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蘭氏被嚇到了,鏡中人那模樣,似一具骷髏,彷彿隨時都會散了架一般。
章媽媽見蘭氏神態驚悚,心裡卻不住發酸。
自大姑娘去后,夫人因思念大姑娘而夜不能寐,整日精神萎靡,連梳妝打扮的勁頭都沒有,別提照鏡子,連吃食都是章媽媽勉強喂進去的。
而今見夫人這般吃驚樣子,像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變成這副模樣……
章媽媽心想,曾經的夫人,也是溫婉靜雅,溫柔美麗,也曾同老爺有過一段恩愛時光。
不過夫人性子倔,與老爺爭執也不易妥協,看那柳姨娘,這些年來伏低做小,伺候得老爺舒心順暢,倒把夫人襯得宛若不開竅的妒婦一般。
這府里人都覺著柳姨娘好,章媽媽卻厭惡那柳姨娘虛偽的嘴臉。
蔚府里的下人們,許多都是柳姨娘的狗腿子,幫著她一塊鎮壓府里的人,表面上賢淑大方,宛若正房夫人一般,私底下,章媽媽可不止一回瞧見她命人責打下人。
老爺寵她是真,納了柳姨娘為妾后,也曾起過再收幾個通房丫鬟的心思,可但凡被老爺寵幸過的府里丫鬟,都未曾升位,好一些還被不知名的由頭給指摘遣送出府。
比起這整弄人的手段,夫人往前的肅穆臉色,都算得上是和藹可親了。
夫人出身大戶人家,不願同這等心思陰險毒辣的卑鄙小人一般見識,然而誰曉得,卻被那毒蛇一般的女人反咬一口,還間接害死了大姑娘。
想到這些,章媽媽心有戚戚,她曾勸過夫人,莫要縱容那柳姨娘,夫人卻說,她一個姨娘成不了事,也信老爺不會寵妾滅妻。
然而直至今日,這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不得不說,這世道就是利字當頭,夫妻亦不例外。
當初蔚遠達靠英爵公得了不少好處,而英爵公一倒台,這般沒良心的負心漢,果然顯出真面目來。
章媽媽越想越覺唏噓,而此刻,蘭氏伸手撫了撫干扁的臉頰肉,幾乎兩邊腮幫都凹陷進去,一雙眼大而無神,面色更慘白無比,乍一看,真像極了地府來的厲鬼。
把自個也給嚇了一跳后,蘭氏逐漸冷靜,恢復了神情后,蘭氏凄苦又自嘲般地笑了一聲,才轉頭看向章媽媽,帶著一絲虛氣輕聲道:「章媽媽,幫我梳洗一番。」
章媽媽一聽夫人終於要打起精神,重新振作起來,喜不自禁,面上堆滿了笑容,忙不迭地說道:「好勒夫人,老奴立馬就準備溫水過來,夫人你等一會,立馬的!」
章媽媽說著,轉身就走去打水去。
而蘭氏見章媽媽這一副急匆匆的模樣,淡淡失笑,隨即坐在鏡子前等著。
不一會,章媽媽就端著臉盆進來了。
進來后,章媽媽伺候蘭氏洗漱,待洗漱好后,章媽媽給蘭氏梳頭。
從前,蘭氏的發質很好,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沿著肩膀而下,宛若瀑布一般好看。
現在,卻乾燥的宛若一把枯草,摸上去十分粗糙,章媽媽心酸的瞧著,拿著木梳子一遍遍梳,將那乾草般的長發梳順后,看著稍微好了些。
蘭氏在鏡中打量著自己,神情已不似之前那般驚駭,她平靜下來,帶著一種超脫一般的安寧。
因為,她的真真回來了。
蘭氏笑著,抿唇淡淡噙著一絲笑。
眼底升起一絲鬥志,蔚遠達對她而言,不過一個負心郎,蘭氏不會再在意,但柳姨娘卻是她不得不在意的人。
先對付柳姨娘,再和蔚遠達和離。
這是蘭氏的打算。
待章媽媽給她裝扮好后,蘭氏添了不少的精神氣。
章媽媽瞧著,心想能慢慢恢復過來,這便極好了。
等一切都拾掇完,章媽媽打量一番,滿面笑顏:「那柳姨娘,果然是不及夫人半分顏色,咱們得讓那柳姨娘看好,才不負大姑娘夢裡囑託!」
蘭氏聽了章媽媽話,道:「確實,那柳姨娘害我女兒,還害我。走,出去先將她那門外兩條看門狗給打出去。」
蘭氏這般說,章媽媽得令。
章媽媽本身是個厲害角色,蘭氏卻是個性子弱,章媽媽無可奈何
夫人不振作,她做奴婢的,也會士氣難蹶。
而今可好了,夫人振作起來,她也能大展拳腳。
章媽媽笑著攙扶著蘭氏的手走出去,一打開屋內,外面柳姨娘的倆人朝她們看來。
章媽媽喝道:「讓開!」
那倆人被章媽媽這忽然的一喝給嚇了一跳,頓時,其中一沉不住氣地猛地往前走一步,嚷嚷道:「你這老婆子,忽然發什麼瘋!」
蘭氏平靜:「讓開。」
那人見蘭氏出聲了,仍不以為然。
這正房夫人的名號宛若擺設一般,早不被他們放眼裡了,再者這陣子以來,蔚府里上下的人,哪個不認柳姨娘才是正房夫人。
雖說,蘭氏有著名分,可待蘭氏一死,柳姨娘不就名正言順了?
那小廝諷刺地笑了兩聲,張揚地喊道:「夫人不是病得都起不來床了嗎?怎麼要出去了,可別一不小心連路都走不好就摔了。」
啪——
蘭氏忽地抬高手,狠狠往那說著胡賴話的小廝臉上掌摑。
一巴掌的力道,幾乎費了她全部氣力。
她揮下之後,氣促喘氣。
章媽媽見此,伸手扶著她的肩,輕聲問:「夫人可還好?」
蘭氏沉默著點頭,眼神卻朝著那震驚的小廝看去:「我是蔚府的女主人,你一個奴才東西,這般同我說話,真當我已經死了嗎?這裡不需要任何人看守。」
那小廝被打蒙了,半晌沒吱聲,倒是旁邊一個看戲的此刻恭聲道;「夫人,最近蔚府里有盜賊進入,這是為了夫人的安全。」
「盜賊?」蘭氏聽了,盯著那出聲的人,呵呵冷笑兩聲,「確實是有的,不是……是賊喊抓賊。」
那人臉色一僵,語氣難堪:「夫人……柳姨娘是為您好,您說這話……豈不是要寒了柳姨娘的心?」
章媽媽上前一步,冷笑:「寒了柳姨娘的心?你一口一個柳姨娘,這府里的女主人,是夫人,不是柳姨娘!姨娘在夫人跟前終究是個奴婢,還妄想爬上正房夫人的位置作威作福。這陣子,夫人是身子不好,而今恢復過來了,這掌家的權利夫人隨時都能要回來!而你們,作為蔚府里的奴才,該聽的人是夫人,而不是那所謂的一個柳姨娘!」
章媽媽緩緩呼出一口氣,暗道她這一口氣給憋了太長時間了。
從今往後,這府里,她章媽媽也該替夫人整頓一番了。
蘭氏待章媽媽說完,側眸看了一眼章媽媽,淡笑一聲后便轉眸看向眼前臉色難看的兩人。
蘭氏語氣冷淡,口吻裡帶著說不出的嫌惡:「章媽媽的話,你們也得聽到了。若柳姨娘覺著這府里的人,是歸她管的。那好,你叫你主子柳姨娘過來,親自同我談。」
「是奴才錯了,冒犯夫人,奴才在這給夫人您賠罪了。」剛才那個會看眼色的及時投誠,而旁邊那個還呆著。
興許,是他沒料想這局面忽地就綻開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直到旁邊的人用手肘推了他一下,才嚯地驚醒過來。
「夫、夫人……奴才錯了,真的錯了!」
柳姨娘之前吩咐他們看守即可,得對蘭氏客氣,表面一定要做好,但他聯想到之前的各種輕慢,心想,這也是柳姨娘默認的,嘴上說著要客氣對待,實則在吃穿用度上都有所剋扣減低。
本來他都以為裡屋那個想著那死去的大姑娘,眼看就要跟著一起去了……
誰想到……這人一下子又突然活過來了。
蘭氏看那小廝那般震驚臉色,面上一陣青一陣紫,眼珠子還轉動著,不知心底怎麼腹議,但那又如何呢?
之前病貓一般躺在床上,是因失去真真后蘭氏也生無可戀,而今知道真真還在,並囑託了她要振作起來,不要被壞人所害,蘭氏便覺得,她得向真真說的,不能讓柳姨娘的奸計得逞。
蘭氏緩緩吐氣,心想,世事難料,現在,柳姨娘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
另一邊,衛珩已命人將蔚明真寫好的回信送往蔚府。
蔚明真等著好消息,同時,也希望母親能重新振作起來,不要熬壞身子,便宜了柳姨娘那惡婦。
到了晚間時分,衛珩命人做了晚膳端過來和蔚明真一起用膳。
蔚明真吃得慢,她的胃口一向很小,而衛珩胃口大,吃得快,呼啦啦沒一會就掃光了眼前的吃食。
他這些天時常奔波,到處託人打探消息,也十分辛苦。
蔚明真便將自己的一份挪出一半來給衛珩:「這一面沒碰過,你可以吃。」
衛珩咧嘴笑了一下:「碰過也沒事,我一粗人,不忌諱這些。可是,明真,你吃這麼一些就夠了嗎?」
蔚明真:「夠了,我一直在屋子裡,沒怎麼出去,餓不著。」
衛珩頗為不好意思:「我可嚇著你了?」
蔚明真有些不明,但見他面上浮現一絲害臊,看了會,忽就想明白了,低頭一聲失笑。
燈光下,她表情恬靜溫和,語氣也很柔軟:「不會,我不會被嚇著。」
衛珩看著,眼神都痴了。
心想,他的明真,可真是好看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