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鬼迷眼
「衛國！」這一幕把我爺爺驚得大叫了一聲，沒有任何猶豫，撲通一聲就跳進了糞坑裡去救撈我爸。
「孽畜，大白天竟然也敢出來害人！」
劉真人臉色鐵青的斥道，然後迅速取出一根細長的紅繩，對著剛剛我爹躺的那塊草坪就撲了過去。
這糞坑跟一般農村家裡的糞坑可不一樣，得有五六米寬，深也能有三四米，以前夏天就有人淹死在裡面過，我爺爺雖然水性不差，但這坑裡頭裝的可不是溪水，而是噁心的糞水，但為了救我爹，他愣是憋氣沉到了底下，這個過程中，也不知道究竟嗆了多少口糞，反正上來的時候，渾身都沾滿了大糞，我爸也是一樣。
我爺爺上岸后立馬就按著肚子開始哇啦啦的吐，好似要把黃膽水都給吐出來似的，劉真人則快步走過來把我爸抱起，用手指摳了摳我爸的喉嚨，我爸便也跟著吐了起來。
「他媽的，真臭！」
我爺爺緩過些勁兒來后，便立刻破口大罵了起來。
「行了，人沒事就好。」劉真人看見我爺爺這個樣子，也忍不住有些失笑，把我爸朝我爺爺遞了過去。
我爺爺連忙接過我爸，瞧見確實沒有大礙，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劉真人，剛剛到底怎麼回事？我家衛國好端端的躺著怎麼突然就掉糞坑裡了呢？」我爺爺抱著我爸，心有餘悸的道。
「是張二蛋。」劉真人臉色難看的說道：「我小看了這傢伙的怨氣，他弄死了李家兩兄弟之後，怨恨不但沒有減少，反正比之前更大了，大白天都敢出來作惡，剛剛讓他給跑掉了。」
一聽劉真人說起緣由，我爺爺馬上又爆發了，對著四周就大聲問候起了張二蛋的祖宗十八代。
「好了好了，你一個生產隊長，怎麼張口閉口就是這些粗話？罵他有用么？想想怎麼把問題解決了才好。」劉真人道。
我爺爺哼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兀自是怒氣難消，人在氣憤的時候膽子都會變得奇大，這時候他也不怕張二蛋如今已不是人了，道：「這個混賬，活著的時候就跟我不對眼，看不慣我認識幾個字，處處針對老子，死了還要來禍害我家衛國！能咋辦？！你們這些道士不是都會什麼法術么？你想辦法做個法把它給滅了唄！」
劉真人卻搖了搖頭，說道，張二蛋雖然害人，可歸根究底他也是個受害者，殺人實際上是不怎麼受他控制的，而且他現在成了氣候，我那些傢伙事大部分又都被你們給砸的砸燒的燒，現在想滅了他可不容易。
還有，昨晚你娃兒身上那塊鬼掐青，就是張二蛋留下的記號，意思是他今晚要你娃兒的命，剛才鬼掐青讓我給祛了，這傢伙心裡不忿，就打算提前來害你家娃，結果沒得手，他晚上肯定還會去你家。
我爺爺急道，那怎麼辦？我就這一個娃，劉天得你可得給我想個辦法！
劉真人讓我爺爺別急，他想了片刻，回頭鑽進樹叢里，拿出來一個小的稻草人和一支毛筆，道，把你家衛國的生辰八字給我。
我爺爺連忙說了，劉真人聽完，便拿銀針在我爸中指上放了點血，拿毛筆蘸著，在稻草人上書寫了起來。
弄完后，他把稻草人交到我爺爺手上，道，這個草人就是你家娃兒的替身，你回去把它放在你家娃平時睡的地方，蓋上被子，守著，今天晚上讓你家翠英抱著娃兒在柴房躲一宿，張二蛋把這個草人抓去后，應該就會放過你家娃兒了。
我爺爺道完謝后，帶著草人和我爸急急忙忙回到家裡，提前把一切都準備了妥當。
冬天的太陽本來就落土得早，加上又是在山裡，六七點鐘的時候，外頭就完全伸手不見五指了。
我爺爺點上一盞油燈捧在手頭，坐在床邊上，小心翼翼的望著門口。
開始的幾個小時還一切正常，可大約在十點鐘左右的時候，門外面忽然詭異的颳起了一陣風。
這陣風颳得很大，並且突如其來，把門口的沙子一股腦全吹進了屋裡。
接著，我爺爺就看見一道輕飄飄的黑影從門外飄進來，他瞪大了眼睛，然而那黑影才剛剛露出一個輪廓，他手裡的油燈就『卟』的一聲熄滅掉了。
這下子，四周再次變得漆黑一片。
雖然心裡害怕得很，但想到白天劉真人說的話，現在這個稻草人代表的就是自家娃兒，他還是壯著膽子吼道，張二蛋！老子跟你無怨無仇的！你要是看我不爽就沖著我來，別害我家衛國！欺負小娃兒，沒有卵蛋的人才做得出來！
罵聲落下去之後，黑暗的四下，忽然泛起一個陰陰的笑聲，我爺爺當即嚇得毛骨悚然，緊接著他就感覺到一股窒息，自己抓著的鋪蓋落到地上，下方蓋著的稻草人則像是被人牽住了一般，一步步飄出了家門外。
爺爺心裡一喜，面上卻沒有絲毫表現，反而追了上去，氣急敗壞的吼道，張二蛋！你把我家娃兒放下！不然老子跟你拚命！
我爺爺根本就沒有真想追，何況那道黑影的速度很快，他壓根就追不上，象徵性的往外頭追了幾步，就趕緊停了下來。
轉身的時候，他的心裡，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回到家，我爺爺沒有急著去柴房叫我奶奶和我爸出來，而是又憂心忡忡的等了好半天，雖然劉真人說張二蛋抓走了稻草人就會放過我爸，但他說是他說，萬一張二蛋發現稻草人是假的，憤怒下再回來，那可就麻煩了。
所幸的是，他在屋裡足足等了幾個小時，等到第二天，村裡的雞都開始叫了，張二蛋也沒有再出現。
他這才小心從屋裡走出，走到柴房門口，準備叫我奶奶和我爸出來。
可是打開門，裡頭的情形，卻嚇得他整個人從頭頂一直涼到了腳跟。
只見我奶奶站在水缸邊，一手抱著我爸，另一隻手卻揪著我爸的頭髮，像是魔怔了一樣，雙眼空洞無神，一下又一下的往水缸裡面浸著。
那水缸不淺，每一下都浸得我爸渾身顫慄，寒冬臘月的，也不知道我奶奶究竟已經重複了多少次這樣的動作！
最為詭異的是，她的整個動作非常僵硬，就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迷住了一般。
「他媽的，給老子停下！你這婆娘是不是瘋了？！」
我爺爺回過神來，馬上大吼了一聲，焦急的往裡衝去。
這一吼，原本神情獃滯的奶奶也是渾身一抖，手裡抱著的我爸一下子沒抓穩，『撲通』一下掉入了水缸里。
爺爺眼疾手快，趁我爸還沒沉下去就一手把我爸給撈了起來，現在是深冬，這水缸里的溫度有多低可想而知，摸一下都能把人的手刺得生疼，據後來我奶奶說，當時我爸被爺爺抱住的時候已經被凍得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也正是這次的事情，讓我爸原本就很差的身體變得更差，三天兩頭都在生病，以至於後來久病成醫，做了個醫生。
「衛國！」
我奶奶看見我爸渾身被凍得發青的樣子，一下子就懵了，下一秒鐘，兩行眼淚就順著臉流了出來。
兒子是親媽身上掉下來的肉，估計連我爺爺當時都沒有我奶奶看見我爸的可憐樣那麼心痛。
我爺爺雖然心裡又驚又怒，但他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知道這事肯定不是我奶奶自己能控制的，便嘆了口氣，趕緊抱著我爸回屋裡，拿被子層層的裹了起來，捂暖和了一些后。這才沒好氣的轉頭對我奶奶道：得虧我發現的還不晚！不然咱家衛國，我看是熬不過這一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