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於長公主府敬完賓客,余慕嫻由婢子帶著朝婚房走。
長公主府原無婚房,但礙著楚玉姝急著成婚,便將一新落成的宅院定做了婚房。
心笑過,偌大的長公主府,若是無人指引許會迷路,余慕嫻掌心沁出了一層薄汗。
婚房已在眼前,她卻是莫名有些憂懼。
「相爺,夫人就在前處……」躬身與余慕嫻提點,隨行的婢子眸中滿是笑意。
「嗯……」揮手屏退婢子,余慕嫻起步朝著殿門近了近。
殿內靜悄悄的,聽不到半點呼吸聲。
殿下此時可是已經歇下了?
記過楚玉姝明日便要北征,余慕嫻不禁將手停在半空。
默默將「若是殿下已然安寢」這般狀況放入心頭,余慕嫻抬目望了望窗欞。
橘色的光穿過窗欞將光影投在余慕嫻足前,凝神將木門推開一條縫,余慕嫻瞧到了端坐在榻上的人。
綴了流蘇的喜帕穩妥的蓋在榻上人頭上,盈盈紅燭順著燭架蜿蜒而下,凝成蠟痕……
反手關上殿門,余慕嫻朝著楚玉姝那處近了幾步。
「殿下……」彎眉喚上一聲,余慕嫻發覺榻上人由燭光罩著,再佐上滿殿的紅綢,便顯得格外嬌人。
「殿下,你可知這新都上下都在談論你身作丞相夫人,卻不入丞相府……」淡笑著走到榻旁拿起喜稱,余慕嫻尋了個平日甚少言的話頭。
「姐姐怎麼到此時還喚本殿『殿下』?」聞余慕嫻稱了自己「殿下」,頂著蓋頭的楚玉姝頗為不悅。
「姐姐莫不是忘了自今日起,姐姐與本殿便是一家人……」低聲逼問余慕嫻一句,楚玉姝在帕下蹙緊了眉。
一家人?
在心頭暗將這三字想過數遍,余慕嫻琢磨出了楚玉姝的意思。
「既是一家人,殿下又何必在臣面前稱『本殿』?」佯裝不明其言語中的鋒芒,余慕嫻故作木訥地朝著榻后小退半步。
見余慕嫻不進反退,楚玉姝不禁吃了一驚。
怎會如此?
挑眉將頭上的蓋頭撩起,楚玉姝睜著一雙美目與余慕嫻細瞧,卻見余慕嫻也睜著眼睛在瞧她。
「原來姐姐竟是在這處候著為妻……」揚唇將心中的不悅散去,楚玉姝定睛望著燭光中的余慕嫻。
「姐姐這身衣裳真好看……」抬手探上余慕嫻的腰線,楚玉姝彎眉將其的腰帶扯下,「真是羨煞了姝兒……」
「不過是陪酒的衣裳,姝兒何必艷羨?」眯眼盯住楚玉姝的手,余慕嫻道,「既是明日要出征,今夜不如做些好事……」
「這如何算不得好事?」狡黠地用暗勁將余慕嫻帶到榻上,楚玉姝附身在其面上留下一串紅印。
「呵……」未察覺面上生了異樣,余慕嫻輕笑著扶住楚玉姝的面頰,「殿下何必急於一時?」
「這卻不是一時之事!」彎眉將身下人扶住,楚玉姝道,「這已是數年之事……姝兒一直於姐姐有愧,今日,終是能與姐姐一償了……」
「不知殿下想償還慕嫻什麼?」聞楚玉姝提到了數年,余慕嫻不禁神思一晃。
她確實與楚玉姝已相識了數年。
「自是一個洞房花燭夜……」
察覺出余慕嫻在走神,楚玉姝便懲戒性地緊了緊環在其腰間的手:「姐姐怎忍心待為妻這般刻薄?」
「為夫何曾刻薄過殿下?」眯眼與楚玉姝一笑,余慕嫻定神道,「一直是殿下在刻薄為夫……」
「是嗎?姐姐當真這麼以為?」伸手將余慕嫻的鞋襪剝去,楚玉姝道,「姝兒一直以為,姐姐是歡喜姝兒如此的……」
「殿下若是一直如此,為夫自是歡喜……奈何……」有意將音調拉長,余慕嫻意有所指地望了望擱在榻旁的酒壺,「奈何殿下之心,不在此處……」
「若是不在此處,姝兒又何必在這殿內候著姐姐?」低頭與身下人一陣耳鬢廝磨,楚玉姝道,「北征之事,姐姐不必憂心,姝兒早已安排妥當……」
「既是這般,為夫卻是無什麼好憂的了……」示意楚玉姝去端榻旁酒,余慕嫻道,「縱使殿下非是此世人,這合巹酒還是該飲的……」
「姐姐莫不是不知這酒里有古怪?」偏頭瞥了眼案上酒,楚玉姝眸中劃過幾分不屑。
宮中那賊婦真是越來越無趣了。
不願她插手朝事也就罷了,如今,竟是連她的婚宴都敢作梗……
「歸來時,定不會饒了那毒婦……」記過竇馳臨死前曾言,逼宮皆是太后授意,楚玉姝眸中閃過幾分不善,「如此德行,如何堪居六宮之主……」
「殿下何必為那些俗事累心?」自顧自起了酒壺,余慕嫻笑道,「若是殿下不醉,如何能看到明日的好戲?」
「如何會有好戲?若是明日姝兒未能依時出現在城門前,姝兒怕會淪為三軍笑柄……」低笑著幫余慕嫻除去冠,楚玉姝道,「那賊婦的算盤打得甚精……」
「既是這般,殿下還是莫要飲這杯酒……」揮袖將榻前燭火揮滅,余慕嫻道,「殿下還是連夜起行為好……」
聞余慕嫻催她趁夜起行,楚玉姝心頭一黯。
那人總是這般慎重,慎重到大喜之日也不忘大事。
「姐姐卻是這般不喜姝兒……」嬌嗔著與余慕嫻滾至一處,楚玉姝試探道,「姝兒後半夜便走……」
「後半夜?」眯眼品過這三字背後的曖昧,余慕嫻彎眉道,「臣樂意之至……」
「樂意之至……」咬唇將余慕嫻吐出的詞再念上一辯,楚玉姝欣喜若狂,「這卻是姐姐說的,不許反悔……」
「不悔。」揚眉望著楚玉姝身後的圓月,余慕嫻道,「月色正好。」
「嗯……」回頭遠眺一眼窗外的圓月,楚玉姝道,「雖不及明日,卻聊勝於無……」
話罷,便是一陣嬉笑,一陣香風,佐上被翻紅浪,徒留些許春情。
又或云:
小山重疊金明滅,數點寒梅次第開。
遙知夢魂無覓處,仙人望歸曉春來。
……
「姐姐可是歡喜?」在錦被內,與歡喜人疊股一處,楚玉姝散發將下頜落在余慕嫻肩頭。
「卻是到了走的時辰……」大汗淋漓地與楚玉姝道上毫不相干之物,余慕嫻敦促道,「殿下此時不行,卻是再也走不開了……」
「可本殿卻是撇不下姐姐了……」探頸往余慕嫻鎖骨上落下一吻,楚玉姝道,「姐姐何不與姝兒一同行?」
「臣原定的是下月走。」蹙眉將押糧諸事與楚玉姝言清,余慕嫻道,「押糧之時,馬虎不得……」
「那交與羅昌便是……」隨意地應上余慕嫻,楚玉姝撐臂與其貼至一處,「如此小事,何足姐姐掛心?」
「殿下既是以為此事算不得要事……那慕嫻隨著殿下北征便是……」輕笑著起身助楚玉姝更衣,余慕嫻著中衣立在其身後。
「嗯……」抬手等著余慕嫻服侍,楚玉姝道,「如此,卻是歡喜了……」
「但臣不能以余相之職顯於三軍。」調笑著更過婚服,余慕嫻道,「殿下定是不介意帶個婢子出征。」
「不介意……」輕笑著命婢子送來一套女裝,楚玉姝自然而然的環住余慕嫻的腰道,「自今日起,姐姐便換做『遠盈』。」
「遠盈?」聽著耳畔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余慕嫻彎眉,「為何不是『慕嫻』?」
「因為……」楚玉姝思忖片刻道,「遠山環繞,綠水相盈……姐姐要知,只有如此美名才與你這姿容相襯……」
「呵……」聞楚玉姝竟是這般解「遠盈」,余慕嫻忍俊不禁,「殿下卻是會說話……『遠盈』既是這個意思,那慕嫻便受了……」
見余慕嫻應下「遠盈」這個稱呼,楚玉姝心頭一盪。
她等這一日,卻是等了數載了……
楚玉姝從長公主府走時,還是四更天。
待她與「近婢」遠盈共駕行至城門前,士卒早已點好,只等著她來。
遠瞧見楚玉姝駕馬前來,羅昌立即揮手命周遭肅凈。
「殿下——」不看楚玉姝身後的美婢,羅昌道,「軍已至,請殿下下令!」
「行!」簡短地吐出一個單字,楚玉姝帶著余慕嫻換上車輦,行在羅昌身側。
……
天元二年五月。
昌平。
「這處是鍾將軍呈上來的摺子……」拘謹地站在楚玉姝身側,副將蔣南虞小心翼翼地比劃著他們一干武將商討出的兵略。
新都的消息來得晚,他們也是緊趕慢趕才在十日之內,商討出從溪北進軍的法子。
「溪北在鄴城東南,且中隔溧水……」蔣南虞有意將語速放緩,以待楚玉姝身側的女婢出言。
他是頭一次進軍帳與長公主言事,不知深淺。
但據之前進軍帳的人言,長公主身側有一美婢,不僅姿容出眾,還謀略過人,深得長公主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