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婚事

7.婚事

岳姨娘獃獃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知道了馮姨娘給的食物有問題,還這般明晃晃的偏袒?她清楚她不如馮氏受寵,難道加上孩子一條命,也比不上馮氏么?

知道老爺向著自己,馮姨娘鬆了口氣,猶自抽抽噎噎喊了兩聲委屈,才不甘不願回去禁足。

然而,回房后一對上女兒緊繃的小臉,她就叫苦不迭。

謝萱早聽說了岳姨娘小產一事,又驚又怒。她怎麼攤上這麼一個生母!屏退下人,謝萱直截了當:「姨娘好糊塗啊!」

馮姨娘有點懵,但很快她反應過來,一臉無辜,直說自己冤枉。

「姨娘真當旁人都是傻子不成?你就不能給我們兄妹積點德!」謝萱氣急了,真希望眼前這個人不是自己的生母,「我明明告訴過你,不要做蠢事,你怎麼還……」

馮姨娘一愣,眼淚便掉了下來:「我這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們兄妹?你當你爹這幾年為什麼看重你們,不就是因為信兒是他兒子么?若是那岳芙蓉肚子爭氣一點,哪裡還有你們兄妹的活路啊……」

老爺對懷信很好,各種用度不比嫡出的差;可若是老爺身邊不止一個兒子,他還能有這種待遇么?

姨娘又哭又鬧,謝萱按了按隱隱作痛的腦袋,內心充滿絕望。這樣短視無腦而又狠毒的姨娘,她和哥哥真的能過得好么?忽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都沒什麼用了。她不再說話,直接轉身出去了。

馮姨娘越發委屈,她這麼做可都是為了誰啊!

岳姨娘的事情鬧得動靜大,薛氏不可能不知道。不過謝律還是又親自對她說了這件事。

謝律用簡短的、帶有強烈個人情感色彩的話講述了事情的始末,復又舊話重提:「琬琬,你也看到了。懷信需要一個更好點的母親,你就辛苦一些,多教導教導他,將來他跟禮兒也好互相幫襯是不是?」

薛氏一臉為難:「按說懷信叫我一聲母親,我教導他也是應該的。只是……」

「只是什麼?」謝律臉色微沉。

「岳姨娘剛失了孩子,咱們再大張旗鼓地說去重視懷信,她心裡豈會好受?再者,阿芸就夠讓我操心了,我哪裡還有精力去照看旁人?」薛氏又道,「依我看,馮姨娘把懷信教的很好,記在我名下,倒顯得我霸道,見不得他們好了。我既是他母親,自然隨時都能教導他,又何必再多此一舉,惹他們娘倆不快?」

謝律沉吟半晌:「你真覺得馮姨娘把懷信教的很好?」

薛氏點頭:「是很好。」頓了一頓,她又道:「懷信和萱姑娘都很好。」

謝律想了一想,知道妻子是真的不願,就換了話題,暫時不再提及此事。

這一年,謝家的事情不少。岳姨娘小產後數月,謝懷信竟出了天花,雖然最後臉上留了幾個麻點,但好在性命無礙。

馮姨娘堵在岳姨娘門口連哭帶罵,被謝律給呵斥了回去,只得在房內暗暗詛咒岳芙蓉不得好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詛咒真起了作用,岳姨娘的確沒活過這一年的冬天。

——自小產之後,岳姨娘的身體就不大好,又鬱結於心,在床上捱了大半年,便拋下年僅六歲的女兒,撒手而去。

岳姨娘下葬后,薛氏將謝蕙接過來撫養。

謝律對此不置可否,他為薄命的岳姨娘傷感了幾日,就又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謝凌雲年紀小,這一年發生的許多事,沒有人告訴她。她只知道懷信病了又好了,只可惜臉上多了幾個點點;岳姨娘沒了,阿娘要養蕙姐姐了。

謝蕙是個很安靜的小姑娘,謝凌雲也很喜歡她。兩個人作伴,日子過得相對要快一些。

年齡稍長,謝凌雲發現,官家小姐的生活並不輕鬆。白天她要跟著寧夫子學讀書寫字、學規矩禮儀;還要跟著母親學其他本領。晚上她練習內力之餘,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輕手輕腳離開房屋,在花園練武。

日子一天天過去,直到那天薛氏感嘆著該給十四歲的謝萱相看人家了時,謝凌雲才驚覺,她自己已經十歲了。

她更驚訝的是,才十四歲就要相看人家了么?江湖兒女,十八.九歲還未出嫁的大有人在啊。

九月初,綏陽縣搬來一戶姓陳的人家,就在縣衙的臨街。謝律去拜訪陳家家主,帶著一身酒意回了家,拉著妻子的手:「琬琬,咱們回不了京了,回不了京城了……」

薛氏一面安撫他,一面輕聲詢問,方知這位陳家家主是太子太傅,堅定的太子派,不知什麼緣故,竟告老還鄉了。

還能有什麼緣故?肯定是太子一派已經毫無希望了啊。

薛氏柔聲安慰丈夫,心裡卻想,大不了不做官就是了,難道辭官之後,還不許他們回京么?但這話自然不能對喝醉了的丈夫說。

這些年,謝律多方運作,想調回京城去。然而可惜當日是聖上金口玉言,說他的才能只堪為綏陽令。十五年過去,他連調任都不曾。當初他是太子伴讀,如今太子屢遭聖上訓斥,儲君之位也不知是否能保住。這回謝律自己都死心了,可能他就是一輩子的綏陽令了。

謝律清醒后不再提此事,只叮囑妻子早些給萱兒相看人家。

謝萱已經十四歲,耽擱不得。

薛氏應承下來,她首先考慮的就是陳家兒郎。謝家與陳家交好,又同屬太子一系。陳大人膝下有兩子,長子任禮部侍郎留在京城,次子攜家小隨父親回了綏陽老家。這位陳二老爺膝下可就有幾個跟謝萱年齡相當的兒郎呢。

沒幾日,陳家二太太就遞了帖子請薛氏過去喝茶。薛氏想了一想,帶著三個女兒一同前去。

陳家二太太娘家姓汪,四十來歲,相貌和善。她拉著謝家姑娘的手,左瞧瞧,右看看,喜歡得不得了。

謝凌雲被她攬在懷裡,充分感受到了這位陳二太太的熱情。

陳二太太還褪下了手腕上的瑪瑙鐲子,硬要往她手上套。

謝凌雲不敢運內力相抗,就巴巴地看向母親,見其點頭,才收下道謝。再一看兩個姐姐,手上或是頭上,也多了些首飾。她們站在一邊,聽陳二太太回憶還在京城時與薛氏交往的趣事。——謝凌雲不解她們為何發笑,明明沒什麼好笑的啊。

薛氏有些不自在,其實在京城時,她與陳二太太交情只是泛泛;細算起來,勉強沾親帶故。然而聽陳二太太的說法,彷彿兩人是閨中密友一般。不過,她們這也算是他鄉遇舊友了。

兩人敘了一會兒往事,陳二太太忽道:「妹妹瞧我這記性,這麼久了,竟然忘了讓孩子們來拜見嬸嬸。」

「使不得,使不得……」

陳二太太按了按薛氏的手,笑道:「妹妹跟我客氣什麼?咱們自家親戚,也不用避諱。」說著她揚聲叫丫鬟去請少爺小姐們過來見客。

不多時,廳堂內便多了幾個十來歲的少年人。

彷彿有一束炫目的光照進了廳堂,謝凌雲清楚地看到她的長姐謝萱攥緊了手裡的帕子,臉色也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謝凌雲頓感詫異,難道這三男二女五個少年人中,竟有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么?為什麼謝萱連呼吸都急促起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她又細細看去,仍是不解,這幾個人毫無特殊之處啊。

大概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右邊那個身形瘦高的少年對她微微一笑,眨了眨眼。

謝凌雲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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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宅生存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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