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古鏡
燕小月是個古董愛好者,但是她因為窮,所以她並沒有豪執千金的闊氣,而鳳凰市的古董一條街恰好就解決了她囊中羞澀的困境。
古董一條街聽起來非常地奢侈貴氣，但實際只是一幫摳腳大叔騙錢擺攤的聚集地,當然——還有大嬸，這條街上正經的古董鋪子沒兩家,從街頭走到街尾叫賣聲不斷，都在吹噓自攤上的東西可以當傳家寶。
「康熙年間的通寶啊,走遍十里八鄉才找到這麼十枚,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燕小月探頭一看，當下就笑出聲，什麼狗屁通寶,上面的字的順序都印錯,真正的康熙通寶錢面文字以楷書從上而下而右而左而寫，而這個販子賣的，則剛好相反。
離開喧鬧的人群,燕小月瞥見了另外一邊的角落有一個一言不發的男人,男人面前只有一面古色古香的鏡子,走近一看，燕小月才發現這塊鏡子有些不一樣,在這條街混跡這麼久，燕小月也多少能看出些門道,但眼前的鏡子若要說是造假的話,那麼她只能說,做得太成功了，鏡面呈黃褐色，有些不平整，可以看出是黃銅材質，靠近鏡框邊緣的部分有一些腐跡，甚至還有一條裂痕，可以看出有些年頭了，但部分鏡面依舊光可鑒人。鏡子外圈有一個木質的鏡框，鏡框是上好的金絲楠木製成的，哪怕經過漫長時間的打磨，仍然泛著木頭獨有的溫柔光澤，鏡框頂部雕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玉蘭花，除此之外並沒有多餘的裝飾，整塊鏡子顯得十分大氣。
燕小月發現男人並沒有著急推銷，只是懶洋洋地看了燕小月一眼，神色有些疲憊，她試探地問了一下價格。
男人見燕小月有心買鏡子，眼底出現驚人的亮光，「兩百。」
兩百不算多，甚至都可以算是虧本生意了，這塊鏡子光是一個鏡框成本就是上千，畢竟新木沒有老樹的光澤感，識貨的人都能看出來，這塊鏡子保守估價絕對不止是兩百，何況這還是個古董。
只是光從外表看起來的話，燕小月並不判斷年份，可她的古董雷達告訴她，這塊鏡子不簡單。
「兩百能少點嗎？」
男人有些猶豫，但還是答應了。
見男人答應得那麼爽快，燕小月反而起了疑心，「怎麼著大哥，這東西來路不幹凈？還是剛從泥里刨出來？」
燕小月這話讓男人有些不開心，他反駁道：「什麼叫泥里刨出來的？泥里出來的東西能這麼新？實話跟你說吧，這鏡子……是我表弟的，他是個心理醫生，前幾天不知怎麼的生病了，要搬家，托我幫他處理舊貨，聽說這鏡子買的時候挺貴的，沒捨得扔，讓給賣了。」
男人沒有說的是，鏡子確實是他表弟的，也確實是他表弟托他處理的，可是自從這鏡子進家門后，家裡老發生怪事，又因為是他表弟的東西，不好丟掉，只能拿出來試試能不能賣出去。
燕小月看男人的神色不像是作偽，心裡又對這鏡子好奇得厲害，當即就拍板決定，買回了家。
古董一條街的假貨雖然多，但也不是無漏可撿，兩年前就曾經有人在這裡花500塊買了一塊玉佩，回去一鑒定，才發現那是真貨，價格直接翻了幾十倍。
燕小月之所以對這條街這麼執著，也有這個原因。
回到家后，燕小月迫不及待地上網查詢資料，查了很多文獻和圖片，竟然發現沒有跟這塊鏡子樣式相同的古鏡，從戰國時期到宋元時期，大部分的鏡子都是一體的，一面刻上花紋蟲魚鳥獸，一面磨得光亮，手執的款式到了宋元時期開始興起，可這種木質框架，還帶著底座的還真是沒見過，難道自己看走了眼？
不對，燕小月拿著鏡子再次看了看，光看鏡面的話，可以看出這是一面精緻的鏡子，古代打磨鏡子是屬於細工藝，非常費時間，並且一般人家也用不起這麼好的鏡子，可如果是這麼好的鏡子，為什麼裝飾這麼簡單，只能說明這塊鏡子歷史悠久，悠久到還沒有創造出鑲嵌和金銀平脫式的鏡子，這兩種工藝都出現在唐朝，也就是說這鏡子至少也是唐之前。
燕小月仔細翻看著鏡子，手指觸摸到鏡子背後有凹凸感，她眼尖地在背面看到幾個小字，因為垢跡尚看不清楚，她打開電燈，拿軟布沾濕了水認真擦拭，過了一會兒，字跡才慢慢顯現出來。
居然是小篆……
這一發現讓燕小月激動不已，可剛激動沒多久她就犯愁了，有小篆也不代表這就是秦朝時期的東西，萬一是哪個好事者刻上去的呢，平復了一下心情，燕小月冷靜地把文字拓印了下來，隨手把鏡子放在自己的床上，開始查文字的意思，做人嘛還是要有希望的，萬一實現了呢。
不知過了多久，客廳的門開了。
燕小月一邊看著電腦，一邊對著門外喊，「飯在桌子上，自己熱一熱。」
說完這話，外面沒有動靜，燕小月又道：「這麼晚回來，是不是又喝酒了」
隨意撇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這會已經十二點，對於丈夫的晚歸，燕小月有些不開心，「每天都這會才回家，別人娶老婆回家是過日子的，就你娶老婆回家是用來擺設的。」
或許是習慣了自己老婆的抱怨，男人並沒有說話，只是走到了燕小月的後面靜靜站了一會兒。
燕小月把這種安靜當做默認，不但嘴上沒有停，反而更加來勁了，「你就說說你能做什麼吧，工作沒有上進心，到現在還是個小職員，還成天應酬，你說你要是能應酬回來個高點的工資那也就算了，還有啊你媽今天又給我打電話了，問孩子的事怎麼樣了，咱兩結婚這麼幾年了，她說她連個蛋都沒看見，你說她這是什麼意思，這孩子是我一個人想生就生的嗎？你那麼晚回家，我怎麼生？難不成……我。」
燕小月越說越氣，但轉身一看，身後根本就沒人。
一股涼意瞬間爬上她的心頭，難道是錯覺？還是家裡進賊了？
想到這裡，燕小月放下手中的事，抄起板凳就往客廳摸了過去，在房間內小心翼翼地搜尋了一圈，燕小月沒有看到任何人，門也鎖得好好地，看來是自己的錯覺。
長舒一口氣，燕小月看了一眼時間，對丈夫的怨氣更加強烈了。
這會還不回家，真是沒救了。
還好自己有消磨時間的事情。
回到電腦前，之前查詢小篆也有了眉目。
「羅……苑姬？」
燕小月念完這個名字后，她感覺到耳邊有一聲輕微的嗡鳴，待她回過神來時，又懊惱自己的多疑，不過這好像是個人的名字，而且還是個女人，動動手指，鍵盤的敲擊聲在夜裡格外清楚。
目前記錄的歷史中，並沒有叫羅苑姬的人，難不成只是個普通貴族？又或者根本就是個無名小卒。
燕小月想了半天沒有想通，乾脆就丟下電腦，獨自拿著鏡子琢磨了起來，鏡子上垢跡斑斑，唯一光滑的地方堪堪反射出燕小月的半張面孔，燕小月用指甲颳了刮垢跡，發現根本刮不下來，她在抽屜里翻找半天，拿出一張細砂紙，想試試能不能把鏡子重新磨亮，可眼看砂紙上的顆粒物都快磨沒了，鏡子還是那樣。
「怎麼回事？」
燕小月湊到鏡面上仔細查看，剛才反覆摩擦的那塊污漬完好無損，她一陣奇怪，就在這時她不經意看到了鏡子中自己的瞳孔，照理來說人的視線聚集必定會導致瞳孔縮小，可鏡子中的自己瞳孔卻異常地大，想起小時候聽過的半夜不要照鏡子的鬼故事，燕小月嚇得手一抖，將鏡子摔到了地上。
這還是家鄉老人們說的，午夜是陰陽交替的時候，也是一天中陰氣最重的時候，他們認為鏡子是通道，，另外一個世界的通道，而那個世界遠沒有這個世界那麼美好，全是邪惡，這也是為什麼有時候人們在照鏡子的時候，常常覺得鏡子里的自己十分陌生邪惡，因為那個世界的「你」，隨時都想穿過鏡子來到這個世界取代你。
燕小月搖搖頭，自己什麼時候也開始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什麼午夜十二點陰氣重，還有人說黃昏陰氣重呢，想到這層，燕小月撿起鏡子，剛準備看看鏡子有沒有摔壞的時候，鏡子上貼著一張臉，準確地說是鏡子里貼著一張人臉，好像那張臉正要從鏡像中鑽出來一般，燕小月大叫了一聲，房間里就再無了聲響。
咔擦。
是房門打開的聲音。
「老婆，我回來了。」
「老婆？？你睡了嗎？」
「咦，地上怎麼有塊鏡子，哎，又亂買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