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008
在傅家吃過早飯,池西西就去了梁星家。
梁星的媽媽趁著放假把梁沅叫到家裡替女兒梳理英語知識點,雖然覺得幫助不大,池西西卻還是去了。
池西西和梁星的英語基礎都很紮實,一本正經地講了些解題竅門后,待梁星媽媽一出門買菜,梁沅便馬上結束了教學。
她往沙發上一靠,捻起了一顆草莓:「小嬸管得也太嚴了。都最後一個月了,哪能綳這麼緊,以你們倆的成績,現在應該以調整為主,能正常發揮就行。」
「所以啊!放假還不如上課呢,呆在家裡我媽沒事兒就坐我旁邊看我做題,她那麼含情脈脈地瞪著我,我做一題錯一題。」
「後天就上課了,明天下午我帶你們看場電影最後放鬆一下。」
「那我請你們吃大餐!我還欠西西一個情呢!」至今沒鼓起勇氣和季泊川說清楚的梁星沖池西西討好地一笑。
梁星的這個笑容害池西西想起了季泊川。
情書事件后的某晚,季泊川趕在晚自習前把池西西拉到校門口的奶茶店,背了一堆「愛情雖絢爛卻如櫻花般短暫,而友誼地久天長」之類的雞湯句子后,吞吞吐吐地說:「要不是咱倆打小就認識,要不是我好兄弟喜歡你,我可能就接受了……你學習又好,長得又漂亮,是我配不上你……」
池西西誠懇地點了點頭:「嗯,我也覺得你配不上我。餅乾什麼的我就是隨便一送,你不用在意。」
若是別的女孩告白,身為校草、從小到大一路被追捧的季泊川根本懶得搭理,但池西西不同,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發過好人卡后,季泊川猶不放心,再次安慰道:「別太難過,你以後一定能遇到更好的。其實我還是挺喜歡你的——對妹妹的那種喜歡……買賣不成仁義在,往後有什麼需要哥幫忙的地方,就吱一聲。」
「吱。」蛋疼不已的池西西舉起了手,「哥,您幫幫忙,把這事兒忘了成嗎,成嗎?」
大抵是怕刺激到池西西,季泊川後來看見她就躲,有天他新追到的大二姐姐過來找他,兩人正躲在沒有監控的實驗樓後頭的垃圾桶前親熱,池西西恰好下樓扔垃圾,季泊川一看到她,立馬推開了女朋友假裝路過,等她走後,才用池西西能聽到的聲音對那個姐姐耳語道「我這個妹妹從小就暗戀我,快高考了,我不忍心傷她……」
回憶起季泊川偶爾投向自己的充滿愧疚的眼神,池西西一陣惡寒。
「西西,西西?想什麼呢?傅川是你舅舅?」梁沅突然問。
池西西回過神兒:「也不算。」
「那麼說,西西舅舅和我們泊川挺像的?」梁星接著剛剛的話題問。
「像什麼啊,差遠了。季泊川就一小流氓,連一千名都沒考進過,哪能跟傅川比,也不知道你什麼眼神兒。」
梁星不服:「傅川是學習好的大混混?」
「他一直在五百名左右呢!」
「可你們那屆一共不就八百人么。」
「……他至少沒天天追女孩子。」
「那他也沒幹好事啊。」
「……」池西西回憶起班主任的那句「上樑不正下樑歪」,終於領悟了黃老師口中的「出類拔萃」的真正含義。
把傅川腦補成大寫加粗的季泊川后,池西西無語地感嘆梁沅梁星不愧是堂姐妹,連眼光都如此神似。
「姐,西西舅舅不會就是你喝醉時說的『人生第一憾』吧?你們是不是有過一段?」
雖然性格歡脫,但到底比妹妹大了七歲,梁沅聞言臉上一紅,擺起了姐姐的架子:「小孩子胡說什麼。懂什麼叫『有過一段』嗎。」
「我都十八了!眼睜睜地看著深愛的男人戀愛、分手、再戀愛、再分手,無限循環……心碎了一次又一次,還有什麼不懂的?你再這麼端下去還得再當二十五年老處/女。」
「啊呸呸呸!」這詛咒太惡毒,梁沅立馬惱了,「你信不信我這就和你媽說你給小流氓寫情書的事兒?」
梁星嚇得差點跪下抱堂姐的大腿,見被揭了短的梁沅一臉不忿,她眼珠子一轉,問池西西:「你舅舅現在有女朋友嗎?」
「沒有吧。」
「那你幫幫我姐唄。」
想起羅馥,池西西回答得十分乾脆:「好呀。」
梁沅的臉上浮起了一抹紅暈,頓了頓,和兩個妹妹說起了青春往事。
高一上半學期,梁沅和年級里的許多女生一樣暗戀傅川,她偷偷地看著個別大膽地女生向他告白,嘴上雖然鄙夷,心裡卻也羨慕。
梁沅從沒想過會和傅川有交集,整整半年除了收作業幾乎沒跟他講過話,直到高一下半學期開學時排位,傅川說了聲「起開」,一把拎起她旁邊的眼鏡男,自己坐了下來。
喜歡他的女孩子很多,全校幾乎沒人不知道他,於是乎他的桌洞每天都塞滿了愛慕者或匿名或署名送的千紙鶴、許願星、巧克力棒棒糖之類的,連書包都沒有的傅川最煩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次正要往垃圾筐里丟,瞥見她盯著看,搖了搖手中的巧克力問:「這個你吃么?」
從那之後他桌洞里的各種小物件就都落到了她的手裡。
梁沅那時候害羞,干不出主動向男生告白的事兒,一直滿心甜蜜地等待著,可是高二分了班,她選文,傅川選了理,傅川的自行車後座上坐了別人,就不怎麼搭理她了。
「他傲著呢,從沒主動追過女孩兒,對我已經算是例外了。怪我太木訥,瞻前顧後的。雖然他高中時的兩任女朋友都沒熬過兩個月,但在青春歲月里能和他那樣的人有過那麼一段,也夠回味半輩子的了。」
池西西安靜地聽完,想起為了不交作業不被告發,不斷賄賂負責收作業的學習委員梁星的季泊川,想起騙自己翻譯論文摘要的傅川,沉默了三秒,問:「梁沅姐,你大學選英語專業,是因為高中時英語就好嗎?」
「嗯,我從小學起就是英語課代表。」
梁沅不如梁星聰明,再用功成績也始終徘徊在四百名左右,只有英語格外好。
「那傅川哥英語好不好啊?」
「他理科還行,語文英語政治從沒及格過。」陷入回憶模式的梁沅一臉陶醉,「那時候他每周的語文英語作文都是我替他寫好,他再抄到本子上的。」
……果然是大寫加粗的季泊川。
雖然預料到和梁星一樣傻的梁沅不可能拼得過心機頗深的羅馥,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池西西仍是答應了明天下午試著約傅川出來。
……
因為了解池西西的家庭情況,梁星的媽媽特意留她在家裡吃晚飯。
池西西回到傅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八點。
除了傅川,傅家的其他人都在客廳喝茶看電視。
池西西正陪傅奶奶聊天,傅川竟回來了。
傅爺爺往窗戶外頭瞧了瞧,笑道:「平時個把月都見不到一面的人連著兩天回家住,今天的月亮是從東邊升起來的吧?」
「這不是為了見我可愛的寶貝弟弟嗎。」
傅岳沒應聲,瞟了池西西一眼,皺眉看向傅川。
池西西還有錯題沒改完,就沒在客廳多呆,很快回了客房。
十點剛過,聽到隔壁傅岳房間的響動,正苦苦研究答案的池西西心中一動——五年前就畢業了的傅岳的照片至今掛在他們學校的光榮榜上,供學弟學妹瞻仰。
片刻后,池西西抱著數學卷子站到了學神的門外。
傅岳太嚴肅,敲開門后,池西西莫名地有些發怵,便沒立刻進去,規規矩矩地問:「傅岳哥,你現在忙嗎?」
剛剛洗完澡的傅岳擦著頭上的水問:「怎麼了?」
「有幾道題不會。」
傅岳向來不喜歡旁人進他的房間,就沒請池西西進去,接過她手中的卷子看了一眼:「你等我十分鐘,我吹乾了頭髮去你房間給你講。」
傅岳非常守時,踩著十分鐘的點敲響了池西西的房門。
學神就是學神,傅岳的解題方法比梁星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思路更是神一般的清晰簡潔。一道講完,他順帶著給池西西歸納了一下同類題,沒看懂答案書上的解法的池西西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豁然開朗。
池西西很會恭維人,受到漂亮的小女生的由衷崇拜,饒是傅岳從小就穩重淡定,虛榮心也被小小的滿足了一下。
「還有別的嗎?」
「有有有!」池西西馬上翻出了物理卷子。
「好久沒摸了,我先看看。」
「傅老師您渴不渴?我去給您倒水。」
「別麻煩。坐下吧,這一題……」
傅岳連講了一個多鐘頭,受益匪淺的池西西全程用星星眼仰望他。
眼看就要到十二點了,傅岳說:「其它的明天再講吧。」
「傅岳哥我去給你倒蜂蜜水。」
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傅川倚在池西西門前,懶洋洋地說:「倒什麼水,他不渴。」
「傅川哥,你喝么,我倒兩杯。」
「傅川。」傅川糾正道,「我喝,倒一杯。數學物理化學之類的你還有什麼不會?我反正不困,可以給你講。」
在1100人中考19名的池西西看了眼在800人中考500名的傅川,下意識地往從小學起就沒出過年級前三的傅岳身邊靠了靠,笑道:「我困得頭昏,要不明天?我先去給你們倒水。」
池西西下意識的動作令一貫心高氣傲的傅川瞬間寒了臉。
傅岳攔下了池西西:「不用倒,他也不渴。等下你把門鎖上。」
「為什麼要鎖門。」
「讓你鎖你就鎖。」
傅岳背過身去,用口型無聲地對傅川說「因為有變態」。
……
臨睡前,池西西再次想起了羅馥,考慮了片刻,她披上衣服,敲響了傅川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