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侯爺體虛,趕了這麼久的路,一回來便來看她,她倒好,光顧著問月錢,都沒來得及噓寒問暖幾句,想想真是不應該。
滿心愧意地目送他在隨從的攙扶下著離去,回頭望一眼莫名憤怒將她瞅著的莫羽:「這樣看我作甚?你跟侯爺一塊兒回來的?」
「嗯吶!」莫羽扁嘴委屈道:「為了早點見到你,途中我就棄車改馬,迎著冷風而來,結果……結果被你這樣嫌棄,奴家好生難過,好生傷心吶!」
這小王爺,哪裡還有半點當年做賊時兇悍的模樣。
「那,此次戰事是勝是敗?」
只見他擺出個酷帥的造型:「侯爺算無遺策,軍陣布得無人可破,第一軍師的名頭可不是蓋的,他一出馬,自然是勝!」根本停不下來:「鑽洞妹妹你有所不知,這次徐將軍用侯爺的計謀可把那幫狗賊打傻了,難怪我爹總嘆我技不如人,此番見識到侯爺的本領,往後我爹再罵我也生生受著,斷然不會嫌棄侯爺一身病痛……」
八八的目光始終在白遇玖離開的方向,心不在焉地打斷:「賊兄且先說著,我有事離開一會兒。」
莫羽點頭:「那好吧,那我先說著,你快點兒喔!」反應過來,大喊:「鑽洞妹妹!上哪兒去呀?」
「去找侯爺商議大事!」
「嗚嗚嗚嗚,你都不疼人家!」莫羽從懷裡掏出面鏡子照一下,感覺自己挺帥的。
八八甚是困惑。
侯爺為什麼會對她這樣好。
自打她入了侯府,便再不覺自己是個出身卑微的下人,侯府上上下下待她都是極好的,侯爺更是親自教她讀書習文,檢查功課。
至於侯爺待她如何的好,她也說不上。反正,就是跟其他的廚娘不一樣。
隨大軍出征七月有餘,一回府還沒來得及歇上一會兒便就先來找她,這其中必有玄機。還是站在門口靜觀其變,不召喚打死不進屋為妙。
外出多日的二夫人捧著玉壺四處散步,發現書房前蹲著個小人兒,停下了腳步,眼皮子都懶得抬,吩咐隨從小廝:「那是什麼人?瞅瞅去。」
小廝很快回來,恭敬回稟:「是后廚的洛八八,估摸是來給侯爺送荷葉雞的!」
「哦?」二夫人雷打不動僵直的臉上終於有了動靜兒,「她就是那個做荷葉雞的小廚娘?」竟帶出一絲驚異的笑來,嘆道:「一轉眼都長這麼大了,去,把她請過來。」
小廝還是頭一次回聽主子使喚下人時用「請」字兒的,怔了一怔,「好嘞!」
八八聽聞二夫人找她時,馬上想到的就是三年前的那個晚上,她聯合賊兄一塊兒偷她玉壺的事情。外人不知二夫人這幾年為何總不在府中,她心下可是猜疑過,八成是不見了心愛的玉壺,怕觸景生情,便才去的峨眉山。
二夫人這才回來幾日就找上了她,難不成是莫羽那廝把她賣了?
出來偷遲早要還,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事兒還是得面對。
八八心中忐忑,不自覺放慢了步伐。
「給二夫人請安。」八八心虛地垂下頭,腦袋飛速轉動著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場面。
二夫人雍容華貴,是侯爺生母的親妹妹,侯爺的母親生前喚她作「二妹」,下人們便將她喚作「二夫人」,侯爺的親生父母為來路不明的殺手所害,那時侯爺只不到十歲,是二夫人一手將他帶大,侯爺對她自是敬重非常。
常年板起張臉的二夫人今兒忽然像被開了光,笑得無比的親切和藹,看在小廝眼裡別提有多驚悚。
八八也覺很是駭人。
二夫人屈身扶起行大禮的八八,含笑柔聲道:「起來吧起來吧,往後見了我,你便不必行此大禮。」滿意地拍拍八八的頭髮,「來,抬起頭來,讓我好好瞧瞧,能做出那等美食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姑娘。」
情況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二夫人謬讚,八八身為侯爺專用的廚娘,自當多花心思為侯爺做出美味的食物來,自家的容貌哪能比侯爺的菜重要。」
白遇玖經常不在的這三年裡,洛八八更是有空頻繁進出東林書院,怎說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女子,並不比那些個大家閨秀差,加上她天資聰慧,秀起斯文來也是得心應手,談吐禮儀自是不在話下,三言兩語便討得二夫人歡心不已。
「呵呵呵呵好姑娘,活兒好,人長得也好,這身段兒也好,瞧著也知書達理,聽說小九送你去書院的時候我還不看好,心想你廚娘出身,成天捧著蔥姜蒜肉的,哪能喜歡讀書呀?這麼一看還是他有遠見。」二夫人讚不絕口。
這一番誇讚怎麼聽都古怪得很。
「呵呵呵呵!」八八乾笑著附和,一時之間有些詞窮。
二夫人更是笑得開懷,捏了捏她的小臉,難掩歡喜之意:「瞧你這孩子,你是姑娘家,可不能像我個老婆子一樣大笑,你得斯文點兒,呵呵呵呵~」
「喔!呵呵呵呵!」八八掩嘴,用自認為非常斯文的方式笑完了這一波。
「八八姑娘,侯爺已經沐浴更衣完,你進去吧!」看門的守衛見二夫人也在,連忙鞠躬行禮:「小人不知二夫人找她,這便回去報告侯爺!」
「且慢。」二夫人叫住守衛,對八八投來個意味深長的笑:「去吧,半年多未見,可要跟小九好好聊聊。」
感受到二夫人的一番話別有用心,猜想大約她也是誤會了她和侯爺的關係。這種事情無從解釋,通常越描越黑,於是作罷,心中忐忑地走進書房。
二夫人笑意欣慰地目送八八進屋,望著關上的書房大門,先是鬆一口氣:「小九向來不近女色,早已及冠卻連房妾室都沒有,先前我還擔心他是身體有恙,此番看他對這丫頭如此上心,我這一顆懸著的心可算是放下了。」后又嘆道:「只可惜呀,終有一別,只願她能早早地為白家留個后。」
身邊的老奴似懂非懂,緩和著氣氛:「果真是要留住男人的心,必先留住他們的胃,侯爺一回來就先找這姑娘,想來她必然是侯爺日思夜想心尖兒上的人,有了愛慕的姑娘,娶親生子那都是自然而然的事兒,您這下可以放心啦。」
「老奴啊,你懂我,呵呵呵呵!~」二夫人臉上的愁色一掃而空,這才滿意地離去。
書房裡的氣氛有些凝重。
八八做夢都沒有想到,三年以來,侯爺看似忙碌,實際上對她的一切了如指掌,方才他親口說起,在她身邊安插了不少的人加以保護,這「保護」二字在她這裡自然是有另一層意思的。
奇的是,他竟會告知她此事,應是也不怕她鬧。
想她洛八八費盡心思,每日絞盡腦汁研發新菜,他一回府,她便做好吃的哄他開心逗他笑。
未曾想還是喂不飽!
他派人查她,跟蹤她,說這三年來她每日做了些什麼,跟何人接觸,就連她昨日的早餐吃了什麼都知道。
——這是何等的不信任!
如今她最為緊張的,是她沒有味覺這件事是否已經暴露。
白遇玖憂心道:「府中有殺手潛入,已多次對你出手,不得不防。」
他換上了身便裝,烏黑的髮絲輕垂腦後,五官精緻,身姿挺拔,很是養眼。只是沒有了厚重披風,乍一看總覺太過單薄,生怕他凍著。
愣怔之際,他又問:「怎地,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八八這才遲緩地聽懂他剛才的話,竟有人要殺她?想想三年前那一粒減肥丸子,著實后怕。如此說來,他並非查她,而是在保護她。
瞟他一眼,尷尬道:「……沒有。」
「也好,免去了不必要的驚嚇。」他側目看著她:「我本想將你帶在身邊,可你畢竟是女兒身,這樣一來名不正言不順。」
「呃……?」八八又愣了一愣,直覺得他有話還沒說完,於是自發接話:「那是要怎樣才能名正言順呢?」說完恨不得咬死自己。
這不明擺著的事么?名正言順,除了將她娶了,還有別的法子?
「應是正如你所想。」他會讀心術一般,「丫頭,你可願意?」
這,不是在做夢吧?
她感覺到自己心跳明顯加快,心情好生激動,久久難以平復。
過了好一陣,她才羞澀萬分地答:「……我願意。」說完耳根通紅,再也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如此甚好。」他吩咐隨從拿來一套男子的外裝,「以後你便女扮男裝伴隨我左右,對外就稱是我貼身護衛。」
洛八八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她十八了十八了十八歲了,若是再不出嫁可就算是老姑娘,他怎忍心讓她扮作男人。
應是感受到濃烈的怨念,白遇玖端詳她道:「莫非,你不是這樣想的?」
八八咬牙,違心地答:「是……的呀!」擠出個比哭更為彆扭的笑:「侯爺真會開玩笑,不似這般想的,你還娶我不成?」
「自是萬萬不能。」他毫不猶豫地說。
八八彷彿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從今夜起,你便安心在我身邊待著。」他指指一旁的通房:「那裡已經吩咐下人收拾過,你先將就住著,委屈你了。」
八八本想哭給他看,被他一番關心的話說得是如何也擠不出虛偽的眼淚來,一時間竟也有點感動起來。
「那,后廚的事兒……」
「你仍可到后廚,只不過,從此你以兩個身份示人,可明白我的意思?」
「大約,明白。」這意思,白日里她還是廚娘,入夜歇息時便就是他的貼身護衛,也不難理解。
刺客殺手多在夜間活動,想來他也是為了節約護衛,將她弄來一併給護了,讓她女扮男裝,則是保護她的名節。
想得倒也周到。
八八心情大好,笑眯了眼,問:「侯爺這次回來,打算住多久呢?」
「戰士已平息,此次回來是要長住。」他眸色動人,隨時都能將人化開那般,「此次能大獲全勝,多虧我一位故交相助,臨別前,他託付我保護好他們的公主。」
八八撓撓頭髮,藉機避開他的注視,侯爺今天真的不一樣,閑來無事老盯著人看,看得人心癢難耐好不自在。
「呃……就是那位自小走失的小公主?」
「小公主並非走失,而是被人擄走的。」他仍是定定將她看著。
八八回望他,既避不開,那便生生受了,反正看他也是舒坦得很,同情道:「這般慘?這幫壞人不會已經把小公主給……」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咔擦了吧?」
白遇玖咳嗽一聲,道:「公主還活著。」
八八唏噓不已,此小妞還挺走運。
他繼續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是其一,父親臨終前囑咐我定要護她周全,這才最為重要。」
原是肩負重任!
白老爺子臨死都惦記著,看來這走運的小公主和白家淵源頗深。
「侯爺身子如此虛弱,還肩負此任,當真是不易。」
發現他的目光扔停留在她身上,這一刻,八八內心的小肝兒突然對他有了非分之想……錯了錯了,有了純潔的欣賞之意。
也可以用俗稱——心動。
「元朝先皇對我父親有救命之恩。」他解釋道。
「侯爺知恩圖報,難怪京城之中的未婚女子都對您暗生愛意,念念不忘。」八八故作鎮定,轉移話題掩飾,以免非分之想暴露。
他默了默,俊美面龐認真非常:「那你呢?」
「……我??」八八腿一軟。
他走近了些,忽地挑起了她的下巴:「你是否也對我,生了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