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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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座手環忍無可忍地震了一下:「你都抱怨了八百回了,有完沒完啊。再說這都什麼年代了啊,親一下又沒什麼。」
傅君堯拎起手環又是一陣猛戳:「沒什麼你個頭!你知道今天哥多丟臉么?哥就像個色狼一樣,撲過去就啃,跟這輩子沒見過美男的餓死鬼似的!哥二十幾年來積攢的面子今天下午全丟光了!」
「那也不要緊啊,反正就你我他三個人知道,別人不知道的事,那就是沒發生過的事~」
「那你的思想就很潮了嘛,」傅君堯仔細思考想了想,又戳了手環一下:「話說,你算人么?」
系統呆了一下,立刻收起了調侃,換上了一貫刻板的電子音:「不算,我只是一串由無數代碼組成的系統。」
傅君堯舒展筋骨,把自己擺成一個最舒服的「大」字:「要不說人工智慧發展快,我看你這破系統早晚得成精。」
「嘿嘿。」系統發出一聲呆板的傻笑,隱匿在漆黑的夜色里。
傅君堯嘟囔了幾句,緩緩閉上眼,腦子裡來回交替著白天的窘迫與尷尬,本來是怎麼也無法入眠的,可當回憶的次數多了,尷尬的味道也就淡了,最後只剩下一點清涼的尾調,就像程景軒嘴裡的清爽,伴著他平緩的呼吸,漸漸入眠。
不知何時,原本漆黑如墨的屋外竟然起了火光,寂靜的夜裡忽然傳來一聲驚慌失措的大嚎:「失火啦!」
傅君堯驚坐而起,尚且朦朧的睡意被門外的此起彼伏的嘈雜聲驅趕得無影無蹤。他胡亂披了件外套下床,一掀開窗戶便看見後山燃起了衝天的火光,倉皇失措的人們拎著水桶跑前跑后,奈何只是杯水車薪。
不好,著火的地方是糧倉!程景軒的住處離那兒很近!
傅君堯渾身一激靈,踩著沒來得及扣緊的鞋奪門而出,哪知迎面就撞上了一個冒著臭汗的魁梧身軀,他被撞得眼冒金星,稀里糊塗地後退幾步,竟然看見了扛著大砍刀的朱成張。
「朱大哥,怎麼是你?」
朱成張面上一喜:「噯,小程兄弟,看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快上屋子後面躲著去,響馬幫那群狗崽子勾結官府,又來偷襲了!」
「景……不,我是說傅大夫呢?」
「他在前面幫忙搶救傷員呢,就是他特意囑咐俺來保護你的。你沒功夫,在這也危險,來,俺帶你上後面躲著去——哎,兄弟,跑錯方向了,那是糧倉啊!」
朱成張話音未落,傅君堯已經跑了好遠,腳下快得像踩了風火輪似的,直奔火光最盛的地方,整個人很快便隱匿在夜色里,只剩下朱成張和一隻被踩扁了的鞋面面相覷,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就算是趕著投胎,好歹也把鞋穿上啊……」
傅君堯跑到了火災現場,那叫一個亂。這個年代既沒有噴水槍,也沒有訓練有素的消防大隊,只有一群什麼都不懂的大老粗,胡亂拎著自家的小盆子小桶跑去老遠的水井提水滅火,這樣的效率能救得了大火才怪呢。
糧草背靠山林而建,易燃的樹木多,但泥土也多。滅火的原理無非就兩個,一是降低溫度,而是隔絕氧氣。傅君堯想了想,撿了一個被丟在地上的水盆,兜了滿滿一盆子泥土往火災現場潑,大喊著:「遠水救不了近火,大家往有火的地方潑泥巴,火一樣能滅!」
可惜傅君堯初來乍到,又長期只在背後煎藥,大多數人不認識他,因此沒什麼人聽他的話,他只好自己帶頭,一次又一次來回跑。眾人見頗有成效,終於也跟著效仿。
火勢漸漸得到控制,但裡面的東西大概也燒得差不多了。沒受傷的人衝進去把受傷的人一個個扛出來,周圍登時被痛苦的哀嚎聲包圍。
「去打幾盆冷水來!」傅君堯大吼一聲,搶來一盆救火剩下的水,把幾個燒傷較輕之人的傷患處放進了水裡。
他出來得匆忙,什麼傷葯都沒帶,幸好醫者從不離身的銀針還在。傅君堯立刻打開針包,蹲在就近的傷患身邊認穴。
「喂,你會不會醫啊?針可不能亂扎!」有人喊道。
傅君堯找准穴道,飛快下針,眼皮也不抬:「我不會醫難道你會么?」
「嘿,你這人!看我不揍你!」多嘴的那人挽起袖子,眼看就要動手。
傷者驚呼:「哎,好像不那麼疼了。」
傅君堯收回針包,趕去看另一個傷患。多嘴那人正好擋在路中間,正尷尬著呢,傅君堯上前一把推開他,低喝一句:「別擋道,沒事就去叫其他大夫來,這裡的傷患太多了。」
「哼!」那人只好氣呼呼地叫人去了。
「大夫,快過來看看,這兒有人被著火的房梁砸傷,眼看就快不行了!」有人沖傅君堯大喊。
他立刻收了手上的銀針趕過去,便看見傷者無力地靠在親人身上,被砸傷的大腿血肉模糊,血水把周圍的草地都浸濕了。
傅君堯伸手把脈,發現脈象急促,極為兇險,於是扎了傷者八處大穴,銀針入肉兩分,不料竟然沒能止血,那人痛苦地喘息了幾聲,音量漸漸降低。
「大夫,還能救么?」患者的親人嘴唇打顫,眼裡含著渾濁的淚光,彷彿隨時都要眼睜睜目送自己的親人離世。
在醫學並不昌明的年代,一點小傷就能要人性命的事實在太過常見。
傅君堯心中緊張,熱汗層層往外冒,他飛快地取掉患者身上的銀針,重新認穴,還是扎那八個止血的大穴,銀針入肉三分,卻仍不見好轉,傷者已經奄奄一息了。
「不好,被著火的房梁砸傷,傷口太深,溫度太高,根本止不住血!」
「老李啊,你可不能死啊……」親人聞言立刻嚎啕大哭,周圍的人也露出悲戚的神色。
傅君堯再次取下銀針,重新把脈,雙手因為緊張早已被汗濕,幾乎把不出確定的脈象。
「水來了!」忽然有人大喊一聲。
傅君堯靈機一動,立刻下針封住傷者心口大穴,然後搶來了那盆冷水,一股腦全潑在了傷患身上。
「你幹什麼啊!」同樣被淋了個透心涼的親人驚呼。
「這人是誰啊?」
「到底會不會醫?」
周圍的質疑聲此起彼伏,傅君堯充耳不聞,銀針再下,仍然扎那八個止血的大血,入肉兩分半,血終於漸漸止住了。
傅君堯長呼一口氣。
「傅大夫。」有人喊了一聲。
「怎麼了?」他本能地轉身回應,竟然看見了拎著藥箱過來的程景軒。
眾人看著趕來的兩位大夫,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咳咳……」傅君堯乾咳一聲,立刻改口道:「傅大夫,你終於來了,我也算不負所托!」
程景軒安撫似的拍拍他的肩,趁機在他手心裡捏了一下:「你做得很好,辛苦了。」
眾人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程景軒蹲下身來,打開藥箱,取出裡面的止血藥灑在患者傷處,然後又拿出一瓶治燒傷的藥膏塞給他的親人:「每天換兩次葯,傷口不可沾水,切記,切記。」
傷者的親人眼眶一紅,立刻向程景軒致謝,淚水混著汗水嘩啦啦掉下來:「多謝傅大夫救命之恩,多謝傅大夫救命之恩!」
周圍響起一片讚歎聲。
這下,傅君堯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程景軒把帶來的止血藥和燒傷葯都分給大家,組織沒受傷的人把傷者扶回住處休息,又派了幾個人去收拾後續,最後只剩下他和傅君堯二人。
「你沒事吧?」程景軒關心地問。
傅君堯嘿嘿一笑,上前走了幾步,想里他近些:「我能有什麼事啊,我只有去救別人的份兒。」
程景軒發現他兩隻腳踩在地上的腳步聲不一樣,於是低頭一看,眉頭緊皺:「你的鞋呢?」
傅君堯也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赤著一隻腳到處跑來跑去,難怪他一直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大概剛才救火的時候弄丟了。」
程景軒嫌棄地瞪了他一眼:「還真是讓人不省心。」
傅君堯心裡一咯噔,這口吻讓他想起了以前做傅小弟的時候,整天被程大爺趕去反覆洗手洗澡。這次不會一朝回到解放前吧?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際,程景軒已經背起了藥箱,將他打橫抱了起來:「先回去再說。」
這……這不是公主抱的姿勢么?把哥當什麼人了啊!!!
「你這是幹嘛!」傅爺怒不可遏地抖了抖腿,像是隨時要把人掀翻在地。
程景軒大手一揮,在他屁股上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
傅爺老臉一紅,正要以仁心仁術來討伐這個就會趁機佔便宜的老流氓,便聽到他一句涼涼的威脅。
「再亂動把你扔草叢裡,這個季節指不定有什麼小動物等著陪你聊天呢。」
傅君堯身子一僵,自動腦補了各種各樣面目猙獰的蛇蟲鼠蟻爬來跟他交流人生問題,當即嚇得後背發涼,再也不敢亂動一下。
「這麼快又去釣魚,用過飯了沒?」
「嗯。」程景軒腳步停了停,彆扭地別過臉去:「菜在灶上熱著。」
傅君堯把方才熬藥時卷上的衣袖放下來,輕描淡寫地說:「我煎藥的時候就吃過了,留給小李吧。」
程景軒臉色變了變,轉身就往前走:「本來就是留給小李的。」
留就留唄,發什麼脾氣啊。
傅君堯撓撓頭,快步跟著了上去:「我陪你去釣魚唄。」
「不用。」
「嗨,跟我瞎客氣什麼。」說著,傅君堯上前,想一把搶過他手上的魚竿,卻發現對方並沒有鬆手。
小夥子力氣挺大啊,哥就不信了。
傅君堯加大了力度,可只要對方不放手,魚竿還是紋絲不動。他靈機一動,飛快地閃到另一邊,把掛在程景軒肩膀上的小箱子搶了過來。
這裡面裝了蚯蚓、小魚蝦之類的餌,傅君堯就吃准了他嫌臟,肯定懶得再搶回去,便囂張地把箱子背自己身上,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面,偶爾得意地扭過頭回去看看,發現對方正板著臉,活脫脫一個「走開,我有笨蛋恐懼症」的表情包。
隨州群山環繞,重巒疊嶂,水源稀少,整個州府的人都靠龍泉山上的山泉養活著,要釣魚也只有那一個地方可去。沿途山路崎嶇,傅君堯一個正常人走起來都吃力,更何況程景軒的腿傷還沒好。這樣想著,他下意識就要去扶程景軒,卻被對方敏感地躲開了。
傅君堯想了想,停下來揉著腿說:「山路好難走啊,我走不動了,來扶我一把。」
程景軒身子一頓,定定地看著他,目光如翱翔天際的雄鷹一般清明銳利,看得人心裡發虛。
但傅君堯是什麼人物啊,那臉皮能厚過萬里長城,既然裝了,那就誇張到底,直接撒潑打諢起來:「怎麼的,少爺要過河拆橋啊?你受傷的時候我照顧你還少么,這會子風水輪流轉了,讓你扶一扶都不樂意了?」
程景軒不動聲色地盯著他,還是沒有動作。傅君堯深知此時比的就是誰臉皮厚,他眼觀鼻鼻觀心地抬頭望天,心裡越虛,外表就越自然。最終還是程景軒妥協了,拖著沉穩的步伐緩慢地走過來,扶住了傅君堯的手臂。
「這就對了嘛~」徹底翻身做大爺的傅君堯得了便宜還賣乖。
程景軒橫了他一眼:「再啰嗦就把你拎回去。」
傅君堯想起上次被他拎出門的經歷,深知此暴力狂是個說到做到的主兒,於是從善如流地閉嘴。
龍泉山山路崎嶇,重巒疊嶂,岔路多如牛毛,連老獵戶都容易迷路,傅爺本來是想打著撒潑的幌子當一回活雷鋒,就算不能引路,也可以給他當拐杖使使。只是沒想到程景軒腳程雖然慢,卻是個輕車熟路的老司機,走路非常穩,而且體力也很好,走得久了,傅君堯反倒成了個拖油瓶。
「還有多久才到啊?」傅君堯時走時停,氣喘吁吁地問。
「快了。」程景軒托著他的手臂,給他分擔了半個身子的重量。
「可你半個時辰前也是這麼說的啊。」傅君堯抱怨道。
程景軒扔來一個高冷的白眼:「怕累就別跟過來啊。」
傅君堯小聲嘟囔:「哼,哥還不是一片好心,怕你……對了,你對這一帶怎麼這麼熟啊?」
程景軒看了他一眼,沒接話。
一般人看出來別人不願意多說,自然就會閉嘴,可傅君堯卻不識相地戳了戳程景軒的手臂:「喂,問你話呢。」
「……」程景軒只好開口:「還不是依你說的,多活動有利於筋骨痊癒,反正我也閑來無事,就出來隨便走走。再難認的山路,走了上百遍,大概也都瞭若指掌了。」
難怪他前段時間總是不見人影,可每次回來鞋底都弄得特別臟,原來是上山了。傅君堯的腦海里浮現出程景軒拄著拐杖一瘸一拐艱難上山的畫面,心中頗不是滋味。
瘸腿的打擊既讓他變得脾氣暴躁、喜怒無常,也給了他非常人所能及的毅力和沉穩。可是要練習走路為什麼不走大路,偏偏要走這少有人問津的山路呢?
傅君堯正神遊著,忽然感覺到扶住自己半個身子的手移開了,耳邊傳來稀里嘩啦的水流聲,他猛地回神。
「到了。」程景軒說。
傅君堯抬頭遠望,清澈的山泉自高山上飛流直下,好一派壯觀之景。流水到了地面匯成一條小河,自西向東奔流而下,他們二人所處的地方,正是山裡的一片窪地,流水在此聚集為溪,水流較為平緩。
程景軒把傅君堯搶走的小箱子拿了回來,找了一塊離岸很近的石頭,從身上掏出一塊乾乾淨淨的白布墊在石頭上,這才坐下。
「切,就知道瞎講究。」傅君堯嘟囔著,在程景軒旁邊也找了塊石頭,一屁股坐下。
程景軒剛上好魚鉤,還沒來得及掛魚餌,便把箱子往傅君堯手上一塞:「你來上魚餌。」
魚餌無非也就是蚯蚓、昆蟲、小魚蝦之類的動物,但魚兒也愛吃新鮮的,所以這些餌料都是活的,看著是有點噁心,不過傅爺可不怕。他拿來一塊白布包著手,靈活地捏起了一條搖頭擺尾的蚯蚓,很快就串到了魚鉤上。
本來嘛,又沒直接碰到魚餌,隨便擦擦手就行了,但考慮到身邊坐個了有潔癖的處女座,傅君堯還是不耐煩地起身,去河邊洗了個手。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了。
「我說大少爺,怎麼釣了這麼久魚竿也沒動一下啊?」說著,傅君堯伸頭張望,好像目光真能穿過深邃的河水,看到裡面的魚似的。
程景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釣魚就是為了磨礪心性,你這樣急性子,魚兒會上鉤才怪呢。」
「……」好像又被嫌棄了。
傅君堯非常有骨氣地扭了個臉,心道:哥連你的龜毛和潔癖都能忍了,心性好著呢!
好心性的傅爺決定不跟他們處女座計較,隨手摘了兩根狗尾巴草,自己跟自己玩兒。
夏天坐在溪邊釣魚其實很涼爽,但唯一不好的就是蚊子多,傅君堯又是個招蚊子咬的體質,手上的草蚱蜢剛編到屁股,身上就已經被咬了七八個大包,弄得他渾身都痒痒。
「你還是回去吧。」程景軒皺眉,對全身是包、來回合掌卻沒能拍死一隻蚊子的傅君堯道。
「噓!」傅君堯向他使了個眼色。
程景軒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隻綠豆大小的蚊子正繞著他的肩膀來回亂飛,噁心得他差點整個人都彈出去。
傅君堯連忙沖他搖搖頭,不動聲色地伸出雙掌,慢慢地靠近他的肩膀。
程景軒屏住呼吸,只聽見「啪」的一聲!
「哈哈,該死的蚊子,敢吸哥的血,哥這就送你去見你外婆。」傅君堯愉悅的話音剛落,一滴鮮血順著他的手掌慢慢往下流。
「……」
程景軒僵硬地扭過頭去,臉色比便秘還難看。
剛報了仇的傅君堯樂呵呵的去溪邊又洗了一次手,屁顛屁顛地跑回來。
這回就算釣到魚,可能程景軒也不想要了……
「君堯。」
「啊?」冷不丁被點到名,傅君堯愣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的名字怎麼這麼好聽。
「你回去吧。」程景軒說:「釣魚很無聊,蚊子也很多,不適合你。你只是個平凡的小大夫,就應該平平穩穩地過完這一生。你現在回去擦點葯,還能再睡一會兒,以後就不要再來了。」
又是這幾句老生常談,傅君堯翻了個白眼,在心裡默默吐槽——處女座就是這樣,自己不想說的事,連個偏旁部首都沒有,想說的事,最少會給你重複三遍以上。
「你怎麼這麼麻煩啊!整天什麼都藏著掖著,就會嘮嘮叨叨把身邊人趕走,你拿自己當什麼人了?無所不能的江湖大俠?位高權重的宦海掌舵?」
程景軒愣了愣,覺得有點蒙。
「呸,你就是一自戀狂。」傅君堯翹起了二郎腿,輕描淡寫地道:「我知道你有所打算也有所規劃,可不能什麼事都一個人撐著啊,哪怕我再沒用,你的腿還是我治好的呢!再說了,蚯蚓那麼噁心,你不要我幫忙,自己上個魚餌我看看。你上啊!你上啊!」
「……」程景軒被這句話堵得徹底沒了聲音,良久才憋出來一句話來。
「我不想連累你。」他說。
傅君堯頓了頓,把翹著的二郎腿放下來,好像連佝著的背脊也挺直了,給人一種正襟危坐的嚴肅感:「從程世伯收留我的那一天起,我們的命運就綁在了一起,好也罷,壞也罷,我從來沒想過會被你撇開。」
「我……也沒想把你撇開。」程景軒的聲音越來越低,彷彿成了耳語。
「叮咚~」腦海里浮現出熟悉的電子音:「恭喜宿主獲得目標人物1點好感度,當前好感度93點。」
傅君堯微微一笑,忽然看見魚竿晃動了一下,水面開始微波蕩漾:「是不是有魚來了啊?」
程景軒的目光也被水面吸引,魚桿開始下彎,水面忽然冒出一連串氣泡。
「過去看看!」
程景軒飛快地抄起魚竿,一瘸一拐地奔了過去,連形象都不顧了。
傅君堯連忙快步跟上,只見魚線越收越緊,竿子拚命晃動。他湊近水面一看,有一大片鮮血浮了上來。
阿黃立刻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叼著骨頭跑了。
「傻狗,哈哈。」傅君堯爽朗一笑,屁股坐在門檻上咯得慌,他不自覺挪了挪,竟然跟阿黃撅著屁股搖尾巴的樣子迷之同步。
自從換了系統給的新藥方,程景軒的腿已經好了很多了,不過半個月就能拄著拐杖下地走一走了,但要完全恢復,那還得再喝上一陣子的葯,這就又苦了傅君堯了。
因為每種葯的藥性不一樣,必須嚴格按照先後順序依次煎藥,先用大火燒上半個時辰,再轉用慢火熬上一個時辰,把三大碗水煎成一碗水,方能將藥性最大的發揮出來。故此傅君堯根本不敢假手於人,只能自己每天中午蹲在程景軒房門口跟阿黃搶地盤。
好不容易熬好了葯,程景軒卻還睡著,房間里悄然無聲,彷彿連呼吸都是一種打擾。反正葯還燙,傅君堯便先把葯放下,打算晾涼了再叫那位大爺起來喝。
程大爺的腿剛剛施過針,人躺在床上也不知是疼昏了還是睡著了,雙手緊緊抓著被子,額上滲出點點汗漬,眉毛也緊皺著,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大片陰影——看著還挺帥。
他應該很痛苦吧。傅君堯歪著腦袋想。
腿瘸了的痛苦,治療的痛苦,家道中落的痛苦,失去雙親的痛苦……層層疊疊的在他心口/交織成一張密集的網,逃不出來也繞不過去,只能自己受著。偏偏處女座的人最好面子,什麼都憋在心裡不肯說,程景軒更是處女座中的戰鬥鱉,打落牙齒和血吞也不肯哼一句。人矯情,脾氣也大,又有潔癖又是強迫症,能數出來的缺點可以繞地球三圈都不重樣,但只一點好,他打心底就從未放棄過自己,否則他早就尥蹶子了。
傅君堯雙手抱拳,若有所思地往床上瞥了一眼:「這麼算起來,這傢伙的意志力還是比哥強了那麼一點點的,不過長相嘛,還是哥帥點……」
「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原來不知不覺間,程景軒已經醒了。
「沒什麼,沒什麼,」傅爺秒變傅小弟,諂媚地笑著送來湯藥:「少爺,您先喝葯。」
「神神叨叨,不著邊際。」程大爺完成日常嫌棄傅小弟的任務后,端著碗一口氣就把苦得天怒人怨的葯給幹了。
「我的腿什麼時候能正常行走?」程景軒問。
傅君堯收了碗,給他遞來一杯茶:「早著呢,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才養了多久呢?想全好少說也得再等兩個月。」
程景軒接過茶抿了一口,眉頭深深皺起:「也不用完全跟正常人一樣,只要能扔掉拐杖就行,即算是有點跛,走慢一些也就是了。」
「你老皺眉幹嘛?跟個七十歲的大爺似的——那也得小半個月吧,怎麼了?」
程景軒沒搭腔,就是把嘴唇也抿成了一條直線,抖大的「朕很憂心」四個字刻在臉上,瞎子才看不出來。
「你很著急么?唔……如果有什麼事想做的話,我可以代勞。」
傅君堯還沒變成傅小弟之前,那就是一個大寫的懶字,能忍痛說出代勞這句話已經是天降紅雨了,奈何程大爺根本不領情,長眉一挑,反問道:「出恭這事,你能代勞?」
「……」哥可以餓得你無恭可出!哼,老虎不發威,當哥是傻喵啊?
然而,傅爺實際上說出來的話是:「少爺說得有道理!少爺真機智O(∩_∩)O~」
程大爺嫌棄地賞了他個白眼,把茶杯往他手裡一塞:「出去吧,我要休息會。」
傅君堯若無其事地出了門,卻對程景軒方才的話上了心。他仔細觀察了一段時間,果然發現程景軒有問題。
自從斷了腿,這位爺就一直很焦慮,越焦慮就越暴躁,動不動就對周圍的人發脾氣,除了吃藥和出恭兩件事外,幹什麼都得讓人哄著。可如今卻省心了很多,雖然一整天下來也沒個笑臉,但不亂髮脾氣了,給什麼吃什麼,連帶挑剔都少了很多,就只一點——
整天就旁敲側擊地問傅君堯,腿什麼時候能好啊?多走路練習練習有沒有幫助啊?實在不行多吃點豬蹄,以形補形……更要命的是同一個問題,他能換一百種不同的說法重複問,都快把傅爺給煩死了。
而且還有一個疑點,屋裡的蠟燭和紙張用得越來越快了。
不用說!傅柯南當然知道他每天晚上在房間里幹了些什麼。嘿嘿,男人的通病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不就是偷偷畫春宮圖么?
既然他不想讓人知道,哥就偏偏要抓他個現行,看他怎麼抵賴!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哦不,抓人把柄天。
傅君堯貓著腰,偷偷摸摸地潛進程景軒的房門外——那傢伙眼尖著呢,傅君堯不敢走得太近,只敢遠遠觀望,果然看見裡面燈火通明,一個黑糊糊的影子映在窗戶上,手臂揮毫,筆走龍蛇。
傅君堯嘿嘿一笑,耐心地在門外等著,沒過一會兒就看見裡面的人吹熄了燭火,可他還是不著急進去,在外面賞月賞了半個時辰,確定裡面人睡著了才偷偷推開了門。
老舊的木門打開,本該發出一聲長長的雜音,卻被傅君堯及時用一塊布捂住,消了個乾淨,想來如果有一天他不當大夫了改去溜門撬鎖,那也是個業務極其熟練的。
屋子裡伸手不見五指,傅君堯摸索著到桌子邊,從袖口裡掏出準備好的一小袋磷粉,發出的一點微弱光芒,被他用後背擋了個乾淨。
筆墨還沒有收,傅君堯就順手幫他收了,又把磷粉袋仍在紙上,湊近了眼睛去看。紙上布滿了彎彎曲曲的線條,溝壑似的,一點兒也不像文字。
可惜光實在太微弱,傅君堯很艱難才辨認出這是一張地圖,程景軒用硃砂在地圖上勾出了兩個紅點,一個是山麓,一個是山泉。
「這是什麼地方啊?」他低聲自語。
一個清冷的嗓音響起:「你不必知道。」
傅君堯冷不丁被嚇了一大跳,「蹭」地一聲站了起來,恰好撞倒了一旁的椅子,發出一聲連死豬都能叫醒的「砰」,他趕緊倉皇地抓住了手上的磷粉,一扭頭,便聽見來人低笑一聲,在微弱的光線下,只能隱約看見一口陰森森的大白牙。
「鬼啊!!!」傅爺沒繃住,情不自禁就用了大吼這個辦法來抒發自身的陽剛之氣,企圖以此來嚇走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