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她懊惱地想以頭撞樹,又聽見兩位好友的奚落嘲笑,她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除了付藝,她一無是處。

「岌小笨,你再笨一點沒關係,一會兒我把你當山豬給獵了,雖然痩了點,但至少這麼一來我們就有肉吃了。」

聊勝於無,能打打牙祭就好,「少瘦肉多省得長膘,她爹和兄長老是嫌她長得太壯碩。

其實朱丹丹並不胖,是結實,由於長期練武,全身上下該軟的地方不軟,不該硬的地方硬如石塊,站在嬌美柔弱的夏和若和明艷大方的李亞男中間,顯得英氣十足,偏男孩子氣,眼神布滿殺氣。

但若仔細妝點一番,也是個明媚佳人,可惜她這人不好妝扮,老是素麵朝天,才少了一絲女子的柔媚。

「朱丹丹,你怎麼這樣,我只是一時害怕才閃了一下,你看那獸目多兇猛,我不避它,難道要被它頂出去?」她是懦弱無能,但也知道小命要緊,少吃一口肉不會餓死,可被山羌迎面撞上,她不死也去掉半條命。

夏和若有三怕,怕鬼、怕死、怕肚子餓。

「叫你吃胖點你偏不聽,虧你家還是開酒樓的,居然養不胖你,你真該慚愧用料不實。」少放油了,才吃出她這副痩骨伶仃的模樣。

「你嫉妒我。」她本來就吃不胖,打小就手腳纖細。

朱丹丹朗笑著從馬上躍下。「是呀,非常嫉妒,柳腰纖纖,要是我也有柳條似的身段,武館內的師兄弟哪敢取笑我是姑娘中的母夜叉,一餐能幹掉一桶白米飯。」

她爹老說養不起她,她食量太大了。

「別灰心,我哥也說我是母大蟲,腳跟一站定就能咆哮山林,他和我家明楠沒有一個不怕我。」她眼波一掃,這對兄弟就噤若寒蟬,老鼠膽似的脖子一縮,敢怒不敢言。

李茂生也真放心將李家當鋪交到李亞男手中,自己讀書去了,考上了舉人,再加上貴人提攜,到花陽縣當個九品主簿,打算三年後再考考進士,看能不能一舉為家門爭光。

一年前,他娶了典史的女兒為妻,雖還未傳來添丁的好消息,但夫妻和樂,舉案齊眉,平添佳話一段。

如今李家當鋪是由李亞男全權負責,她是掌家的大姑娘,在她的打理下,李家又在城北、城東開了兩間分鋪,見生意興隆,她想再開第四間當鋪,壟斷城裡的典當行。

她這人向來居安思危,又陸陸續續買進七、八百畝良田,和原先的百畝土地合起來將近千畝,她一半佃出去,一半僱人耕種,每年的收成多到她要開間米鋪才能把滿倉滿庫的糧食銷出去,獲利甚豐。

如今李家雖說不算桐城縣首富,但也相差無幾了,隱隱把仁恩堂壓下去,孫家的名頭不如李家響亮,城裡百姓早已忘卻兩家的退婚風波,只知孫、李兩戶人家不對頭。

「你是掌家大姑娘,他們怕你是應該,要是誰惹你不痛快了,一個子兒也不讓他們花用,看他們還不掩面哭去。」若是她掌著家裡的錢袋子,看誰敢取笑她又粗又糙。

朱丹丹羨慕李亞男掌著家業,她一站出去就有東家的氣派,把底下的人管得有條不紊,她說一是一,一句話就能定人去留?,反觀她自己,每個月最多拿五兩月銀,有時她娘會偷塞一些私房給她,讓她買些胭脂水粉,但是她都拿去買匕首什麼的,常把她娘氣得直嚷著養的閨女是兒子,過個幾年就得替她娶個媳婦兒回來。

「丹丹,你想多了,我管的是外面的當鋪、田租,地租是我爹在收,每年收到的銀子一半給我叔叔送去,另一半留做公中使用,家裡的銀子是我娘在管,他們缺錢花用就找我娘伸手。」

她才不管那些小錢,讓家裡人衣食無缺便是她的本意,要不是怕他們被騙光家產,她也不會吃力不討好的接下煩人的事。

誰不想無所事事的整日撲蝶、繡花,當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閨閣千金,學人無病呻吟的寫兩首酸詩,撈個才女做做,女人的一生是從嫁人開始,她好歹覓個好夫婿,終身得靠,不愁吃穿的當個無事一身輕的米蟲。

可是看看她家中的男人,她老爹就算了,怕老婆怕到唯妻命是從也能大富大貴,當個現成的田舍翁,不腦子抽風的話,下半輩子便能過得順順噹噹的,有兒有女有糧食,圓滿。

她哥哥都十八了,被她一逼再逼才考過童生,離秀才還差一步,他不是不會讀書,而是太迂腐了,居然說日子都過得下去了,何苦多佔一個秀才名額,何不相讓給生活困苦的同窗,幫助他們改善家境。

她一聽,火了,連著半個月只給他吃稀飯配醬瓜,讓他感同身受沒有銀子的痛苦,他餓得面黃肌痩這才下定決心發憤圈強,下定決心不再吃寡漆無味的稀粥,他要吃肉。

終於扳過來一點點,不給他吃點苦頭不知創業維艱,他以為人坐在家裡,銀子就會從天上掉下來嗎?

至於十歲的弟弟明楠,聰明是聰明,卻有點懶散,正朝紈褲方向走去,李亞男恨鐵不成鋼的施以嚴厲管教,每天不背三篇文章、寫上二十張大字不準睡,包括夫子布置的功課,敢偷懶就用鞭子抽,抽到他怕為止。

棍棒底下出孝子,她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李家總要有副扛得起重擔的肩膀,她都十五歲,已經及笄了,遲早要嫁人,除非是招贅,否則偌大的家業要交給誰來打理?「光是當鋪的收入也夠教人眼紅了,我哥說你用十兩銀子買了一隻破碗,沒想到竟是前朝的御用器具,被江南的富商一口氣以三千兩買去,你還不賺翻了!」夏和若的雙眼亮晶晶的,一副看著財神婆的財迷眼光,她家的來味樓雖然賺錢,但賺得的銀子不是她的,她娘說要留著替她攢嫁妝,可天曉得最後銀子會花到誰身上。

三人之中是夏家才有庶子庶女,她爹有三個通房、兩名姨娘,庶出若干,這些不算正經的主子每個月的開銷十分驚人,若非她娘銀子守得緊,早被這些人給掏空了。

要不到名分只好要銀兩,這是人之常情,不然當人家通房、小妾還有什麼盼頭,金釵、銀簪、頭面想辦法攢累,再在男人身上下功夫要點私房,若能擠掉正室,小妾扶正了那就更好了。

女人要的是什麼?除了銀子,還不就是男人的寵愛,如若能嫁人為妻,誰甘願做妾,死了都入不了祖墳。

「你們只看我來錢容易,怎麼不想想我得耗費多少腦力和人周旋?你們都有父兄倚靠,而我爹和兄長……」李亞男一頓,搖頭長嘆,家醜不可外揚,她家的男人只是用來妝點門面,一點用處也沒有,別人說兩句好話骨頭就軟了。

說好聽點是濫好人,樂於助人,事實上是沒出息,幹不了正經事,他們已經習慣由女人作主,凡事有妻子(娘)、女兒(妹妹)出頭,他們樂得甩手當閑人。

「亞亞,你辛苦了。」好友家的情形夏和若略知一二,不免有幾分同情,和李家男子一比,她覺得兩個同胞哥哥都很有擔當,是顧家護妹的好兒郎。

「亞男,我看你是寵壞了家中的爺兒們,你和你娘太強焊,相對地顯得他們太無能,男弱女強,有得你苦頭吃。」朱家是以武力見真章,誰打贏了誰多吃一碗飯。

李亞男不怕吃苦,就怕兄弟不成材。「聽來你們好像都很缺錢,不如我們來開間點心鋪子,我知道大概的做法但是不會做,這方面是小若的強項,我說你琢磨,而丹丹的娘在東街有間空鋪子要租人,丹丹,你跟你娘商量商量,你用鋪子來入股,銀兩我出,小若負責糕點,我們再找幾個夥計和掌柜的,鋪子就能做起來了。」

李亞男本是打算買間鋪子開當鋪分店,但是方才一聽姊妹們的手頭都不寬裕,她更改一下計劃也行,反正只要能賺錢的就是好行業,而且她挺懷念現代的甜點,畢竟包子饅頭取代不了西點呀!尤其是咬一口就流椰槳的蛋塔、一抿就化開的慕斯、甜得膩人的馬卡龍……

物以稀為貴,不然賺不到銀子,她腦子裡有幾百種西式糕點,小若在做菜方面很有天分,幾乎點出材料就能弄出一道味道相仿的,少有失真。

重要的是供烤器具,不過古人的智慧不容小顧,不求做不到一模一樣,只要工匠的手藝能做出符合她所要的就好。

「真的嗎?」夏和若喜出望外,笑起來好像軟軟的糖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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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鋪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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