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尋親
?那婦人土生土長在許家灣,家裡沒有兄弟,故而招了女婿上門,論起輩分來比許大丫高一輩,許清沅抽出被婦人抓得生疼的手,問道:「梅大姑,你確定是我娘?」
「我也不敢打包票,在那個口子上看見一個婦人家的側臉兒很像她,我喊了一聲沒見答應,想過去看個真切結果那人就跑了。」梅大姑指著榆林巷的口子示意遇見劉氏的地方,被許清沅一問有些不確定,她是個急性子,順了口氣就抓住許清沅的手:「我看見她往枇杷街的一家客棧去了,咱們去裡邊瞧一瞧就知道了。」說完了一臉不解,自言自語地嘀咕道:「你說她看見我躲什麼呢?」
許清沅心裡也很不解,她穿過來的時候劉氏就已經失蹤了一年,村裡人對此基本是兩個說法:一是摔死了或者遭遇其他不測了,二是被人拐賣到蜀地西邊的山裡去了。但是不管這兩種情況的哪一個,劉氏都不應該出現在景山鎮啊。
琵琶街是一條專做商用的街道,景山鎮上的幾家客棧都開在那兒。梅大姑帶著許清沅一路尋過去,每每看到街上身形相似的人都要多看兩眼。街口是兩家門臉開闊的客棧,進出都是些穿綢著緞的商人,店小二打扮得齊整乾淨,往門口一站,見到軍士便喚一聲官長,見到富家子弟則喊一聲相公。
「這旅店也分三六九等的,這越往後頭啊所需的花銷越少,那個像你娘的婦人穿著打扮看著比咱們村裡的還差些,肯定不會住前面這種店。」梅大姑看都不看街口的客棧,直接往枇杷街深處去。後頭的客棧果然越來越差,屋樓矮小門窗開間都很小器,進出的客人穿著打扮勉強算得整潔,許清沅欲要進一家店去探問,梅大姑拉住她:「大丫,你別看這店看著不齊整,裡面最差的一間房住一晚也得幾十文呢。」
一直走到最裡面的冷僻之處,一家客棧外牆刷的白灰脫落得斑斑駁駁,寫著「悅來客棧」的布幡上頭滿是污漬,店門口沒有迎客的小二,進出的客人都是粗布短打,男人綁腿、女人著褲,顯然都是做粗活的。
木櫃檯後頭一個老頭坐在木椅上,見到許清沅和梅大姑進了大堂也不起來,就那麼向上翻起松垮的眼皮兒,說話跟隨時要斷氣似的:「冷鋪一晚五文,暖鋪一晚十文,房錢當日交付,也可預先多繳。」
梅大姑堆起個笑臉兒擺手:「我們不住店,我們來找人,請問您這兒有沒有——」
那老頭早在聽到「不住店」幾個字后就縮回了脖子,重新耷拉下眼皮,要不是剛說過話,許清沅都疑心他是去世了……梅大姑訕訕地住了口,旁邊一個路過的婦人細聲細氣地道:「樓上是暖鋪,樓下是冷鋪,你們要是找人,直接進去就是了。」然後左右看看,小聲道:「進去的時候把錢放好。」
「謝謝您!」那婦人生得瘦弱,眉宇之間儘是郁色,人卻是個熱心的,許清沅道了謝,轉頭問梅大姑什麼是冷暖鋪,梅大姑放低了聲音道:「暖鋪就是有鋪蓋和被單的,冷鋪嘛就是幾塊木板的床架子,其餘的都要自己準備。」
暖鋪聽起來條件好得多,許清沅想起那婦人明顯是有孕在身的,是以開口道:「咱們先去樓上看看吧。」
許清沅進了暖鋪的屋子,發現跟前世的青年旅社有點類似,一間房裡若干床鋪,怪不得可以直接進出,床上有臟污成分不明的被子,若是另外付費可以單用一個小木櫃。雖是通鋪,卻是分了男女客房的,兩人只進女客客房,將屋裡的人個個仔細辨認過去,若是床位上無人的,則向鄰床的仔細打聽,婦人們只當她們倆來尋親人,倒也熱情詳盡。但是一直到最後一間客房最後一張床位,同屋的婦人們也都搖頭不知,有那熱心的道:「我若是瞧見這麼個人,定然轉告她去你們村裡尋你們。」
至於冷鋪,則比想象中的更差。
「哎喲,痛死個人咯……」一推開門就見到靠門的床位上蜷縮著一個痛苦呻.吟的老頭,屋裡頭迎面而來一股霉味、汗味和其他說不出的味道交織成的複雜氣味,許清沅極力忍住,梅大姑則捂住鼻子惹得裡面的人一陣側目。
通鋪排的擠擠挨挨,兩排床位之間只留下尺許的過道,還塞滿了木盆、鞋襪等零碎物品,鋪上豈止是沒有被子床單,實際連個涼席也無,有人就那麼睡在木板上,也有人不知哪裡抱了稻草來鋪著。裡頭光線不好,梅大姑眯眼低頭湊近了瞧,有個性子爆的婦人便昂頭凶道:「看什麼看,有毛病啊?」
梅大姑聽見那婦人開口這麼難聽,想要回一句,許清沅怕小事鬧大,連忙拉住她,對那婦人彎腰歉意道:「這位嬸子,不好意思啊,我們找人呢。」那兇惡婦人見許清沅眉眼清秀,臉上帶著笑,便吞了後頭的話,「哼」一聲重新躺回去翻身睡過去。
便是彎腰的這個空檔,許清沅瞧見兇惡婦人後頭那一排的床位上,有個靠牆躺著的婦人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迅速地把頭轉了過去,轉頭的速度太快,像是很刻意的躲避。
「那個,就是那個。」梅大姑已經看到了,指著那個面牆的婦人背影興奮地道:「我認得她的衣服,就是這一身。」說著不等許清沅回應,就拉著她跑了過去,對著那面向牆躺著的婦人道:「小二他娘,是不是你?」
梅大姑問了幾聲都沒得到回應,越問那婦人越把臉往裡頭,她頭上戴著個碎花頭巾,又是面孔朝牆,外頭一點也看不到長相,梅大姑索性拿手去握住那婦人的胳膊:「我是許大梅呀,打小和你一起長大的……」
「你認錯人咧,額不知道你說的是誰!」那婦人被梅大姑弄得急了,一把甩開梅大姑的手,抓起身下的稻草往身後扔了兩把。
「這不是咱們這裡的話啊。」梅大姑聽到婦人開口說的不是蜀地土話,她拂開身上被扔的稻草有些蒙:「大丫,你瞧瞧是你娘不?我可能,我可能看錯了。」
許清沅打量著這婦人,身上的衣服打滿了補丁,但是看得出來很乾凈,身下鋪著的稻草色澤明黃、乾燥整齊,顯然是去歲的新稻草,這婦人大約生活窮困,但並不潦倒。
「幹啥子?幹啥子?」一個漢子進了門朝這邊看了一眼,立時就粗聲粗氣地嚷嚷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地朝靠牆的婦人走過來,床鋪之間的距離不過尺許,許清沅和梅大姑站在過道上自然就離床很近,被這壯力的漢子一擠,齊齊往後仰了一仰。
許清沅想開口解釋,那漢子又嚷嚷道:「你們想對額媳婦幹啥?想打人啊,額可不怕你們!」
「你包社咧!」丈夫回來了,那婦人還是面朝牆躺著不肯轉過身來,只是出聲制止。
那漢子生得五大三粗,瞪眼豎眉頗有些嚇人,梅大姑認錯了人有錯在先,連聲道歉,拉著許清沅出了客棧。出了客棧還有些不好意思,自嘲道:「果然年紀大了,看啥都沒以前看得清楚了,大丫,剛才被嚇到了吧?」
「大姑,既然那個人不是我娘,那能不能麻煩您回去之後別告訴其他人?」梅大姑已經完全相信那個人不是劉氏,許清沅說完了補充道:「我怕小二聽到了傷心。」
梅大姑憐憫許家姐弟倆,聽到許清沅這麼說當即就應承:「要得,要得。」
因為太陽已經要落山,買的蝦米也被梅大姑看見了,許清沅索性提著蝦米和梅大姑一道回了許家灣。
劉家的糧食、房子、土地、牲畜一應等物都已經分割清楚,葉蘭為了眼不見心不煩,叫劉大富在自家的兩間屋子和刁氏的堂屋之間用長短差不多的竹竿密密地插.進土裡,圍成了一圈新的院牆,然後往側邊單開了一個院門,以後和西邊那頭就不用往一個方向進出。
劉成富是個訥於言但敏於行的人,和劉亮兩個去山上背了許多碗大的碎石頭回來,將石灰和黃黏土攪拌成漿,就在老地基土上砌了間屋子,再往周圍一圈挖一條一尺寬窄的陽溝,一間稍顯簡陋的灶屋就出來了。被西頭的唐氏知道了,站在竹竿牆那邊酸了幾句:「喲,這麼快就砌好了一間屋子,分家了給自己家幹活就是不一樣啊,不像以前做什麼都不肯下力氣。」酸了幾天沒人應聲,只得罷了。
按許清沅的計劃過不了多久就能搬去鎮上,而且知道大舅家屋子不夠,她原本是要住在許大福家,但是劉成富和葉蘭認為一個女孩子獨住不安全,堅持把劉亮安排到灶屋睡,然後許清沅睡劉亮原來那間屋子。
許清沅原先需要被收養只是因為自個兒沒有戶籍,而小二不足以頂門立戶,現在被裡正破例弄了個畸零戶,對劉家實質上沒什麼依賴了,但是她把感動放在心裡,暗自發誓一定要帶大舅一家過上好日子。
「大丫,以後別買這些東西了,貴的很。」許清沅說蝦皮是用她賣草藥的錢買的,好說歹說葉蘭才抓了一小把放進菜里,邊做飯還不忘叮囑:「有我和你大舅呢,你手上的錢自個兒留著,將來嫁人的時候買嫁妝。」
許清沅添一把柴到灶里,試探地道:「大舅娘,鎮上那些什麼賣抄手的、賣冷盤的都挺掙錢的吧,我每次去賣草藥都看到好多人買。」
「那是,景山鎮是個大鎮,我娘家村裡有個人,兩口子在鎮上賣包子的,家裡都起了青磚大瓦房呢。」葉蘭說完以為許清沅是嘴饞了,笑道:「等你舅拿了工錢,就讓你和亮亮去鎮上打牙祭。」
之前劉家的五畝地五畝水田幾乎都是劉成富兩口子操持,現在分家之後只有兩畝地一畝田,活少了一大半不止,兩口子手麻利慣了,竟然擠出些時間來。又因為劉成富在村裡向來是個勤快實誠的名聲,很快便有人替他介紹了短工。日子有了盼頭,葉蘭比以前性子開朗了些,一邊從鍋里舀菜飯,一邊道:「你大舅過兩天就出門做工,雖說離家遠了點,但是工錢給的不錯。」
一家人不講究那麼多,幾個人圍著灶屋裡的石頭墩上擱著的木板就開始吃飯,許清沅看大家興緻都不錯,便又道:「大舅娘,賣東西那麼掙錢,咱們也去鎮上賣東西好不好?」
葉蘭笑道道:「我倒是也想,可是一沒有本錢,二沒有手藝的,不知道賣點啥啊。」
許清沅緊追不捨:「那要是有手藝呢,比如會做鎮上沒有的吃食?」
葉蘭頓住筷子,認真思索道:「眼下沒錢,要是成本不高的話倒也可以試一試……」
「孩子他娘,別想東想西的,咱們庄稼人,把地里的莊稼種好了才是正經。」劉成富力氣用得多飯量也好,呼啦啦吃完了一碗湯湯水水的菜飯,對葉蘭說道:「我出門這幾天,你去給地里的苞谷澆點水,再去村西頭山上挖點荒地出來。」
劉亮覺得他爹的想法有點死板,也笑著道:「爹,想一想又沒關係,鎮上那些做小買賣的以前不也是種地的嘛。」
劉成富把碗筷往桌上一頓,對兒子肅然道:「過日子踏實穩定才是最重要的,那些做生意的,今天看著賺得多說不定明天就賠了,一個不小心連家底都給掏空,你看咱們村裡的光癩子,以前不是搗鼓用馬車載客嗎,結果把他娘老子的棺材本都折了。」
光癩子以前拿著父母的老本買了匹馬,箍了馬車往成都府和景山鎮之間拉客,因為言語不合把坐車的人打傷了,賣掉馬車賠錢才算了事,這是光癩子本人性格所致,並不是這買賣本身不妥。葉蘭了解丈夫是個踏實又過於踏實的性格,反駁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
許清沅沒有告訴大舅一家她手裡有錢,就是因為知道劉成富的性格,怕引起他們懷疑,原想著慢慢引出來,現在也只得暫時閉了嘴。
***
第二日一早,許清沅去族學里看過小二,又往景山鎮上去,現在大舅家農活不多,對她采草藥賣錢倒是十分支持。
許清沅到了鎮上就直奔枇杷街,一路上特意留心避過許家灣的人,輕車熟路地進了昨日那家悅來客棧。進門的時候,櫃檯後頭那個老頭閉眼靠在椅子上,許清沅總有一種驚醒他就會「詐屍」暴起的錯覺,不免刻意放輕了腳步進去。一個年輕媳婦滿臉的難為情,手裡不停搓揉著衣角,慢慢騰騰地往櫃檯前挪,許清沅和她擦肩而過的時候,認出正是昨日給她和梅大姑指路的那個人。
「老闆,可否,可否寬限兩日……」背後隱約傳來那婦人細聲細氣地祈求著什麼。
許清沅往昨日的那間冷鋪屋子去,思及裡面的味道進門之前先深呼吸了一口,進去之後直奔昨日的床位,床位上沒有人,有個漢子正在抱那上面的稻草,見到許清沅盯著床板,訥訥道:「我聽說這間床的人走了,我才想把這點枯草抱了的……」
恐怕那漢子是誤會許清沅是床鋪主人了,許清沅擺手表示不相干,然後向鄰床的老太太打聽,那老太太耳朵有點背,許清沅加大音量重複一遍:「我想問這張床鋪之前住的那個懷孕的嬸子呢?」
「喔,走了,和她男人走了。」老太太用手攏著耳朵,總算聽清了。許清沅再問別的,她卻不知道了。
「昨天你們前腳出了客棧,後腳他們兩口子就退了房。」對床有人插.嘴,許清沅一看是昨天凶梅大姑的那個婦人,那婦人又道:「懷孕的那個女的不想走,但是他男人硬要退。」說完也不等許清沅道謝,自個兒又背過身睡覺。
昨天正是許清沅和這個面相兇惡的婦人道歉時,面向牆睡著的懷孕婦人轉過來看了她一眼,只那一眼,許清沅就可以確定那是劉氏。只是劉氏不管是私奔也好、被人拐賣也罷,如今大著肚子帶著個男人回來是一個很大的問題,許家灣許姓勢大,怕不肯輕易放過。那漢子顯然也知道輕重,所以才會一被發現就馬上離開了。
「她男人對她好喲,買點熱乎的東西都給她一個人吃,不像我年輕的時候月子里哩,老頭還要叫我幹活……」耳聾的老太太還在兀自碎碎念,許清沅對她笑一笑,就出了冷鋪的屋子。
先前那個指路的年輕媳婦還在大堂,低頭聳肩挎著個灰布包袱,抽抽搭搭地道:「求您再寬限兩日,過兩日我找到活兒了,就把錢給您還上。」
旁邊一個三十上下的光膀子男人道:「我們這兒是開門做生意的,你要是真沒錢就去安濟坊,不成找個破廟也可以歇兩天啊。」
「那些地方我一個年輕婦人怎麼呆……」
「說的也是。那我再給你指條路啊,」光膀子男人說著就動手去拉那年輕媳婦的手,一臉輕浮猥瑣:「去那種地方被別人佔便宜,還不如同我睡兩天,之後再讓你免費住幾天咋樣?」
櫃檯後頭一直不死不活的老頭竟然站了起來,一臉鬆鬆垮垮的皮肉綳出個尖刻的表情,緊抿著唇看著自家兒子調.戲沒錢的客人,半點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這個時代的女人生存條件有多惡劣,許清沅已經有所體會,眼看那個年輕媳婦掙不脫被光膀男人抓住的手,她從錢袋裡掏出一把銅錢塞到那年輕媳婦手裡,「給你住店,不用還我了。」
櫃檯后的老頭倒是個認真做生意的人,見客人又有了錢,立馬呵斥兒子:「把人放了,趕緊家去幫你娘砍柴。」光膀子男人猶自不甘,被老頭又瞪了兩眼,方才悻悻地走了。
許清沅一時也找不到養母劉氏了,便又到昨日榆林巷那家店稱了半斤蝦米,然後回租賃的小院子繼續熬制調料。她剛進了屋裡放好蝦米,把干蘑菇端出來放到大太陽底下,院子里就響起了敲門聲。
這院子外頭是綿江,少有過路討水喝的人;認識許清沅的人中只有楊老三知道這裡,但是他從不敲門,都是從牆上翻進來;還有一個胖墩來過一回,但是也被打怕了……許清沅長於現代,對陌生人戒備心比較強,站在門裡面問:「請問是哪位?」
「恩人,是我。」外頭響起個細聲細氣的女子聲音,像生怕許清沅不開門:「方才在客棧收了您一把錢的那個。」
許清沅打開門,果然是那個年輕媳婦,她挎著包袱站在院門外頭,拘束著不知怎麼開口的模樣,許清沅便主動道:「我說了錢不用還我的,你留著自個兒住宿吧。」
那年輕媳婦半晌不開口,許清沅只得回身進院子繼續做事,甫一轉身她便急急地說:「我不想要恩人的錢,恩人有沒有活兒可以給我乾的?」
許清沅訝然,轉身打量她。
「我見恩人小小年紀隨手就能摸出一大把錢,家裡多半光景很好,便想著看能不能找點活兒干。」那年輕媳婦似乎有些膽小,見許清沅打量她,連忙補充道:「洗衣、做飯、種地、幫廚,我樣樣都使得的。」
許清沅先前看這婦人性子有些柔弱的樣子,沒想到說起話來條理十分清晰,但是眼下她沒能力養活這麼一個人,只得搖搖頭:「我家裡並不需要請幫工。」
「我,我……」婦人急的要哭了,突然想起了什麼,動作麻利地從包袱里掏出一張層層包裹摺疊的硬紙,遞給許清沅:「您看,我是良家婦人,並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許清沅接過那張泛黃的硬質,上面寫著籍貫、戶主等信息,加蓋有當地縣衙的紅章,是這個時代的戶帖,相當於現代的戶口本,可以證明身份的,按上面的信息這婦人夫家姓馬,自家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