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一百零一章

過了兩日,顧青青扶著肚子在院子里走動，迎面看見程桓走過來。

她最近已經盡量減少和程桓的碰面,避免尷尬,好在程桓也並沒有再提起代替程欽照顧她的事情,兩個人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程桓說道：「青青,這幾天白日里都有家丁跟著程潛,你猜猜他都做了什麼？」

「該不會又去做什麼壞事了吧？」這個人的品性實在是令人頭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便是失憶也不見得就會做一個好人。

「還真沒有，」程桓笑道,「他這幾天找了個活兒,幫人搬運貨物，他掙了銀子竟然會買饅頭去救濟窮人,特別是小孩子,家丁回來告訴我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

顧青青也不相信：「他只是做做樣子的吧？」

「他似乎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也不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讓別人叫他大寶。」

「……」這什麼鬼名字。

「聽說是漠北救他的那家人這樣稱呼他的。」程桓也覺得不可思議，「如果他真的改過自新,我還真要考慮把他接回府里來,畢竟是程家的血脈。」

顧青青搖頭道：「我不同意,萬一他哪天突然恢復記憶怎麼辦，現在他能在外面吃吃苦受受罪也不是什麼壞事,如果是真心實意幫助窮人,說不定還能給他自己積攢些功德,死後不至於下阿鼻地獄。」

程桓知道顧青青對程潛成見很大，也不再繼續堅持，只道：「這件事情我一直都還沒有告訴爹，如果他老人家知道了，肯定要把程潛接回來的，表妹那邊我也叮囑過了，她對程潛也是憤恨不已，應該不會讓他進府才是。」

顧青青只笑了笑，沈芊芊那姑娘一會兒一個念頭，成天打不完的鬼主意，誰知道她會怎麼樣。

程桓突然想起來什麼，一拍手掌，說道：「對了，近段時間你那個大哥秦升來得有些勤呢。」

「啊？我好像沒怎麼見過他啊。」也就兩三次吧。

「他今天也來了，不過應該沒有來找你，好像是去找表妹了。」

顧青青心裡咯噔了一下，難道說這兩個人勾搭上了？

哎喲這個沈芊芊，真的很有本事，不過秦升怎麼就看上她了呢？

顧青青思索了一會兒，考慮要不要把沈芊芊做過的事情去告訴秦升。這個女子心腸歹毒，又嫌貧愛富，加上她以後很可能不能生育，秦升若是娶回家，指不定會有什麼事情。

但是轉念一想，她又站住了。這是人家兩個人的事情，她何必多管閑事呢。現在跑去說，人家也不一定會聽，還是靜觀其變吧。

她把畫好的圖紙收拾整齊，等著念月來拿。

這天念月似乎特別忙，一直到下午才匆匆忙忙來找她。

顧青青見她神色匆忙，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這些日子，顧青青專心養胎，府里的大小事務都交給程桓和念月在處理，她自己已經很久不關心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念月聽她問起，才說道：「江門關的戰事打了半年了，還沒打完，很多逃難的老百姓到這邊來了。都城的官府讓各家各戶拿出一些金銀和糧草來，一部分送往邊境支援，一部分分發給難民。我跟二少爺這幾天都在算賬，看看能拿出多少來。」

一場戰事打了半年之久，想來也是十分慘烈了，冷兵器時代，兩方的消亡比較慢，若是放在現世，一發核彈過去，基本上就什麼都不剩了。

顧青青暗自慶幸沒有經歷過戰事，這個時空她也只是聽聞，並沒有親見，戰場的殘忍並不是她能夠忍受的，光是看程欽身上的傷口，都能讓她觸目驚心。

「不知道大哥二哥怎麼樣了？」

念月眼圈微紅：「他們沒什麼大礙，前兩天我才收到士武給我寄來的書信，只說他們一切安好，要把敵軍殺得片甲不留才會回來，但是這麼長時間了，也不曉得到底怎麼樣了。」

顧青青安慰她道：「大哥二哥武藝高強，肯定不會出事的。」

念月點了點頭，又道：「最近都城裡面也出了些事情，青青你估計也不知道。」

「什麼事情？」她現在連大門都不出了，外面變成什麼樣子，還真是不太清楚。

「據說最近都城裡面的大官們都亂了，邊境打仗一直不停，這邊大官們吵吵鬧鬧的，一會兒說要議和，一會兒說要增兵，一會兒又說要去聯合別的國家，這事兒啊老百姓都知道了。」念月現在懂得也多了，「聽說最大的幾個官鬧得最凶，出門要是在路上見著，都能站在大街上吵架，多可怕。」

顧青青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忍不住笑了一下，本來是這麼嚴肅的政治問題，到了念月口中就有了喜劇效果。

正所謂不知者無畏啊。

說起來，她也很久沒有出去走走了。

念月拿著圖紙：「我現在就幫你送過去。」

顧青青也站起身來：「我跟你一起去，突然很想出去走走。」

兩個姑娘一起出了門，顧青青走得比較慢，念月也不著急，兩個人沿著街道慢慢走著。都城一如既往的繁華，沿街的商販和店鋪都開放著，顧青青很想挨個逛一遍，但是考慮到身子不太舒服，她還是忍住了。

路過一間布店的時候，她遲疑了一下，站在門口往裡面看。她好像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還有兩個月左右就該生寶寶了，但是她居然忘了給孩子做小衣服！

沒當過娘也就算了，這麼粗心可真是……她不禁莞爾一笑，該給寶寶畫幾張圖紙做小衣服啦。

兩個人送完圖紙往回走，因為下午出門晚，天色已經有些暗了，路上行人神色匆忙，各自往家趕。

顧青青正慢慢走著，忽然聽見身後有馬蹄聲，她心念一動，拉著念月就往邊上躲。

能在都城大街上騎馬的自然不會是普通人，只怕是哪家的官老爺吧。

躲在路邊，她抬頭看過去，就著夜色朦朧，看見一輛八抬大轎，旁邊還有兩個騎馬的護衛。

果然不是一般人。

那轎子從她們倆身邊經過，慢慢往前去了，顧青青認了認方向，問念月：「那個方向好像是去張大人的府邸？」

念月聞言也看了一眼，小聲說道：「應該是，普通人家誰坐得起這八抬大轎啊。」

顧青青心中一動，程欽最近一直都在暗中查張大人是否通敵賣國，但是遲遲搜集不到證據，他也就無法恢復真身，這還真是件費勁的事情。

回了程府，入夜之後，顧青青坐在燈下畫小孩子的衣服圖紙，哪些圖案要可愛一些，哪些圖案要素凈一些，因為還不知道肚子里孩子的性別，她畫的圖案都稍微偏中性。

畫著畫著，身後驀地出現一道陰影，她也不回頭，任著那人偷看。

「還不錯吧？」她問道。

「好看。」程欽從她背後移開，拖了把椅子坐在旁邊看著她畫，「這些圖案我都沒怎麼見過，別家小孩子都是富貴吉祥圖案，我倒覺得你畫得更好看。」

這個馬屁拍得很滿意，顧青青面帶微笑，一筆一筆畫得很專註：「我們的孩子自然要與眾不同。」

程欽低低地笑了笑：「我今兒個在大街上瞧見你了，身子都這麼不方便了還到處亂跑，送圖紙可以讓家丁們幫忙，你就不要來回折騰了。」

「我也閑不住嘛，」顧青青放下筆，「你看我最近漲了不少肉，手臂也粗壯了，真擔心生完孩子瘦不下來，那就變成肥婆了。」

「變成什麼樣我都喜歡。」程欽的目光在燈下十分溫柔，今天他回來得早一些，難得在亮著燈的時候出現，「胖一點也沒什麼，你之前太瘦了。」

顧青青逗他：「你是想說我太平了吧？」

程欽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她的意思，輕輕笑起來，一本正經地說：「還好，前胸和後背還是有差別的。」

「呸……」她啐了他一口，反被逗得笑起來，「你啊，現在越來越會調笑我了。」

程欽笑：「還不都是跟你學的。」

「我哪有這麼猥瑣，」她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好看了？」

這段時間她都沒有好好看過他的模樣了，但見他臉上略有胡茬，皮膚也有些粗糙，臉頰上還有兩道傷痕，但是依然劍眉星目，挺鼻薄唇，那些小小的缺憾並沒有減退他的魅力，反倒增添了氣韻。

「我可真是挑了個好夫婿啊，」顧青青喃喃道，「來來來，讓我親親。」

他笑，把臉湊過去讓她親個夠。

兩個人正在一處笑鬧，門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程欽立刻閃身躲在一旁，顧青青來不及去熄燈，此刻若是貿然把燈熄滅又顯得做賊心虛，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埋頭在桌子上畫圖。

門外靜默了一會兒，傳來叩門聲：「青青。」

是程桓的聲音，顧青青坐著沒動：「有事嗎？」

程桓似乎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我方才好像聽見大哥的聲音。」

顧青青站起來走到門口：「你一定是聽錯了，房裡只有我一人。」

程桓語氣篤定：「我與大哥自小一起長大，不會聽錯的，大哥他……他的魂魄是不是回來看你了？」

原來程桓以為程欽是鬼，顧青青放下心來，說道：「這件事情，你不要和外人說，夫君他的確回來過，不過他現在已經不是常人，也只能夜晚才能來看我，所以不便和你相見。」

「沒關係，」程桓急忙說道，「我只是想和大哥說點事情，他現在在你身邊嗎？」

顧青青看了一眼程欽：「嗯。」

程桓在門外說道：「大哥，自上次一別，沒想到已經再無相見之日，你放心，程家的大小事務我都會撐起來，也會幫你照顧好青青母子，你……若是得空，就常回來看看，若是有朝一日你投胎轉世，一定要提前告知我們去了何方。」

程欽人在背光處，只覺得眼眶發熱。

顧青青對程桓說道：「你大哥都知道了。」

程桓又站了一會兒，才慢慢離去。

顧青青熄了燈，走過去拍了拍程欽：「還好嗎？」

見他不說話，伸手一摸，臉上濕漉漉的，她嘆了口氣：「快點回來吧。」

再過兩日，府上忽然有人登門，來人是個公公，說請顧青青到宮裡一趟，程桓和念月都驚詫莫名。

顧青青撫著肚子，為難道：「我這幅樣子，進宮恐怕不太合適吧。」

那公公笑道：「靜妃指名道姓要請青青姑娘入宮，不管怎麼樣，都得去一趟吧。」

靜妃？沒聽說過好像。

公公又道：「靜妃也就是前太子妃，青青姑娘可想起來了？」

哦……原來如此，那不就是張大人的小孫女，當今皇帝的心上人張沐婧張小姐嗎？