甚至還揉了揉眼睛,頓時苦著的一張臉笑成了一朵花,濃濃的笑意從彎彎的月牙眼中傾瀉而出,竟為蒼翠冷郁的樹林帶來些許暖意。
巴衛一怔,緩神觀察。
面前的這個「男人」正是照顧自己的少女,她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先不說這些,這身衣服又是什麼意思。
他繼續冷眼旁觀,表情漠然。她的笑意發自肺腑,甚至張開雙臂呈擁抱狀,巴衛挑眉,「你認識我?」
「我……」我們何止認識啊,阿遙苦笑卻說不出口。
阿遙的欲說又止在巴衛看來變成了欲擒故縱,他上前一步輕佻的勾起她的下巴,「怎麼,都從家裡跟過來了還不好意思說?」
聞言,阿遙心裡一咯噔,表面卻佯裝淡定,別過臉去不與那雙試探的眸子對視,「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麼。」
巴衛不懷好意的盯著阿遙的某處,嗤笑出聲:「平日里看來不過是蚊子叮的兩個包,現在穿著男人的衣服倒還有點規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