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採花
剛剛入秋,不同於城鎮里的乾燥涼爽,山間林子里到處瀰漫著蒙濛霧氣,濕氣像一群相約而來的旅客墜落葉間,慢慢聚集,最終彙集成滴滴露珠,風輕輕一碰便浸入泥水裡,消失無蹤,留下一地泥濘的土地。
「駕!!駕駕!!!」伴著一陣地顫,一群人闖入林間,如疾風般迅速閃過,伴著泥濘抖落了一路的露水。
李老大騎著馬狂奔,後面是他的一幫同樣騎馬的兄弟,一群人像護食的狼群一般聚攏在一輛馬車周邊,緊跟在李老大後面,像是後面跟著頭搶食的怪物,即使已經整整熬夜跑了一天一夜,人群里卻個個神情緊張,如臨大敵,發狠的用力抽打著馬兒,不敢落後他人半步。
駕車的顯然是個老手,即使是這般速度行駛,車子依舊穩健如飛,間或可以從車廂里聽出幾聲因泥路顛簸而不自主發出的悶哼,隱隱有些悶泣穿插其間。
突然。
「吁……」
「吁……吁吁……」
「吁吁…………」
一陣勒馬止步聲齊齊響起,卻是一群人發現前方路被坍塌的泥石覆蓋住了,一邊是坍塌的峭壁,一邊是湍急的河流,李老大抬頭看了眼坍塌的地方,判斷應該是近幾天的大雨造成的,不禁破空罵了幾聲,深覺倒霉。
「老大,河太急了,要不……回頭?」說話的是二當家,身材魁梧,一身簡單的短打可以明顯看出衣服下的發達肌肉,面相兇狠。
說話的對象卻一派風流顏色,一身青色長袍,頭插玉簪挽一個道髻,身背一口寶劍,再看面相,面白無須,眉清目秀,神色端正,隻眼色暗沉,間或閃過的紅光顯露些許煞氣,正是李老大無疑。
用手穩住馬匹,李老大回道:「不行,雖然昨晚已經留了人誤導那群臭道士,可誰知道他們是不是也分了人追在後面,萬一回頭碰上,豈不功虧一簣,而且繞路的話能不能找到出口還是個問題,別到時候迷在了林子里……,穩妥起見還是直行,……過河吧」
「可大夥已經跑了一天一夜了,河水湍急,別說是人了,馬也會累……」聽到李老大一口否決了,二當家臉上有些掛不住,回頭看了眼後面神色各異的弟兄們,猶豫了會,慢慢說道:「是不是先休息下再一起渡河?」
看了眼後面的弟兄們,李老大自己也感覺有些勞累,知道自己再緊逼收效也不會太好,畢竟往後還有一段路程,就換換點了點頭,道:「兄弟們也累了,便休息個一刻鐘吧,老三,發些乾糧填填肚子」吩咐完三當家的,不等二當家的開口,李老大就接著喊道:「兄弟們辛苦了,也就兩天的路了,到了地方換了銀子,保證讓大家個個發財,到時候不止是好吃好喝的,直接包下整個陽春院讓大夥樂呵幾天,好不好!」
「好,謝大當家的!」
「好啊好啊!」
在一群歡呼聲中,一群人紛紛下馬,準備囫圇吃幾口乾糧休整會再趕路。
二當家看自己的台詞被搶臉色變了變,卻又顧忌著什麼沒敢出聲,只得用手拽過三當家的包裹,拿出肉乾和干饅頭埋頭吃了起來,酒壺就在邊上,二當家的雖然有些魯莽,卻也知道現在不是喝酒的時候,只是就著些冷水咽下干硬的饅頭。
李老大也拿了個饅頭,剛埋頭,眼角卻閃現一抹銀光,神色巨變,身子直接後仰,抽劍懸身翻轉用劍格擋,「鐺……」的一聲,是清脆的金屬相撞的聲音。
「鐺鐺……鐺……」,伴著幾顆火星迸濺,一連串迅猛的出劍后,李老大狠狠挑開對方的劍尖,雙腿一曲,飛身退後,對方似乎也無意立馬攻上,兩人之間的距離立馬拉了開來。
回身站定,李老大才發現來人是個少年,一頭烏黑長發用一根木簪緊束成道髻,劍眉星目,一身道袍緊束腰身卻自帶一股瀟洒氣度。
看了看對方的裝扮,李老大眼色沉了沉,又是一群臭道士。
尹志平一擊未成,也不急著進攻,靜立一旁以不變應萬變,身後師弟們已經和這群採花賊們斗在了一起,相信自家師弟的尹志平倒一點不擔心他們會敗,都是一群烏合之眾,這些人里真正有幾手的估計就只有眼前這人吧,在對方打量的間隙他也把人從頭到尾打量了個遍。
接到同門的求助信號后尹志平已經在路上大致了解了下來龍去脈,近期在嘉興地段常有年輕少女失蹤,且丟失少女的人家皆是些富商或書香門第,而與此同時,這些人家在丟失少女前都聲稱招待過一道人,之後家裡兒女就接連失蹤,有師門路過時曾被遇害者親屬追打,言明身份后才被告知了事情經過,由此引起了全真弟子的關注,本已交手,卻因對方挾持人質以命相挾,只得放虎歸山,而就在附近的尹志平一行人也在聽到消息后匆匆趕來支援,若被這夥人走脫,車上少女的命運可想而知,這也是尹志平在判斷紫衣女子傷勢已無大礙后便不等對方清醒就離開的原因。
勻了勻氣,李老大一把將劍丟下,迅速從腰后抽出了一把黑鞭。
使鞭!尹志平動了動眉,依舊持劍對立。
「小子,吃我一鞭!」李老大似是已經預料到劍對長鞭的短處,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三尺青鋒對上長鞭本就處於劣勢,眉眼都帶上了股得意,像在訴說著「你沒猜到我是用鞭的吧」,神色也越發狠厲,將手裡的黑鞭舞得咧咧作響,快速朝尹志平攻來。
只一瞬間,尹志平已經看清對手思路,卻沒有直接用劍格擋,畢竟鞭是軟的,到時候避開了便身,鞭尾依舊能抽打到他身上,只見他一把舉起手中長劍,作投擲狀,邊將長劍如射箭般朝李老大射去,邊乘著對方躲閃的功夫一把握住鞭尾,一股鮮血從尹志平掌間流出。
想不到對方竟然有如此出人意表的打鬥方式,不是都說名門正派劍不離手的嗎,一時不察竟被對方打了個措手不及,李老大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抓住鞭尾狠狠一拽,直接把他拽得踉蹌了下,手一痛,鞭已離手。
尹志平握住搶過來的鞭尾用勁一甩,一勾,在李老大目瞪口呆中將半空中的長劍順勢一勾,一拉,重新握在了手上。
李老大本想乘勢迎頭攻上,手一緊,才發現鞭子已經圍著他繞了一圈,正好將他緊緊束住,等他掙脫開了,一抹冰冷貼在自己頸間。
該死,對方是什麼時候來到他身邊的,想到剛剛一劍三雕的打鬥,李老大明白自己大勢已去,只能束手就擒。
另一邊,師弟們也已制服了其他人,只余馬車上瑟瑟發抖的車夫坐在位置上。
尹志平讓師弟們把採花賊們一一用繩子綁好,才慢慢踱步走至馬車前,對依舊窩在車上的車夫說道:「還沒裝夠呢?」語氣無奈極了。
「哈哈,大師兄,就知道瞞不過你,你看我裝的像不像?」車夫聽到尹志平的話后就立馬停止了發抖,用手摸了圈臉,一把掀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白嫩的嬉皮笑臉來,卻原來是尹志平的五師弟錢鍾。
沒理自家五師弟的話,尹志平直接朝對方伸出完好的左手,攤開來,說道:「還我。」
「那可不行,大師兄,好師兄,你就借我再玩幾天唄」錢鍾舔著臉,對著尹志平做足了撒嬌,後來更是直接先斬後奏把面具揣回了自己的懷裡,一副「這是我的了」的模樣。
無奈的搖了搖頭,尹志平也沒多強求,反正這種面具也是有時效性的,過個幾天就裂了,就當給師弟的玩具了,「行了,別鬧了,還不把裡面的姑娘放出來,正事要緊。」
「哦!哦!哦!」一連三個「哦」后,錢鍾一把掀開了車簾,一股潮濕的悶氣撲面而來,車裡的景象也印入了兩人眼前。
只見車廂里擠滿了一群被綁手綁腳的少女,臉上被蒙了黑帶,嘴裡也塞滿了布頭,神志估計也不大清醒了,只余幾個身體好些的在嗚嗚咽咽著,涕淚滿面,更多的則是昏迷著,一股濃重的騷氣味混著嘔吐物的味道慢慢散了開來。
尹志平沒有直接上去救人,而是先聲明自己的身份,並說明自己是來救人的,解除了女孩們的戒備后,才開始動手為她們松帶解綁,並一個個扶下馬車,送到後面的師弟們分開照顧,至於昏迷的姑娘則讓還算清醒有力的女孩來照顧,幫著扶下馬車后讓她們躺在空曠的草地上,也顧不得地面臟不臟,濕不濕了,在封閉空間里這麼久,先透透氣再說。
等到都下了馬車,尹志平再根據病情嚴重一個個看過去,反正已經派人去報信了,相信不久就會有人來接應,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看好罪魁禍首採花賊們,併兼顧著這群受了大驚嚇的小姐們。
正當尹志平看的差不多,準備起身的時候,背後一個女孩的一句話讓他驚了一下。
「你們這是在拍電視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