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將嫁
「真煩人……」
陳芸板著臉,帶這丫頭和婆子在抄手走廊上走著,準備過去參加璟姐兒的生日宴。
不管怎麼說,她們現在還是一家人,就算剛揍了璟姐兒一頓,璟姐兒也告狀讓二哥過來痛斥了她一頓,也還是要做好表面功夫,送了禮物不說,人也要露面。
「呦,這不是陳二嗎?你終於肯從宮裡回來了?」
剛到東園的宴客廳,就在廊下見到了也來參加璟姐兒生日宴會的華亭鄉君。
華亭鄉君梳著望仙髻,穿一襲大紅灑金的刻絲裙,下著八開的月華縐裙,面容清秀,此時看著陳芸穿了一條千金難買的橫羅裙子,目中泛出冷意。
「呵呵……是啊……」
陳芸敷衍著笑了下,同樣聲音帶著點冷。
這倆人一直不太對盤,在場的貴女大家都心中有數。
華亭鄉君自詡多才多藝,一貫在京都貴女中比較受追捧,偏偏陳芸就是不買她的帳,之前諷刺她「大家」,可讓華亭鄉君私下懊惱了許久。
「來了,怎麼不進來,你們二人偏在廊下說話。」
張茹是三品廷尉之女,性格又溫和可親,和眾人的關係都挺不錯的,便由她出來打了個圓場。
「是啊,姑姑,鄉君,都快進來,咱們今天的壽星公等著呢。」
琪姐兒雖然對璟姐兒能大肆慶祝生日,心裡不以為然,但是好歹她們都是一脈同枝的陳家女,在外人面前好歹裝也要裝的親熱。
她之前因為璟姐兒能辦生日宴,自己作為長房嫡女卻沒有這麼大的排場,向魯氏鬧過一場了。
但是聽魯氏說了原委后,得知璟姐兒之前是被陳芸狠打了一頓,連二老爺找過去都沒占著什麼便宜,不得已二老爺便用生日宴做璟姐兒的補償。
琪姐兒不想也挨陳芸一頓揍,這才也熄了攀比的心思。
「方才我就是問問她,怎麼竟捨得回來了。誰不知道陳家二娘一向得宮裡得太後娘娘喜歡,恨不得終年讓她陪住在宮裡。」
華亭鄉君終於見到了陳芸,心中的火氣藏都藏不住,冷笑著有些嘲諷的道。
其實她已經一年多沒見過陳芸了,往年陳芸都是在外祖家呆半年,回京都后還常往宮裡跑,又不愛參加賞花會和詩會,倆人要碰面還真的不太容易,想發泄也難。
「怎麼,鄉君有意見?不若下次也求求公主,帶你在宮裡住一段?」
前世里陳芸可是律師,打嘴炮她輸過誰?因此很速度的回了話,同樣惡意滿滿。
誰都知道華亭鄉君的娘親,寧波公主生母是宮女出身,在公主出嫁前就早亡了,還在宮裡時就是小透明,如今想進宮趟就只有和大臣外戚一樣三節五壽時參加宮宴了。
「你……」
華亭鄉君簡直要被氣死了,她最煩有人拿她母親在宮裡不受寵說事了。若不是她父族是名門世家,只憑母系她更加沒有底氣了,所以從小格外努力的學習,想要通過才華被認可。
看著陳芸依然那麼囂張,有幾個和華亭鄉君交好的侯府小姐們開始嘻嘻哈哈的說起話來。
「二娘不久就要出門子了,自然要回來的。」
「二娘好福氣啊,謝家玉郎可是才名遠播的,聽說連身邊侍墨的丫頭都會作詩。」
「哈哈,不知道二娘以後還懶不懶了,到時候連個侍墨的丫頭都比不過可就丟臉了。」
知道她們意在諷刺自己才華不顯,陳芸暗地裡撇了撇嘴。
她也是經過正經的貴族文學教育的好嗎,琴棋書畫都過得去,非得和她們一樣沒事就比作詩畫畫的出點風頭才叫有才華嗎?
「謝二爺家的丫頭會不會作詩我是不知道的,但是再會作詩也就是個丫鬟不是么。」
陳芸笑盈盈的沖著這幾個人說道。
這話和兩年前說過只有「大家」才需要這麼一點才名的話很相似,讓她們都臉色難看起來。
「可不是這個道理嘛。」
羅明珠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她們的話,也趕緊出聲聲援陳芸。
可能是陳芸也是在外祖康威將軍家長大的原因,在京都里她唯一交好的小夥伴羅明珠,也是武將家的嫡女。
相比起陳芸琴棋書畫這幾項學的還湊合,羅明珠更是過的粗糙,差不多算是文墨不通了,平日一看到書就想睡覺。
眼看著現場的氣氛不對,璟姐兒趕緊給自家表妹們使眼色,這可是她的生日宴會,她才是主角,可不能讓陳芸又變成中心。
「咱們壽星公今天可是不尋常啊,頭上戴的釵子這麼大的東珠我還沒見過呢。」
「是啊,是啊,這裙子樣式現在可是流行呢。」
姜家表妹們費了一把力氣才叫宴會的話題轉了方向,眾人開始說起了首飾珠寶,氣氛暫時平和起來。
「如今你也不出來玩了,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見到你啊。」
羅明珠撥開面前的杯盞和茶果,和陳芸湊近了說話,以前陳芸在別莊騎馬打獵時都會喊上她一起的。
「哈哈,我也想見你啊,可是今年一回來就定親了,我娘她們就再不讓我出門了。」
陳芸也很遺憾啊,定親后簡直日子乏味的要死,她很久沒去別莊舒展筋骨了。
在自家有周嬤嬤她們的看守,陳芸可不敢把外祖家學的漏出來,打一套拳或者甩一套棍法的練上一練。
「這些人真沒勁。」
羅明珠撇了眼正在高談闊論的華亭鄉君一眼,這才一會兒她們竟然又談到了詩書了,估計過一會兒還要作詩作畫的。
她雖然是武將家的女兒,但是從小就生長在京都,只是從來沒被京都崇文的風氣浸染,相當的厭煩數不盡的賞花會和文會詩會。
「一會兒就撤吧,你去我院里咱倆好好說會兒話。」
陳芸也知道她們的套路,估計再說一陣就要去暖房那裡賞花了,侯府里有好多名貴難養的名品蘭花養在花房。
果然,在琪姐兒和璟姐兒招呼大家轉換場地時,陳芸就拉著羅明珠在華亭鄉君她們看文盲的眼神中回去了。
「二娘真的不來看花嗎?放心吧,你要是不會作詩,我們也不會強求的。」
華亭鄉君對於才華方面非常有自信,想要通過自己擅長的這一項一舉擊垮陳芸。
陳芸拉著羅明珠,連頭都沒回,懶得理這些無聊的人,就只擺了擺手,「你們好好玩吧。」
陳芸住的院子是小兩進的,又大又寬敞,院子里還有精緻小巧的水榭假山,載著葡萄架的後院里,還有一架鞦韆。
倆人直接沒有回房,而是去了後院,一起坐在能容納兩人的鞦韆架上聊起了天。
「你要嫁人了,沒人再陪我騎馬打獵了。我估計也快了,我娘最近老帶我出去交際,暗地裡相看人選,還讓我嫂子教我中饋什麼的,煩都煩死了。」
羅明珠是長相偏明艷的姑娘,眼神熱烈明亮,眉宇間還有一絲英氣,此時說起自己的事,眼中帶了些難得的陰沉。
「都要走這一步的,以後想過什麼日子,你心裡也要有成算些。」
陳芸拍了拍女友的手,沒辦法,在這個朝代,不婚都是不可能的,丈夫一定還是父母之命安排的,誰都不能例外。
「若我是男的就好了,我就可以娶你。」
不想再讓她想這些不開心的事,轉了個角度,陳芸看著羅明珠突然說道。
「哈哈,若我是男的,我也娶你。」
羅明珠被逗笑了,倆人推推搡搡的說了一陣兒話,突然她神秘的湊近了陳芸。
「你知道華亭為什麼又針對你嘛,聽人說,她家之前打聽過謝家,華亭大概想嫁給謝玉郎的,結果被你搶先了,她要氣瘋了。」
啊,原來還有這一層原因。
陳芸眯了眯眼,抬眼看著前方明亮的陽光。
她還真以為華亭還在記恨之前「大家」的事呢,原來舊恨里還有了新仇。
「謝家玉郎在京里這麼出名,作首詩街頭巷尾的就立刻傳遍了,又長得芝蘭玉樹,可不止華亭會動心的,你以後少不了處理他這些麻煩事……」
是真心的把陳芸當朋友,猶豫了一下,羅明珠又開口,發自內心的說道。
「我知道。」
陳芸握著她的手晃了晃,沖著她眨著眼睛,示意她自己心中有數,讓她放心。
有真誠的朋友,寵愛自己的父母,關係親密的姐姐,還有幾個可愛的侄子,陳雲真的覺得這一世已經很幸福了,至於婚姻,要求的還真的不多。
若不能琴瑟和鳴,那麼,她就要東風壓倒西風了。
「就算以後我們都嫁了人也不能疏遠了,也要做好姐妹。咱們夏天在京郊避暑時,還要一起騎馬。」
兩人說了整整一個下午,到了傍晚,羅明珠才依依不捨的告辭,臨走時還眼淚汪汪的要陳芸保證。
「恩,必須的。」
重重的點著頭,陳芸喉頭也有點痒痒的。
光陰倏爾而逝,在璟姐兒生日過後,張氏的小女兒滿月之前,謝家就按時派人來納徵了。
所謂納徵,就是男方的媒人,帶著禮物來女方家,在選定的婚期範圍內挑選一個吉利的日子作為結婚的日子,然後女方就可以去謝府鋪傢具,準備送嫁了。
婚期真的快要來了,像一柄始終懸在頭上的劍,陳芸終於覺得這把劍要落下來了。
蔣氏和周嬤嬤等人,也每天開始焦頭爛額的忙碌著,把準備好的嫁妝列單子,還有之前去各地採買的也入庫,挑選陪房等,忙的不亦樂乎。
陳芸也不看賬本了,整日跟著大嫂魯氏實習管家,每天早晚還要被周嬤嬤灌上兩碗千金養身湯。
鄭嬤嬤的用處也顯示出來了,將院子里蔣氏挑好的陪嫁丫頭和配房嬤嬤,婆子等,□□的滴流轉,陳芸院子里所有的下人,整體素質也提升了一大截。
終於到了婚前的兩天,在大嫂魯氏的帶領下,侯府開始往謝家的新房鋪傢具,把嫁妝單子也送到了謝家。
而陳芸的嫁妝,已經全部準備就緒,封起來存滿了侯府的半個後院。
到了晚間,宮裡傳旨的黃門就到了侯府,宮裡陳蓉答應過的鄉君,終於落到了眼前。
應平侯府難得的把整個正門全部打開,掃撒完畢后在大門的屏風內設了香案,老侯爺和蔣氏帶著全家人迎旨。
陳芸被封為清河鄉君,封地清河縣,享寶冊湯沐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