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鵝糞
黃皮子就是我們說的黃鼠狼，這東西幾十年前在鄉下特別多見，鬧飢荒的時候爺爺跟奶奶餓得實在受不了了，甚至還打死過幾隻，之後也沒見真有啥報應的，可這個時候突然在村裡看見這樣一隻黃皮子，卻讓爺爺心情沉重。
這黃皮子好像並不怕人，發現我爺爺在看它，反而停下腳步，朝我爺爺發出一種很奇怪的叫聲，那雙黑溜溜的黃豆眼，竟露出一種彷彿嘲弄的神色。
我爺爺也不是個沒脾氣的人，見狀，就盯著那黃皮子罵了幾句，還撿起石頭作勢要砸。
那黃皮子總算被我爺爺給嚇到了，趕忙一頭鑽進草叢裡，消失了。
爺爺在原地遲疑了下，不知道怎麼的，竟然就鬼使神差的追了出去。
這隻黃皮子不知道我爺爺在後面遠遠的跟著，只是一直往前跑著，最後跑進了一片竹林里，便徹底沒影兒了。
爺爺左右張望了一會兒，也沒再瞧見它的蹤跡，不過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只覺得整個後背都唰的涼了。
這片竹林過去后，不就是後山那座黃大仙廟了么？
爺爺站在原地，從這個位置甚至已經可以看見那座廟，只是這時那裡只剩下了一片被大火焚燒過後的留下來的殘骸。
我爺爺這個人好奇心挺重，望著那片地方，心想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那乾脆就過去看看，反正這大白天，還出著太陽，也沒什麼好害怕的。
爺爺走過去一看，眼睛馬上就瞪了起來。
廢墟上的半空中瀰漫著淡淡的綠霧，看上去有點詭異。
而廢墟中央，也就是以前擺放塑像的地方，則散落著幾根沾血的骨架，周圍還有一些雞毛！
看到這兒，爺爺一下子明白了，村裡的雞恐怕真不是被人偷的，而是黃皮子的傑作，剛剛自己看見的那一隻黃皮子，搞不好就是那個偷雞賊！
爺爺不敢在這地方多待，劉真人之前就跟他講過，這地方封著一隻成了氣候的黃大仙，雖然眼下雕像被人砸了，廟也被燒了，可它卻還好好的活著！
想到這裡，爺爺趕忙繞過了這兒，跑到後山背後的糞坑去找劉真人。
到的時候，劉真人正在火上翻烤一隻斑鳩。
這隻斑鳩長得很肥，被大火烤得流油，茲茲的響，聞著特別香。
見我爺爺冒冒失失的衝過來，劉真人愣了愣，便隨手把烤好的斑鳩撕下一半扔給了爺爺。
爺爺這時候根本沒有心情吃什麼斑鳩，焦急的叫道，劉真人，村裡又出事兒了！
劉真人眼睛也沒抬，大口的咬著肉，滿嘴是油，直把半隻斑鳩吃了一大半，這才淡淡的道：「死人了沒？」
爺爺怔了怔，然後說：「沒有……」
「那你慌個狗屁？」劉真人翻了翻白眼。
「可陳二亮昨晚說見著妖精了，我還以為他嚇唬我，結果今天我去他家一看，他都燒了整整一個晚上了，還有，我剛剛從他家裡出來，在路上看見一隻黃皮子，就是那黃皮子把我引到這兒來的。」爺爺道。
聞言，劉真人眉頭一挑，道，你說是那黃皮子把你引到我這裡來的？
爺爺道，不是，它把我引到山上的大仙廟去了，我們村裡這兩天丟雞，骨頭跟羽毛全在那兒。
劉真人聽完點點頭，臉色變得嚴肅了一些，道，看來那黃皮子精的道行比我想的還要高，被人封了幾百年，石碑才移走了這麼幾天，竟就能支使其他黃皮子去辦事，這樣下去，估計要不了多久它就要重見天日。
我爺爺一聽，急忙說道，那你還等什麼？我們趕緊那塊石碑放回去啊！
劉真人搖了下頭，道，沒這麼簡單，要真隨隨便便把石碑放回去就能平安無事的話，張二蛋死的那天我就放回去了，封印這種東西忌諱太多了，得選好日子跟時辰，看好天時地利，反正這幾天都不適合做這事。
劉真人拿出一本老黃曆，翻看了一會兒，說道，三天後倒是一個黃道吉日，而且那天晚上是一個雨夜，晚上會打雷，精怪最怕雷電，剛好合適重新封印黃皮子精。
爺爺鬆了口氣，卻也不禁皺眉道，那假如這三天里村裡又死人怎麼辦？
劉真人掐指算了算，說道，這個你放心，那黃皮子精暫時還沒能力出來害人，陳二亮只是被嚇唬了一下，沒有大礙，只是生產隊的雞你得看好了，它吃雞吃得越多，恢復得就越快，我擔心那位高人當年餘下的力量鎮不住那隻黃皮子精三天，熬不到重新封印它就跑出來了。
劉真人說完，隨手撿起剛剛扔給爺爺的半隻斑鳩又啃了起來，邊啃邊又古怪的問，對了阿華，你家衛國這兩天怎麼樣？
衛國還好，那天晚上過後就沒再出岔子。爺爺不明白為什麼劉真人突然這麼問他，點頭道。
劉真人遲疑了半晌，道，有華，我一直拿你當朋友，這件事我猶豫了好久才決定告訴你，恕我直言，你娃兒出生的時候就是早夭之相，只是我以前忍著沒說，那天他又被你媳婦浸了半天冰水，寒氣入骨，以我看來，多半是活不過四歲了。
爺爺聽完這番話，先是愣了下，然後這下子徹底就慌了。
任何有關我奶奶或者是我爸的事情，都能讓這個三十多歲的沉穩漢子徹底亂了陣腳。
劉真人見我爺爺傻住，趕緊又補充道，當然，我敢跟你說，肯定有我的一些把握，你娃兒也不是說必死無疑。
爺爺連忙道，只要能救衛國，我什麼都答應你，就是讓他給你當徒弟也行！
聽到這句話，劉真人倒是一怔。他已經快五十歲了，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如果能在晚年收到一個徒弟的話，聽起來倒也不錯，以後死了，師父也不會責怪自己斷了本門的傳承。便眯起眼睛，說道，你兒子倒的確是個學道的好苗子，如果你願意讓他做我徒弟，我就可以先為他種上一道符，有了這道符，就等於是受了祖師的記名，至少在十歲之前能平安無事，等他稍微大點，我就傳授他一些道術，讓他強身健體，這樣應該就能平安長大了。
爺爺當然是答應，他剛才說話的時候其實也是看重了劉真人的本事，如果自己的娃兒真像他說的那樣，活不過四歲，那拜他為師不但能夠保住小命，延續陳家香火，也能讓娃兒學一身本領，以後到了哪裡都能吃得開，畢竟他是個明白人，知道這場打倒牛鬼蛇神的運動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就像他之前恭維劉真人時說的那樣，擁有這些本領的人，將來有一天必定還能再次大方光彩。
瞧著我爺爺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他，劉真人也是笑得合不攏嘴起來，擺手道，那這件事情就先這麼說定了，等此間事一了，我就引你家娃兒入我門。
說完，他又道，村裡那個陳二亮應該是被妖氣入了體，你回去後到生產隊找點鵝糞給他吃下去就好了，要是找不到鵝糞，就多給他喂點鴨糞。
爺爺記下后，便匆匆回到了村子里。
按照劉真人說的辦法，爺爺在生產隊找了一灘鵝糞，送到陳二亮家裡給他灌下去之後，這傢伙一直不退的高燒還真的就慢慢退下去了，看得本來在一邊束手無策的吳瘸子兩隻眼睛都亮了起來，覺得異常神奇。
爺爺之前已經見識過許多更神異的事情，對於鵝糞能夠把陳二亮的燒退下去，他倒已經並不覺得奇怪了。
陳二亮醒過來后，張嘴就開始吐，吐出來的全是黏糊糊的黑東西，散發著一股極為濃重的惡臭味，讓在場的人都差點跟著吐了起來，而且我爺爺發現他吐出來的東西裡頭，還有像是某種動物的毛髮一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