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鬼勾人
聽到爺爺的埋怨，我奶奶又忍不住哭了起來，剛哭了這好半天，眼睛都給哭腫了，她比我爺爺要小好幾歲，那會兒不過才二十六七，而且容貌即便是放在現在也算是挺美，這樣一直哭，我爺爺也不忍心再埋怨她，只得擺手說，行了行了，你哭啥哭？又沒人怪你，你跟我仔細說說，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奶奶這才慢慢止住了哭聲，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抱著衛國躲在柴房的旮旯里，聽見你在罵張二蛋，我就知道他肯定來了，後來又聽見你去追他，怕你出什麼事，我就從門縫裡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後……然後不知道怎麼的，就變成你剛才看到那樣了……
我奶奶說完后，好像又要哭起來似的，我爺爺這回是真怕了，趕緊說話吸引我奶奶的注意，皺眉道，這事就奇怪了，張二蛋抓著寫著咱家衛國生辰八字的稻草人跑的遠遠的，這是我親眼看見的，他不可能同時再來害你啊，而且真要是他，咱衛國恐怕已經遭殃了。
本來我爺爺說這話的本意是為了讓我奶奶不再哭，可說出來之後，他卻又覺得自己的分析似乎的確有些道理，不禁陷入沉思。
不過這些，估計只有到了劉真人那裡，才能夠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眼下天還沒亮，他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就撇下我奶奶和我爸自己去找劉真人，愣是搬了根板凳到門口坐了好幾個小時，等天完全亮了，才匆忙往後山背後趕去。
劉真人當時正在糞坑旁邊打拳，身上穿的還是那一身沾滿牛屎的破衣裳，看見我爺爺急匆匆趕來，他有點意外，笑道，有華，你這麼早就急急忙忙來找我，難道昨晚出什麼事了？
他說話的同時，掐起手指頭算了算，搖頭說，屁，你家兒子現在沒事。
見到劉真人，我爺爺自然是有了主心骨，心情也放鬆了不少，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才瞪著劉真人沒好氣的道，現在是沒事了！可昨晚你知道不，一老一小差點全部完蛋！
劉真人皺了皺眉頭，停下動作，走過來坐下道，還有這種事？到底怎麼回事？你跟我仔細說說。
我爺爺這才一點點的將昨天晚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劉真人。
劉真人聽完后，低頭沉吟了片刻，方才臉色凝重的說，看來是我疏忽了，你家翠英昨天晚上是被鬼給迷住了眼，不過這個迷她眼的鬼，應該不是張二蛋。
還有其他的鬼？你不是說張二蛋一家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被燒的灰飛煙滅了嗎？！我爺爺當時就聽得嘴唇一哆嗦。
一個張二蛋就夠恐怖了，假如說是一窩的鬼，那家裡還活不活了？
劉真人卻搖了搖頭，道，張二蛋家裡的其他四口的確是灰飛煙滅了，但這個迷了你家翠英的鬼，可不是他家裡的人。
不是張二蛋家裡的？我爺爺愣了一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猜測道，難道是李家兩兄弟的鬼魂在作祟？
劉真人點點頭，道，我看至少有八成是這樣。
見此情形，我爺爺又不淡定了，有些氣滯的道，張二蛋想害我家娃兒是因為生前和我不對眼，我家娃身子骨弱！可這李家兄弟生前和我們家裡無怨無仇的，他倆的棺材還是我帶頭給他們湊的呢！他們又為什麼要來害我家娃兒？！
劉真人笑了一下，道，有華，你也是個聰明人，怎麼這點道理都不明白？他們倆無端端被張二蛋給弄死了，本來就怨氣難平，可你家娃本來也在其中，卻逃過了一劫，讓他們倆怎麼能不嫉恨你家娃？這有機會，當然想帶上你家衛國一起走了。
我爺爺聽完便也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迷惘道，那現在我該怎麼辦？
劉真人擺了擺手，說道，你也別哭喪著個臉，他們倆的問題倒是不大，你等下去木匠家看看棺材做好沒有，做好了就馬上把人裝進去埋了，再多給他倆多燒些紙錢和元寶應該就沒事了，倒是這張二蛋，事情可能還沒完，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宿，他是被黃皮子精殺死的，肯定會比一般怨氣深的鬼要更厲害些，那稻草人說不定瞞不住他，這樣，你要是不怕我這個封建殘餘連累你，明天我就到你家去住下，萬一真讓張二蛋把我的障眼法給看出來了，我就只能替祖師爺降妖除魔了。
我爺爺這個時候巴不得把劉真人弄到家裡當成神仙供起來，哪還敢嫌棄什麼封建殘餘？打倒牛鬼蛇神的號召是得進行，可前提是，先得把自家人的小命給保住了才行啊……
他趕緊道，天得，你說咱倆認識這麼多年了，你還說這些幹啥？說實話，我早就知道你是個有真本事的人，才不是什麼牛鬼蛇神，這日後，肯定還有你大放光彩的時候！落魄也只是暫時罷了！
劉真人聽完就翻了個白眼，道，得，你也別往我臉上貼金了，明晚天黑了我就去你家，你今天先去把李家兄弟倆的事情處理好，這樣張二蛋即便真去而復返，我也不至於一個對付三個，連個幫忙的都沒有。
爺爺點點頭，正準備回去，卻又停下來，道，劉真人，你怎麼不今晚就去我家住下？
劉真人捋了捋下巴上的一撮山羊鬍，胸有成竹的道，放心，那稻草人至少能瞞住張二蛋三天三夜，今晚是絕對沒有事的，我要這兩天時間去準備一些東西，否則到時候對付不了他。
我爺爺聽完立即明白過來，千恩萬謝后回村裡去了。
回到村裡，他馬上去了李家，這兩天李家扯起了白布，二老白髮人送黑髮人，而兩具屍體還直挺挺的躺在大廳裡頭。
我爺爺走進大廳，先是對著李家兩兄弟的遺體鞠了一躬，然後才退到旁邊。
這時候，陳二亮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就冒了出來，望著我爺爺也不蹦一個屁，一臉的笑容卻很曖昧。
二愣子？你笑什麼？！我爺爺看見他猥瑣的笑容，沒來由的一陣火大，便斥了一句，心裡卻是微微一驚，心想，難道這傢伙把前天晚上的事情告給上面了？這可是大事不妙，生產隊長肯定是當不成了，說不定還得被拉出去批鬥，不過就算挨批鬥，自己也只能認了，還是先保住娃兒的命要緊。
結果陳二亮支支吾吾，跟個大姑娘似的，在我爺爺的再三追問下，他才道出了實情。
原來這小子之所以對著我爺爺笑，是還惦記著我爺爺前晚答應他跑腿的時給記的兩個工分！
我爺爺搞清楚由來后，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起來，這……可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行了快滾，你的工分回頭我會給你記上的！」我爺爺黑著臉踢了陳二亮的屁股一腳，這傢伙還高興得不得了。
不過，剛做完這些，我爺爺忽然沒來由的感覺身上泛起一陣涼意，本能的轉頭朝著一個方向盯了過去。
就在擺放李家兄弟屍體的那張門板上，兩個蒼白的人分別站在兩具屍體前方，兩隻眼睛獃滯而空洞，直直的盯著我爺爺。
我爺爺咽了口唾沫，喉嚨里堵上了一口氣，但他還沒來得及表現出恐懼，那兩個蒼白的人就又瞬間消失了。
雖然只是一瞬間的功夫，但他還是認出了那兩個蒼白的人，他們就是李家死去的兩兄弟，李建成和李建明！
看來劉真人的猜測沒有錯，昨晚自家媳婦的異常舉動，的確是這兩兄弟在從中搗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