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全息

一說到「最裡面」、「角落」，腦海中浮出的多半是安靜、冷清之類的辭彙，可是帝國第二學院的最裡面熱鬧非凡。

學院的最裡面開著一道後門，說是後門，大小不比正門小上多少，直接通向試煉場地，去試煉的學員們一般都會從那裡出入，治療科就建在後門附近，方便了從試煉場地受傷回來的學員們治療。

異獸|交易市場也建在那附近，對於活捉的異獸的交易就在那邊。

平時這裡人流量大，久而久之，形成了自己獨特的交易市場，校內學員校外商人均可以在這裡擺攤，售賣自己的戰利品，比起學院正門熱鬧多了。

顧微航和原愫坐在同一輛自動懸浮車上，裝史萊球的箱子被他擱在一旁，他在原愫身後瞅著他的臉色。

原愫的兜帽已經被自己戴上了，他的臉藏在帽子里，顧微航只能看見時不時從對方額前飄出來的頭髮，別說臉色了，就連臉都沒瞧見。

顧微航在心裡醞釀著該怎麼主動開口和隊長說話。

是先承認自己的錯誤呢，還是先道歉？

顧微航糾結了很久，眼看著設置的地點就要到了，他憋了憋，終於開口道：「隊……長。」

然後他看見了隊長手腕上的光腦振動起來，代表有人請求通信的燈亮了起來。

隊長把光腦伸到面前，是一個即將接通的姿勢，微微側頭，回了他一個單音節：「嗯？」

「沒事，沒事，您通話吧。」顧微航不自覺地用上了敬語，心裡說不出是納悶還是鬆了口氣。

原愫接了通話，是不久前才跟他見過面的邱末，他還沒說話，屬於邱末的獨特聲線就傳了過來：「開視頻。」

他開了視頻，邱末的迷你3D影像就出現在他的光屏上，原愫覺得顧微航好像是抖了一下，差點碰掉了放在一旁的箱子。

邱末此時可能站在窗口，他的迷你影像身後是一片黑暗，仔細看倒是能看出一片星空，跟他之前仰面看到的漫天星星相比，差了那麼點味道。

「我看了視頻。」邱末說道，迷你影像照出來的傷口縮小了數十倍，看出來的情況和實際相差太大，「你的手沒事吧？」

原愫把自己的右手抬了起來，笑道：「沒事，就破了個洞，過幾……」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又被邱末打斷了，對方大概看到他現在的狀態並不危險：「開全息。」

原愫無奈，只好從光腦貼近皮膚的地方取出了全息鏡，全息鏡摺疊狀態是一片兩三厘米厚度的薄膜，在黑夜裡可以看到膜上有著許多紋路，有點像具象化的電流。

這還是原愫第一次使用全息鏡，展開薄膜，貼在眼睛上，薄膜的兩個角觸到了太陽穴，視線黑了兩秒鐘，他就覺得自己和邱末面對面了。

這種高科技的全息有百分之七十的模擬度，餘下三分是讓使用的人注意四周壞境，以防太過深入而遭遇危險。

而人在使用全息的時候，最容易失去防備。

顧微航看原愫不避開他，直接在他面前使用全息，心裡既是欣慰，又有些苦逼。

他端坐在後座上，替原愫注意著四周，一邊在心裡祈禱著，讓邱末不要提到自己，他寧願被自己的男神責罰，也不願意挨邱末的罵。

全息鏡會在通話的時候製造出一個全新的空間，讓通話的兩人身臨其境。

原愫對這種體會感到新奇，他和邱末兩人正面對面站在一個空房間里，他稍微一分神，或者是一凝神，依舊可以看到眼前快速後退的風景，那是他身體所處的環境，這種感覺有點讓他毛骨悚然。

清晰地讓他覺得自己的靈魂和身體分離了，那……現在邱末看到的是他的軀體，還是他的靈魂？

原愫站在原地，一步不敢踏前。他不知道如果抬腳動的會是他的身體，或者動的只是這間空房間的「他」的腳。

他不知道說話的時候，是只有這個房間里的人能聽到，或者是外面的顧微航也能聽到。

邱末看向原愫的手臂，原愫的手垂在身側，傷口周圍的血跡已經被擦拭乾凈了，玻璃有些厚度，傷口看起來有些猙獰，好在已經不流血了。

邱末放下心，他見過的傷口，甚至受過的傷比起這來說要嚴重多了：「身上感覺還好吧？」

邱末的問話喚回了原愫的注意力，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本人就在自己身邊，原愫忍了忍才沒露出異樣來，他開口道：「身上沒事，而且我們現在正在前往醫療科。」

聽到這話，邱末徹底放下心來，他點點頭：「這幾天注意點，最好在大部隊回來之前，不要再出任何意外。」

原愫表現得就像自己知道「大部隊」是怎麼回事一樣，他跟著對方點頭，順口回了個「嗯」。

邱末看了對方的傷口，就擺擺手讓原愫退出全息通話。

退出全息，原愫不可察地鬆了口氣，對方臉色毫無異樣，那麼，全息環境下，看到的不會是靈魂，而是身體。

邱末的迷你影像重新出現在光腦上，他的視線轉向原愫身後：「顧微航應該在你那邊吧？」

原愫說了是，側過身子，讓光腦的光屏正對著顧微航。

這回他從眼角明確看到顧微航的表情明顯地扭曲了一下，然後又裝成若無其事的模樣，只是他不自然的呼吸聲出賣了他現在的狀態。

邱末連名帶姓地叫了他，肯定是生氣了，然而顧微航從迷你影像中也看不出邱末生沒生氣。

他彷彿沒有點亮看別人臉色的技能，只能憑感覺，但是他的感覺往往準確得就像雷達，一測一個準。

這一個兩個的，連生氣都不表現在臉上，早晚長成一張面癱臉。顧微航想了想，把「面癱」兩字改成「禁慾」。

他內心暗戳戳想著兩人的禁慾臉，等著邱末的下一句話。

果然，邱末的下一句話有一半是沖著他說的，他似乎還看見邱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讓他帶你去治療科找郭婆婆，治療的通用點讓他付，之後讓他來找我。」

充滿未來高大上的話中驀然出現了「郭婆婆」這個不太和諧的辭彙，讓原愫頓了頓，接著若無其事地點頭。

三個「讓他」充分說明了顧微航在三人之間的地位。

邱末的語氣中不乏有秋後算賬的打算，看來不需要他費心去教訓身後這個隨隨便便跳樓的人了，想到跳樓，原愫覺得自己手臂上的疼痛似乎加劇了。

在兩人結束通話后，顧微航苦著一張臉：「隊長……」

「有事？」這回原愫臉上明晃晃地寫著幸災樂禍。

顧微航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